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一九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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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进城喝茶(4)

陆斌刚才奋勇杀敌的兴奋劲儿还没有减退,从冯大壮手里接过捷克式步枪,说:“团长,我也去。”吉星文严厉地说:“你别瞎搅合了。刚才只是让你去侦察一下敌情,你差点把鬼子的据点给一窝端了,你知不知道给我们惹了多大麻烦?鬼子进攻我们,我们将鬼子击退就可以了。你主动攻击,这会给鬼子留下进一步发动战争的口实。你做事实在太冲动了!”

陆斌被吉星文训斥,忽然醒悟,但并未因此而自责,据理力争:“团长,咱们一味忍让,结果鬼子不还是惹是生非吗?咱们一开始就不该退避,早就该跟****的鬼子干上一架了!”吉星文继续训斥陆斌:“得了吧你,才摸了几根鬼子的毛就这么张狂,你再这么逞强,万一把鬼子大部队招来,问题就严重了。”

吉星文正在与陆斌争辩,十连士兵赵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向吉星文报告:“团长,我军与鬼子交火,已经死伤十几个弟兄了。”吉星文大怒:“日寇欺人太甚。”“团长,是撤回城里还是继续打下去?”赵嘉犹豫着问。吉星文语气坚决地说:“给我狠狠的打,务必把鬼子击退。走,一营的两个连跟我去支援城北的弟兄们。”

二百多人跟随吉星文火速赶往城北。城北荒草离离,有几处隆起的小土丘,土丘附近有几处浅水洼。前几天降了一场大暴雨,雨水汇积在水洼中,还没有干涸。鬼子用掷弹筒投来的榴弹落在水洼里,榴弹爆炸时溅起浑浊的泥浆,四处洒落。洼里的水草、水洼附近的苔藓、水中的癞蛤蟆等杂物被榴弹爆炸产生的气浪推出水洼,噼里啪啦糊在二一九团士兵身上,大家好不狼狈。

吉星文审时度势,觉得再这么守下去只会被动挨打。日军的掷弹筒有效距离是四百米,以此判断,交战双方应该相隔数百米,这么远的距离,二一九团士兵的步枪射程精度很难保证,更何况还在漆黑的夜里。日军开枪射击是为了试探二一九团士兵的火力位置,然后用榴弹炮轰炸国军士兵。日军士兵经常沿着河岸逡巡,想必是早已经将宛平城近郊的距离方位测算清楚,因此一旦发现二一九团士兵的火力点,随即用榴弹炮轰击,竟然十分精准,接连炸死炸伤二一九团的十几名士兵。

“孔连长,你带十连弟兄侧面迂回,偷袭鬼子左翼,我率几十名弟兄袭击鬼子右翼,其余弟兄在这里吸引敌人。”吉星文下达命令,孔宪全带着十连士兵从阵地左侧冲了出去。吉星文与五十名士兵从阵地右侧悄然前进。日寇仍在数百米外投掷榴弹。阵地上的二一九团士兵迫于日军猛烈的火力,不得不频繁变幻射击位置。

日军的榴弹炮在夜空中划出炫目的光弧,刺耳的声音盘踞在空中,把死亡带给阵地上的国军士兵。孔宪全带着十连士兵摸黑前进了约有百米,迎面撞见一股日军,双方惊惶之中纷纷开火。经过近距离的交互混乱射击,双方各有死伤。原来这股日军由清水节郎统领,正打算在榴弹炮火的掩护下,对二十九军实施偷袭,不料竟与孔宪全的连队撞了个正着。吉星文就在附近,相聚交火的地点仅有数十米的距离,见十连遭到日军顽强的阻击,忙调转方向,集中火力支援孔宪全。

两股火力汇集,暂时将清水节郎的中队压制住。日军掷弹手也就在百米之外,见前方不远处忽然交上了火,以为埋伏在城北的二十九军士兵已经全部冲了上来,停止投弹,加入战团。在后面吸引敌人火力的二十九军士兵这时全部奋不顾身,冲到交战双方地点附近,向敌人猛射。第八中队的日寇渐渐不敌,开始后撤。

孔宪全与敌人遭遇时,被敌人射伤,胸部中了数枪,血流不止,仍坚持战斗,将敌人击退后,身体不支,栽倒在地上。吉星文见日军已经撤退,也不追赶,让士兵清理战场,抬着二十九军死伤的弟兄返回宛平城。待回到城中军营,孔宪全浑身染血,脸色蜡黄,奄奄一息。

吉星文忙令军医抢救孔宪全,军医检查完孔宪全的伤口,摇了摇头,叹息着说:“孔连长的肺部被日寇枪弹射穿,心脏动脉血管破裂,失血太多,并且伤口血肉模糊,以现在的简陋条件根本无法救治。”

孔宪全此时已经气若游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吉星文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弟兄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懊憹,悲愤交加,破口大骂:“****的鬼子,老子把你们统统灭了!”

