我不知道除夕哪句话惹怒了沈泽，又或者沈泽哪句话惹怒了除夕，一顿饭不欢而散。我领着除夕慢慢往公寓溜达，沈泽执意送我却又被除夕呛了好几句。
“除夕，你知道应该怎么和长辈说话吗？今天你的做法是不对的。”我板着脸，语重心长的说。
除夕根本不买我的账，坐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听我训斥。着根本就不是训斥了。
“我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过了好久，除夕才含着苹果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鬼！我坐到他身边。把他吃了一半的苹果从手上拿下去放到桌子上。
“除夕，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我有什么错？”被宠坏了的少爷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小脸一脸迷茫。
“你和沈泽说话是什么态度？他就算有错，可是他是你的长辈，明白吗？”
我有些担心这小家伙的未来。如果他要是一辈子都被家里人宠着，纨绔无礼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可是现在不一样，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小鬼的来历，但是能肯定的是，他绝对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害你。我不能让他害你！”
除夕说话铿锵有力，绿色的瞳孔流光溢彩，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除夕，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什么，你从哪来，你是谁，否则我这里地方太小，容不下你。”
孩子不愿意说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小时候我也曾做了很多事情不愿意和父母讲，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
“你不要我了？”除夕怔怔地看着我，生怕错过我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
“如果你不说。”我狠下心来。
“都一样的。我说了你也不会要我的。”除夕耷拉下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我绷紧的最后一根弦，终于还是断了。
“你究竟隐瞒着什么？除夕，你已经开始懂事了，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可是，你会不要我的。”
“只要你坦白，就算是天塌下来，我都不赶你走，好不好？”
除夕和我对视，似乎是考证我说话的可信度。我泰然自若的回视，既来之则安之。
“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父母，我从小被一个女人养大，但是我知道她不是我妈。她说他是受我爸的委托养着我。我住的地方很大，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那个女人不让我出去，所有人都不让我出去，直到前几天，那个女人把我扔到了路口。”
“至于我知道的关于鬼神的那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就喜欢这些东西，后来我住的那里就被放上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我的眼睛是绿色的，不是因为混血，而是因为这是阴瞳，能看见鬼神。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骗你的，我叫除夕，我没有父母没有姓氏。”
小少爷说完很不安地用手搅着衣服角，他终于有点孩子该有的举动了。
我听完了所有的过程，就像是听完了一个故事，本来我以为在我听完之后会是愤怒或者怜悯，但是我现在居然没有任何感觉，如果非要说现在我是什么滋味，那么大概就是有些淡淡的……愧疚？
小小的少年背上背负着沉重的锁链，他甚至不知道天下之大究竟哪一个是可以信任和亲近的人。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喜欢你。”
多简单的理由。就像一只流浪狗，你给它一块骨头，下次它再见到你就会冲你摇尾巴。
“我不是你妈。”
“不，你就是。”
“为什么？”
“直觉。”
除夕从小就不亲近任何人，直到遇上我，他说他对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可惜我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那你的直觉告诉你你应该姓什么呢？”
过两天我要给这孩子上户口了，其实这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把他送到福利院后这些事自然有人管，但是我现在忽然不想送他走了。
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家里就一直萧条冷清，一个人时候到也不觉得，现在多了个活宝，就当弟弟一样的对待也很好。
“我不知道。我想姓沈，但是我讨厌沈泽，他也姓沈，我就不想姓沈了。”
从除夕第一眼见到沈泽起，他就讨厌沈泽。一举一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我不说，等着他俩其中一个人给我解释。
“那以后就跟我姓吧，姓顾好不好？”
“顾除夕吗？”除夕笑了笑，很高兴，“我以后有姓了。跟妈咪一个姓。”
“……咳咳，还有一件事。以后别叫我妈，叫姐，我给你上户口也上姐弟的。”
我要是带着这么大的一个儿子被别人知道了，估计什么不良少女的帽子就给我扣上了。
“知道了，妈咪。”
“.……”
我把床上换上干净被褥，把空调调好温度，窗帘拉好，自觉的抱着被子滚去沙发睡觉了。
客房还充当书房呢，今天没来得及收拾，除夕住在我的屋里，他那么大了，我也不好意思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况且这还是个不确定到底什么脾气秉性的少爷，我还是省省吧。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有些凉，我揉揉眼睛，半梦半醒间打算把空调关上。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现在沙发边上，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一道闪电劈过，电光火石间，我看到一张扭曲的人脸！
一张七窍流血还在森森笑着的人脸！
“啊……我艹，鬼啊！！”下一秒的尖叫声惊醒了屋中的除夕。
“啪”灯亮了。除夕站在门口，一手还摸着灯的开关。
我眨眨眼睛，刚刚看到的人影消失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我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以前我听人说过有的人过分敏感，会因为自己心脏跳动噪音太大而睡不着，开始我以为那是骗人的，现在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不能平复的心跳时，我才知道，在剧烈的恐惧中，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妈咪，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噩梦了。”我抬手擦了擦冷汗。
“不对，有死气。肯定有什么东西来过。”除夕皱眉，循着屋子仔细的观察起来，我害怕那话怪物再跑出来，伤了除夕。
“你别找了，快回去睡觉吧。”
除夕固执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非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家伙懊恼地坐在我旁边，奶白色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妈咪。你跟我说，最近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鬼是不会轻易招惹人的。”
这孩子懂得很多，估计不会比沈泽少多少，我本来不想告诉他，但是他从黄泉水的下落开始追问，最后我就全盘托出了。
从我遇到沈泽到我捡到了除夕。每个事件我都没有疏漏。
给他讲了一遍就好像从头梳理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猛然间一个念头从心底窜出来，呼之欲出却一瞬间什么都抓不住。
“妈咪，你说那个叫许藏的让你救他？”除夕皱着眉头。
我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最后没救他。”除夕说。
“我们没有看见他啊！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喂，小鬼，这事就别说了，沈泽不让我再插手了。”
说到底我还是觉得挺对不起许藏那哥们的，他给我发短信求救，他和我约好了地方。但我们没能救了他，也不知道现在他究竟如何了。
“妈咪。沈泽是不是打不过那个人脸？”
我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于是又点了点头。
“你把许藏的地址告诉我。”除夕气势又变了，他好像是一个拥有多好人格的人，可以随时分裂，也可是随意变换。
我狐疑地看着除夕，这小鬼要地址准没好事，“你想干嘛？”
“我要去把许藏找出来。”
“找他？你？小屁孩老实待着吧你！”
这孩子真是异想天开，脑子里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着另一个宇宙。有时候除夕表现的太成熟，让人无法忽视，可是有时候这个孩子又过分的幼稚，幼稚到智商为负数。
“妈咪，我不是小屁孩！”除夕撅起嘴巴，一脸不服气。
刚刚不管那个人影是什么，总之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所以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我正想着怎么哄这位少爷去睡觉呢。
“我说少爷，该睡觉了，再不睡觉会变丑的哟。”
“不可能，我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可能变丑！”除夕说着说着手就不由自主地往脸上摸，然而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没事，反正还比你好看。”
我又无辜的躺枪了，这小子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天天气我。
这么爱臭美，我白了一眼除夕。
“行了啊，赶紧睡觉去。”
除夕已经站起来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行！你必须告诉我许藏住哪！”
“行了，大人的事小孩别瞎操心了，乖乖听话。明天我带你去看学校。”
“……妈咪，你看到的那个人可能就是许藏！”
“什么？！”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