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总是抱着一种自己很清楚的执念去奢望,却不曾考虑过千风;如今也不料千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内心应该是欢喜的,但对于千风来说,是极痛苦的。
夜凌惊诧问“千风、你说什么??你不会拒绝我了,是吗?”
纵使千风在之前捅了他一刀,还不停地与他抗衡,这一切,却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夜凌很会算计,但其实他的心灵却像孩子一样小,不懂得千风的感情问题,只顾及到自己,不懂得自己那叫一厢情愿。
千风其实也不是特别挑人,夜凌长得一点也不比明南输,能力也一样,但就不知是因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根本没有理由。同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夜凌却要强逼着她。
“夜凌,我们……要去哪里?”她还是忍住了,颤抖着声音,即使她根本无法接受。
夜凌激动得控制不住地握住她的双手,如获至宝,脸上洋溢着笑容和满足。“我们走……去瑶池……不,去咱们初遇的地方,玉帘洞。胤智!!胤智!!备车!!”
这只是体面,只是勉强,她的内心,根本就不在夜凌身上,不论怎样,她都不会爱上夜凌。
就这样痛苦地活在阴影下,活在束缚下。一年后……
千风失去了自由的,那一天她背离了夜凌,和夜凌又是大吵一架,然后翻山越岭,来到九真山。
任何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年好好的,突然千风就要去九真找明南,完成她的夙愿。因为她下过血誓,即使生时无法和明南一起,但死也要死在他的怀中。
她的身体是越来越脆弱了,从那一年开始,有时候不敢出远门,只待在家里,有时候不愿吹吹风,只待在床上。窝在背里头,久久一次默默流泪,却谁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伤痛的是现实,残酷的也是现实,承认的也必须是现实;没有幻想,只是遗言与心愿。
不知道为什么,赶到九真半途,又倒下去了。若不是夜凌的人一直暗中保护她,恐怕是要倒地了。其实在这一年,她的生活也不是不好,只是种种压力沉积在心里,最终落下了病罢。
又是躺在床上,无法下来,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咬着牙,挺着最后一口气。
听说了这件事,夜凌急忙冲进房里,诘问着那些下人,甚至不惜对郎中大喊大叫,情绪十分激动。他以为,千风已经从了他了,自打一年前,可殊不知一年后的现在却什么也没有变,他并没有住进千风的心里。
纵使如何,他还是不变,还是爱着千风,突然逼问着一个郎中:“大夫大夫!她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回事?大夫你倒是想办法呀!”
那郎中无奈地看了下胤智,压低声音说:“这位姑娘,不知是得了什么病,病源没有找到,但是如果继续下去,怕时日不多了呀。”
话音刚落,夜凌就像发了疯似的,拖住那郎中的双肩,摇着他怒斥:“那还不快想办法!!快!!救她!!”
郎中连连后退,胤智也很无奈。可躺在床上的她,似乎觉着什么了,微微睁眼,动了动口,小声而艰难地说出“夜凌……”
夜凌听到了她的呼唤,收起了性子,靠在床边看着她,“千风!千风!”
千风摇了摇头:“夜凌,没有办法的,我还是得死。”
“……”
这话确是把夜凌给吓着了,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却念着“不,不会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呢”回头又拽住了郎中的衣裳苦苦哀求:“大夫!你救救她罢!”
这是千风唯一一个劝夜凌回头的办法,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挽救,自己才能安心;所以急着去找明南,为的就是最后一刻。
胤智没有把千风去九真一事告诉夜凌,也是怕夜凌又生气,这几个人的恩恩怨怨,其实比一切都要难解决。
千风竭尽气力,拉住了夜凌,动了动口:“夜凌…没有办法的…算罢,算罢。我这个病是治不了的。”说完了一句,她松了口气。
夜凌还是慌慌忙忙:“不千风,你告诉我,这病有多久了?”
