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三月,******调集二十万军队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进行第二次围剿。这一年中,数不清国民党军队进行过多少次驻剿、围剿,老区群众再次遭殃。
黄陂县中心离武汉市仅有三十来里路,首当其冲成为国民党军队的攻打目标,每每遭受重创。国民党军队从武汉打到黄陂县城再打到塔耳岗等周边地区,敌人烧杀虐抢无恶不作。
承先又带领儿童团跟随赤卫队进山,他脸上少了几分幼气,多了几分成熟,紧锁的眉头上透着几分凝重。那挥之不去的伤痛让他更加努力完成共青团交给的任务,保存革命的火种,带领家乡的革命后代隐蔽就是他当前的首要任务。
这次山里住了不少红军战士,这批红军战士都是伤员,不方便跟大部队行动,留在山里养伤并配合游击队与敌人周旋。承先把儿童团员召集起来,“这么多红军叔叔负伤连洗伤口的盐水都没有,伤口都恶化了!外面卡得严,赤卫队叔叔出不去,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搞药给红军叔叔治伤!”儿童团员出了不少主意,一个都没通过。
狗蛋一蹦跳起来,“让我去!”
“坐下,想出办法再说!”小根子不满的吼他一句,狗蛋老老实实坐下,革命老区的儿童团员从小就受半军事化的训练,纪律性强。
赤卫队副队长锅子叔叔脑子灵活,“我想到一个办法,承先,就看你敢不敢去?”
“叔,还用问吗?有什么我不敢的?”看承先的神态此刻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决不会说半个不字。
“我大妹子的老丈人家在镇上开药铺,晚上去找你姑弄药......”锅子叔说出的计划把儿童团员笑得前仰后翻。
承先下山前,赤卫队长把小根子往承先身边一推,“你小哥俩结个伴吧,一起去多个帮手好办事!”小根子感激的看了父亲一眼。
两个小伙伴趁天色暗淡一口气跑下山找到朱仁药铺,两人回头看看没人注意就一步跨进去,“姑姑!锅子叔让我俩来找你......”
“哎?你不是仁仟大哥的儿子吗?你怎么来了?街上到处都在抓军烈属和儿童团哪!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姑姑站到门口满大街的扫了一眼。她是个痛快人,干脆地问道:“说吧!你锅子叔让你们来做什么?”
“我叔说让姑姑搞点巴豆,还弄些盐和治枪伤的药。”他们看见满屋的草药分装在一个个小木格屉子里,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中草药味。
“搞巴豆?”她一楞,很快又明白了,“巴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行!一会儿就备齐!”姑姑风风火火在一层层的小木格屉子里翻腾。
姑姑很快抓了几大包中草药摆在面前,“先别忙走,我去去就回......”话没说完人就消失了,回来时两手不空拎得满满几袋不知是啥。承先和小根子闻到烧饼的香味。
姑姑放下手里的东西,递过刚买回的几个烧饼心疼地说道:“孩子,饿坏了吧?快趁热吃!”
“谢谢姑!”承先和小根子狼吞虎咽把烧饼吃掉。
姑姑展开纸包,指着面上的药丸子,“这是毒鱼子,就是你们要的巴豆,这东西少吃治病,多吃就是毒药!我们把它加工成丸子毒性稍弱些,需要时就多放点。配点卤料吃起来就尝不出啥味。”承先和小根子认真听着,她拍拍另两包,“这两包是盐,给红军伤员清洗伤口很管用。这里还有一些我家公公世代祖传的中草药,拿去给红军同志治疗枪伤。记住,是药三分毒!”
“姑,那些祖传的中草药怎用?给我们写下来吧!”承先怕记不住。
“我不会写字,你们记住便是。这是拔毒散,它可治枪伤和骨折,能清热解毒活血祛瘀,外敷最好。这是老乌眼树的树皮,用它熬水洗伤口很管用。还有马尿梢......”说完,姑姑打开几扎刚买的黄纸,又把盐、毒鱼子等一样样四四方方打了好几大包,再用黄纸把四面包捆好,看起来每个包都象一扎扎钱纸。常年在药铺里包药,这点活儿姑姑干得麻溜溜的。中草药不用打包,都是树上和山里长的,看上去只是一堆枯枝干叶。
两个孩子全神贯注看着听着,生怕漏了点什么。“姑,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点,到处都有狗。”姑姑轻声说了一句,出了镇子两个小伙伴便开始奔跑,小根子不小心和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
“******!没长眼睛啊?”两个下岗的国民党士兵站在面前,见他们各背一个大背兜,士兵喝问:“干什么去?筐里背的什么东西?”承先和小根子紧张了,怎么办?
“我四伯被坏人打死了,买钱纸回去烧,呜......”
承先明白小根子是说自己的父亲,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他悲伤的哭了,“爸爸,呜呜......”
“四伯!四伯!呜......”两个孩子你一声我一声的大声哭喊。
看看背筐里面全是捆扎的黄色钱纸,一个敌士兵不耐烦地叫道:“去去去!哭丧啊?耳朵都吵聋了!”
