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褚时健传(试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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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尾声(1)

岁月像一条河

2015年,是褚时健和马静芬结婚60周年,被称为“钻石婚”的纪念年份。这简直是一份人生的奖赏,在中国离婚率愈益升高的当下,60年的婚姻,几乎就像一个前世之梦。一个甲子的相伴相随,褚时健和马静芬共同经历了国家和个人的各种风浪,共同面对过生死。他们两人已经不仅是夫妻,更是一对战友。尽管马静芬偶尔会对褚时健年轻时候的粗心抱怨上两句,但说到最后,她会说一句:“没有我就没有他,没有他也就没有我。”

每天早上,褚时健和马静芬都差不多是6点过后醒来,然后两人聊上半小时,再一起下楼吃早餐。每天都如此。“我两个不论什么环境,总是很好聊,说不完的话。”他说。对于两个一直都在工作的老人来说,平常家庭的老人那种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的生活状态是不可能有的,果园里买树苗、买肥料原料,工厂里机器更新,农户们的工资等,他们两人都要一一操心。他们非但没有退休,并且还在工作一线。

况且家里从来没有断过客人,从褚时健离开监狱回到家那天起,褚家门庭就没有冷落过。褚时健向来是个好人缘的人,一方面他的确很会聊天,和任何人坐在一起都能聊上一会儿,他的表情从来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帮过很多人,在玉溪和大营街,记他好的人实在太多。

老家矣则的村委会主任冯德云每次到玉溪都会找褚大爹坐一坐,他的父亲和褚时健是少年时的玩伴,所以褚时健见到冯德云也自然有几分亲切。在玉溪烟厂期间,褚时健就让还是年轻小伙子的冯德云带着村民们种种烟叶,这样他能指导指导,而且玉溪烟厂需要大量烟叶,村民们能挣上些收入。这几年冯德云做了村委会的负责人,褚时健对他说:“有什么困难我帮你解决,我自己做不到的可以帮你找找人。”在褚橙开始挣钱后,褚时健给矣则村的水利捐了钱,也给村民住宅改造捐了钱。所以村子里褚家老宅虽然拆了,但冯德云还是给褚时健预留了一处房子,“我们还是希望褚大爹能回来住住”。

褚时健几乎不太有时间去矣则长住,他每次去华宁,大部分时间都是去柑橘研究所。

褚时健和烟厂时期的老朋友偶尔也能见个面,邱建康每年都来看看他,有时也会邀请他和马静芬去红河走走。邱建康也退休了,和人合作在做经济树林方面的工作,也算创了业。所以褚时健和邱建康在一起很少说起烟草,总是褚时健说自己的橙子,邱建康说自己的经济林,各有各的经验,倒也说得投机。有人问褚时健:红塔山品牌不如以前那么顶尖了,你心疼不心疼?他很淡然地笑了:“不心疼,疼了也白疼。”

钟声坚每次到昆明出差都会专门到玉溪来看看褚时健,果园基地里的几棵大棕榈树还是他买来送给褚时健和马静芬的。几十年前他和褚时健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少,现在倒觉得每次见面时间都很从容。钟声坚会说一点云南话,和褚时健聊天时他都尽量不说带着潮汕调的普通话。褚时健对钟声坚说自己的腿有点不方便了,钟声坚很认真地听,然后问褚时健:“要不要去医院找医生仔细看看?”

媒体对褚时健一直有好奇之心,褚时健刚从监狱出来时,有意避开了公众的目光,对媒体的邀约也从来都是婉拒。到新平开始果园建设后,他更是躲进哀牢成一统,远离了尘嚣。如此倒也获得了10年的安静时光。到2012年,褚橙已经开始跨出云南省销售,媒体对褚时健的热情又高涨起来,褚时健想躲在镜头后的愿望越来越不可能得到满足了。许多80后、90后本来不了解褚时健,但吃了褚橙、看了媒体上报道的他的传奇经历,也纷纷奉褚时健为“励志”的标杆。在媒体的报道里,有一个观点几乎成为所有报道褚时健的基本调子,那就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要看他在谷底反弹的高度”。媒体之所以如此众口一词,有赖于第一个把这句巴顿将军的话放在褚时健身上的王石。

王石在2003年第一次到哀牢山果园基地看望过褚时健后,两人一直没机会见面。直到2014年4月,王石再次来到果园。11年过去,当年一尺多高的果苗已经枝繁叶茂,不仅开始挂果,还进入了丰产期。在这11年间,王石也经历了汶川地震“捐款门”、二次登顶珠峰、哈佛访学等令公众议论纷纷的事件,这一次来看望褚时健,也是趁剑桥访学的假期回国,才得以成行。两人坐在一起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聊自己,聊对方的工作。王石告诉褚时健,自己70岁时也想从事农业,不过自己不种果树,而是希望到戈壁去种庄稼。他的兴趣是如何解决戈壁上种庄稼难的问题。当天晚上,王石没有和同事们返回戛洒镇上住宾馆,而是住在了山上的褚橙基地。

2014年果子收获的时候,王石和一班深圳的企业家又一次来到褚橙基地。褚时健让司机开着车,到山脚下迎接王石,所有人都看出他特别高兴。到下了车见面,王石和褚时健拥抱了一下,大概褚时健还不太习惯拥抱这样的社交动作,脸上的表情一下显得可爱起来。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相差23岁的褚时健和王石能成为朋友?以他们的阅历和理解力,非我同类者应该是很难成为知交朋友的。褚时健和王石尽管年龄有较大差距,但都是在改革开放最热火的80年代、90年代身先士卒体验过中国社会从旧体制到新体制之间的各种喜悦、焦虑和痛苦的。从同一时代背景、社会背景下走过来,两人必然有着许多默契。更何况,虽然褚时健年过耄耋、王石年过花甲,两人身上的斗志和活力却全然不像自己的真实年龄,这是一种真正的强者之风,而强者与强者之间因为互相欣赏建立起来的友情,必然有着非同俗世人间情分的境界。所以当王石张罗着请专家教授给褚橙发展写下研究案例、牵线笔者为褚时健写下传记、希望在玉溪建立滇商的博物馆等事情时,褚时健并不曾想到要说一句“谢谢”,互相理解和欣赏的人之间是不言谢的,他只是经常在闲暇时问旁边认识王石的人:“王石在忙些啥?还在剑桥读书啊?还不回来吗?”

有远方朋友来造访时,褚时健大都在果园接待,他知道大家都对褚橙基地更感兴趣。回到玉溪大营街的家中,他的生活节奏就显得慢了一点,可以看看书或者到厨房指导一下家里的工人做做饭。他的厨艺好是出了名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很少掌勺。不过有了他觉得好奇的食材,他也会站到炉灶边挥几下勺。

外孙女圆圆一家、孙女褚楚和褚时健住得很近,步行几分钟的距离而已。所以褚时健让他们不要开火了,都到自己这里来吃。不知是从哪年起,褚家吃饭开始采取自助餐形式,在宽敞厨房的操作台上,摆上七八样菜,每人自己拿了碗筷盛饭夹菜,然后到客厅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吃。所以,褚家的两层楼里是没有餐厅一说的。圆圆和褚楚自小感情甚笃,吃饭也爱凑在沙发上一起吃。褚时健吃饭快,几下吃完后,看孙女们还在吃,就走过去在沙发上坐着和两姐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