城西与城北的日军已经撤退,混乱的枪声终于消散,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火药味道。吉星文令士兵检查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将死者姓名登记在案,随后又将死者摆放在军营内的空旷处,打算天亮之后再处理这些尸体。经过一番恶战,恶战之后二十九军士兵清理战场并救治伤员,忙碌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

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收到一一零旅旅长何基沣的报告,得知吉星文的二一九团已经与日军产生军事摩擦,双方交火,互有损伤,三营十连连长孔宪全在战斗中重伤而死,冯治安怒气冲冲,在师部指挥所来回踱步。几分钟后,冯治安让通讯兵接通电话,命令驻守宛平的旅长何基沣仔细部署一下,派遣两个营的兵力在城外巡逻,一旦发现日军反扑,立即予以还击。同时,又命令出城巡逻的士兵尽可能与沙岗驻军保持联系,为了确保沙岗高地万无一失,可增派一个连的兵力协防。

师长冯治安以为一个连的兵力足够守住沙岗,毕竟进行军演的人日军只有清水节郎的一个中队,兵力十分有限,清水节郎在龙王庙附近被吉星文率兵击溃,士气低落,断然不会再有胆量侵袭沙岗。但冯治安低估了日军的战斗力,宛平驻军也因刚刚战胜日寇而生了轻敌之心。

永定河对岸的日军小分队被陆斌单枪匹马杀死十几人,加上死在桥上的几名日军,这只小分队损折近半,剩下的三十多名日军龟缩在营地中不敢露面。清水节郎进攻受挫,损失了十几名日军,匆匆撤退,到达宛平县城东北侧,随即下令部分士兵埋伏在附近的一片树林中。这片树林距离宛平城东北方位的沙岗仅有半里之遥。

凌晨一点,在树林北端出现了一队人马。夜色混沌,这队人马行进迅速,很快就到了树林附近。为首一人骑着军马,腰佩战刀,是一名日军将佐。这名将佐正是日军第一联队第三大队队长一木清直。他扬手止住前进的队伍,然后命令七名士兵前去探路。七名士兵端着步枪渐渐靠近树林,恰好与在树林外缘巡逻的日军士兵相遇。双方几乎同时用日语质问对方:“你们是什么人?”然后都说:“原来是自己人。”但在深夜中,难以辨别,彼此又用暗号试探对方,确定无误后,才放松了警惕。

前来探路的士兵说:“一木少佐率第三大队前来支援你们。”清水节郎听到树林外的对话,率领几名士兵走到近前,恰听到探路的士兵说一木清直已经率第三大队前来,心中喜悦,斗志昂扬,说:“一木少佐来了吗?我是清水节郎,快带我去见一木少佐!”探路的士兵说:“请清水大尉稍等,一木少佐就在附近,很快就过来了。”一名探路的日军士兵掉头飞跑回去,对一木清直说:“少佐,我们在前面树林中发现清水大尉及所部士兵。”

一木清直问:“清水大尉为什么在树林中?他不是按照计划到龙王庙一带进行军演吗?”士兵回答:“听说他们在龙王庙一带对宛平发动突袭时,受到宛平驻军的阻击,死了十几名士兵。”一木清直勃然大怒:“东亚病夫竟然敢杀我大日本帝国的战士!我们大日本帝国一定要让他们吃尽苦头!”

一木清直率领第三大队赶到树林外,清水节郎已经在树林外等候,见到一木清直,忙迎上去,说:“一木少佐,你来得正是时候!”一木清直很严肃的问:“清水大尉,你这次的行动失手了吗?”清水节郎心有不甘的说:“在我军试图向宛平靠近时,突然遭到宛平守军的袭击,在此情况下,我军奋勇反击,双方展开激战。因支那人人多势众,我只能暂避锋芒,撤退到这里。”

一木清直说:“清水大尉,你这次的行动很失败。既然是军演,就不要招惹支那人。要想袭击支那人,就不该举行军演,你军演时已经打草惊蛇了,怎么可能会取得成功呢?”清水节郎肃然而立,说:“一木少佐教训的是。”一木清直说:“既然两国已经开战,不妨让战火烧得更猛烈一些。我这次来就是要夺取宛平城外的沙岗。”

“夺取沙岗?”清水节郎不明白占领沙岗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意义。一木清直解释道:“我奉牟田口大佐的军令,占据沙岗高地,然后以此为据点,炮击宛平衙署。”

夜色幽暗,天地寂静无声。宛平城驻地内灯光就像深沉夜色中的方向标,为日军指明了前进的方向。一木清直纠集起清水节郎溃散的队伍,两军汇合一处,向着宛平城东北方位的沙岗高地行军。日军一阵疾行军,从清水节郎藏身的树林至沙岗,仅用了五分钟。

沙岗周遭有大片低矮的草木,在日军即将临近沙岗驻地时,一木清直下令士兵四处散开隐蔽起来。然后又命令由三十名日军士兵组成的“神风队”悄然逼近沙岗岗哨。这三十名日寇额头束白色丝带,袒露右臂,手持锋利的战刀,从四面将沙岗围拢起来。

夜间卢沟桥方向的枪声使沙岗驻军感觉到了大战将临的压力,小心戒备。一一零旅旅长何基沣奉师长冯治安的军令,调了一个连的兵力前往沙岗协助沙岗驻军防守阵地。前来协防沙岗的国军士兵加上沙岗原来的一个连的兵力,将近三百人。沙岗驻地较为狭小,三百人聚在一处,稍显拥堵,于是这三百多人分作四部分,各自分散开,每一部分防守沙岗一个方位。沙岗驻军每处岗哨有两名士兵放哨,其余士兵在掩体内休息。放哨的士兵在阵地外围,距离阵地内的掩体约有十几步远。

一木清直派遣“神风队”刺杀沙岗哨兵实在是孤注一掷的做法,稍有不慎,惊扰了掩体内的守军,这些东洋鬼子必将血溅沙岗,一命呜呼。然而,一木清直做事果决,既然决定出兵偷袭沙岗,根本就不会顾及区区三十名士兵的性命,更何况他们深受武士道精神的熏染,心存为天皇而战的决心与斗志,可以随时随地为“圣战”而舍弃生命。一木清直企图利用“神风队”杀死巡逻士兵,然后再对沙岗驻地发动闪电般的突袭。

沙岗驻地位置较高,守军本来能够居高临下,发觉周遭的异常,但由于夜色漆黑一片,实际上相隔十几步根本就看不到彼此。一木清直正是借助这漆黑的夜来实施他罪恶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