“伙计,可不就是在哭丧吗?谁没有父母啊?这么小死了爹,怪可怜的,放他们走吧!”另一个士兵心软了。
他们从靳棘小路中攀爬躲过岗哨回到山里,看着盐巴和草药儿童团员乐得合不拢嘴,赤卫队长一把揽住承先和小根子夸道:“好小子!好样的!”孩子们很可爱也让人心疼,从不叫声苦,一心想到为红军伤员解燃眉之急。
这只是锅子叔叔计划的前一部份,第二天晌午他带着赤卫队员转山去了,约摸有两袋烟功夫拖着一只野狗回来。
“团长!巴豆在哪呢?快拿过来!”锅子叔叔愉快的向承先大吼道,赤卫队员开始杀狗剥皮,承先拿着毒鱼子向他们跑去,小根子看看剩下的几个纸包,想起姑姑说的话,他抓起一把盐和卤料追了过去。
狗肉煮熟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卤熟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巴豆还没有放进去。因为赤卫队长和副队长正在犹豫,整整一条野狗肉都拿来喂“狗”真是太可惜了,红军和儿童团的孩子们比那帮敌人更需要补充营养。看到围在锅边转的孩子们,两个队长痛下决心留下一半,给敌人送半只去享用,把毒药下猛下足也不成问题。
当热气腾腾地狗肉连汤带肉送到红军伤员手里,他们深受感动,赤卫队员自己舍不得吃一口,一个个面带菜色,却毫无保留送给他们吃,双方推来让去,最后锅子叔叔见说不通,向队员使个眼色,他们一个个找借口溜掉了。
儿童团员们很有骨气,也一口没吃,把分给自己的狗肉送到红军伤员手里,还不等伤员推却他们全跑得远远的。刚回驻地不一会儿,红军叔叔也跟来了,说什么也不能吃孩子们送来的狗肉,他们还在长身体呀,孩子们是那样的瘦弱,队长见状也心中不忍,他命令儿童团员们吃掉自己那份狗肉,这才算把事情搁平。
经过两个队长周密的安排,快到吃晚饭时承先突然喊道:“儿童团全体集合!”这是一群老区的红孩子,他们早就接受过军训,一听喊集合便立刻排成纵队,也许是吃到狗肉的原因,他们脸上神采奕奕眼睛放光,让赤卫队员对他们刮目相看。
“承启,你们六人一组,守在山口!冬伢,你们六人一组,守在镇外路口!柱子,你们四人一组......”
承先分配起任务,小捣蛋见没点到他,急忙问道:“我呢?哥,怎么没我呢?”
“少不了你这个小捣蛋,你另有任务......”
“出发!”赤卫队长把大手一挥,各组的儿童团员分头行动,前后不远掉着。
承先、小根子、狗蛋、小捣蛋四人抬着一口破锅向山下走去,几人沉着小脸经过哨卡,哨兵装模作样拉枪栓喊道:“站住!干什么的?”小捣蛋指指大锅,又摇摇头。什么意思?哨兵不明白,揭开盖子往锅里一看,一股扑鼻的香气吹到脸上,两个哨兵深呼吸一口,把香气吞进肚里。
“往哪送啊?”哨兵被锅里的肉香吸引,故意这样问一下,想趁机揩点油水。
小捣蛋哭丧着脸说:“老总,是送到詹家寨去的,东家的儿子死了,这是他大爷刚从山里打到的野狗,用土法炖好让我们赶紧给东家送去!”几个孩子放下锅歇息,听了小捣蛋神吹一气几个小团员直想笑,看不出小捣蛋还真能吹呀。
“什么东家西家?还洒家呢!家里死了人还吃得下浑腥吗?应该吃素才是!不如给我们尝尝,怎么样啊?”哨兵嘻皮笑脸,口水嘀嗒。
厚颜无耻地哨兵上前把脑袋埋进破锅里深呼吸,几个孩子齐声喊叫,“老总!不能吃呀!你要是把狗肉吃了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呀?”还真不能让哨兵先吃,免得他先倒下破坏了赤卫队的计划。
据点的军官好生奇怪,外面在干什么呢?伸头看见一群孩子在哨卡处喊得喊叫得叫,乱成一锅粥。据点的士兵涌出来,只见两个哨兵不顾形象拽住大锅边下手在抓捞,居然连枪都扔到一边,孩子们提起大锅躲闪着。
敌排长跑出来喊道:“立正!”两个哨兵这才立正站直,鼓着鳃帮的嘴里还在嚼动,抓在手上的大骨头也不舍得扔掉。敌排长上前“啪啪”一人抽了两耳光,骨头掉在地上,孩子们松了口气。
香味扑鼻,敌排长不幸也闻到了,锅里油呼呼红灿灿的狗肉上连着透亮的筋还带骨头,真是人见人爱,敌排长不容分说命令:“抬进去!”几个孩子看起来敢怒不敢言。
持枪士兵大声喝道:“还不快滚!”四个孩子故做不舍,两步一回头哭哭啼啼的离去,第二步任务完成了,一切都在锅子叔叔的计划中。回去的路上,承先和小伙伴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学着谗鬼的样子捧腹大笑。
天黑尽了,赤卫队长和锅子叔叔率领赤卫队员下山。
队长和锅子叔叔向偏偏倒倒的哨兵摸过去,咔嚓一声锅子叔叔手起刀落,哨兵人头落地。队员们冲进岗楼,里面一片狼籍臭不可闻,野狗肉和香卤料配上足够份量的巴豆丸让敌兵一个个狂拉不止,还有人不等赤卫队收拾就先倒下,赤卫队把敌炮楼端掉,消灭守备敌人一个排凯旋而归。
不久,赤卫队长在一次下山搞粮掩护同志撤退的时候被捕,他牺牲的很惨烈,他被敌人割掉舌头,又被惨无人道的割耳挖眼,砍掉手臂和双脚将他活活折磨死。小根子的父亲牺牲了,他的家人也早已经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下,只留下小根子一个独苗子,小根子成了孤儿,和狗蛋、承先等儿童团员一样都是烈士后代,从此他们生死相依。
副队长锅子叔叔接替了赤卫队长的职位,他把这些孩子当做亲侄子带在身边,他一字一句对天发誓:“好哥哥,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承先陪着瘦弱的小根子默默流泪,锅子叔叔一把将两个孩子紧紧揽在怀里让他们放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