“一年。”
夜凌心头一凛,怎么样也不愿相信。这一年所谓的幸福,美好时光,却是纸糊的,虚的,假的。他大概知道了什么,可还是十分担忧。
“其实我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一年前,我已经服了药了,慢性毒药,没有解药的。我的死期才差不多到了。”她绝望地说着。心病更加剧了毒性的发作,日思夜想着明南如何了,却还在和白夜凌纠缠不清,这一切也是被迫的。从前,如今,或许还有是将来,担忧的仍是明南,她总想着:死了就解放了,就没有烦恼和焦虑了,释怀了——只要一个死。
夜凌简直疯了,在确认了消息的同时,悲痛欲绝,在哪里都找不着解药,一天天,千风的病情还是加重了,他还是只能袖手旁观。
到头来,什么他的爱不比明南少,可能却都是胡话,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救不了又有何用?话说回来,这明南或许来了之后,千风会好许多罢。
无奈之下,只能根据千风所诉,把明南叫了回来。
天色很惨淡肃穆,白云看上去一片片很清,带着灰蒙蒙的天气,却变得沉重起来。风冷飕飕的,刮进屋里来,烛光微弱,似乎什么时候到底要熄灭了似。
明南带着泪,小心翼翼地走进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千风见了他,不由一触,想哭却哭不出,直勾勾地在床上望着他。
“明…”“南…”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多么艰难地喊出来的,即使声音很小,但四处却清楚可闻。
明南一下子就趴在了床旁紧握着她的手,热泪盈眶,颤着音说:“千风,千风!”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碰了碰他的唇间,用手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又是一阵艰苦地说“明南…大哥…你不要忧、伤…虽然毒药无解…但,在要走的时候…可以、可以见到你……最后、一面……”
明南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心中一阵抽搐,就像刀绞一样,千风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狠狠地戳进他的心间,很痛,很痛。
“便已足够了。”她继续说。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很疲劳,但见到明南,却又精神;她不敢睡觉,怕这一闭上眼,就永远不会醒来,明南就从手里头离去了。
“千风你不会死的,我要你活着,你要活着!今夕何夕,我守君之,惟守君之!”说着,热泪又是夺眶而出。明南望着这样的千风,自己不知所措,真的很难受,他多么希望这都是假的,都是梦。
“我一刻也没有变过,你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你若然不在了教我怎么活下去?与其苟延残喘九死一生,倒不如……”明南紧紧地攥住了千风的手。
千风猛然摇了摇头,很失望,很不希望。明南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又接过话来:“千风,你看”说着他边从兜里掏出一株很鲜艳的芙蕖花。“我们以前一起种的花,我还在养着,你看那两片花瓣,多好看。”
千风又是微微笑了笑。浅浅地捻起花托,坚持说:“明南、大哥,芙蕖很美,就像以前的时光,只是回不去了…只能回忆…只能怀恋…无法长久…这是最后一夜,你我……共赏……芙蕖……”她几乎每说出一个字,都要喘好几口气。
明南把她抱在了怀里,在这绝望之际,默默和千风说了几句话。千风很紧张,而又放松了,因为有明南温热的胸怀,自己即使真的倒下了。
“君。我困了……”这句话过后,千风吻了吻他的眉毛,倾城一笑,看着他的脸,有几分不忍。
这最后的最后,可能就是这样。全部一切就由她一个人默默承受,承受完了,还要自己结束这一切。做尽了,却还是世人所恨的花脖,先前,场场身世的战争,闹得遍体凌伤,而后来,情意缠绵,却也闹得她撕心裂肺。她没有一刻安息过,没有一刻幸福过,最美好的,也莫不过是和明南的那一段日子……
背负着花脖之神这样的使命!却这样无私!世人是怎样的?是黑暗的,为何总要把一切迷信与愚昧的后果,给她承受?
……
千风病逝了,夜凌一气之下,将六血珍珠强行灌入了明南的体内,明南就好像埋着炸药般的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没想到,明南受尽折磨,六血珍珠的摧残,最后却也和千风抱在一起死去“我不怕什么六血珍珠,我只要你好好的”
在他怀里,即使千风的手是冰凉的,可却也总以为千风是活着的。
双双在中元节之夜,潋滟水光泛着水灯的亮光,美好的祝福,却是离合悲欢,最后的最后,故事的结局,其实不然,就是蓉千风完成了花脖之神的使命,也应证了这一切。明南无法原谅自己,即便在生前饱受折磨,六血珍珠掠夺了他的灵魂,但心,却是不变的。
月圆之夜,水灯泛着银光远去,一个人抱着已经深睡的另外一个人,在暮色苍茫里,嘀咕几句。永远的阔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