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跪,坚韧地站在台上。望着周遭的人,竟感到一点羞耻。可最后还是被迫踢倒在地。
周围是什么人,左边的大殿,是金家,金家所有人,包括金老爷,金怡君,还有洗衣服的上上下下的下人;而左边,是北家。最上面,是北澈箫,是他,还有北家的老爷,月绯棠也坐在旁边;他的面孔好冷峻,好残酷。
千风突然站起身来,转身震惊地望着那口大井,还有十字架,才明白了一切,又急忙回头,惊恐万状地仰望着他——北澈箫却是依旧那样冷峻。
她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这是北家和金家的大规矩,族外族里凡是得罪了,都得受刑。这刑法,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千风明白了,她懂了,她一下子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当她看到北澈箫那样无情的那一刻,她恍然大悟,他记不起来的,明南决不是这样的。而与其死于非命的屈辱,还不如一死了断,她蓦然拔起剑……
北澈箫霍的站起来,心头一震,反手施法,将剑打了下来,才及时阻止了千风。
千风见此举,又望着他,不明所以。
一声令下,他拔剑再度喝道:“实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这句话时,他背对着千风,千风只看到一个冰冷无情的背影,深深刺中她的心。
痴心的结果亦是如此。她认为。那些小仙将她押到那口大井里,她下半身被冰水浸着,上半身卧在木架边缘上,两只手被竖着吊起来,众目睽睽,她一个天神遭如此侮辱,她会记住今天当场耻笑她的人。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霹雳,雷光掌从背后轰向她,蓝莓色的闪光在她身上“滋滋”响着,她冻僵在水中的脚不由颤了一下,雷光掌亦是无情击中她。她感到剧痛和一片空白,来不及想一切了,或许是太突然,太意外了,她的心一震一震的。
再望望绑着手的那铁链,她才意识到,原来是雷光链,当人的脚被井水浸着的时候,雷光链就会发出接连一道又一道的雷光掌。这是人和仙之间的约定,千风既是神仙,雷光链便绝不会手下留情,何尝是花脖天神。
这霹雳,毛骨悚然,在众金怡君却得意忘形,撇着嘴偷笑着。而这一声声的,痛却在北澈箫的心里。他仍是倨傲背着手,紧闭着眼,一点点的泪珠,顺着眼角渗出来,他再睁眼,望着苍穹:对不起,我只能以这种最粗俗的办法来保你。我并不想让你卷入北家和金家的纷争里,也只有让你恨我,才能彻底了断这一切,才能让你永远无忧虑的活在这世上……
受这罪,平白无故,以毁容大小姐为由,她即便觉得委屈,也同时感到再怎么觉得也无济于事,因为没有人会关心。在众出了拍手称快,并没有什么的。
骤然间,跑出一个人,她惊慌失措地跪到北澈箫面前,苦苦哀求:“二少爷二少爷,我求求你,放过千风吧,不要再实刑了,她会死的。”
千风微微睁眼:原来是红霜。
北澈箫转过身来,心里默叹:救星终于来了。可却苛刻道:“你知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事?”
红霜一把鼻涕跪在地上哭着,拽着北澈箫的裤脚道:“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么?堂堂二少爷,为何要折磨一个下人?”
金怡君这话就听着不舒服了,挥袖起身:“哼下人!?她是被贬谪的天神,是堕落的后神,更是因为如此,城主才不会放过她。”
“即便如此,也受了差不多了,求二少爷就此收手吧。”她仍是哭哭求着。
北澈箫心想:不如借此为由,这样千风才会得救,可又要让她恨我,我又要假装不记得她,怎么做得到?他嗫嚅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没有的事情,九十七道雷光掌是一定要受的,如今还受不到一半,怎么可以?”
话音未落,千风边受着雷光掌,一边在抽搐,心中感到一阵寒意。抬起头,绝望地盯着北澈箫看,频频摇头……泪水一丝丝地透进这冰冷的井水中。
红霜继续哀求:“北家和金家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一点事情而成为九虞城的笑柄么?就当作是……顾及颜面,放过千风罢。”红霜已是最后的希望了。
千风自从缕缕用仙术后,也知道自己身体大不如前了,果真不加修炼地在凡间施术,身体会愈加虚弱,直到丧失灵气,沦为凡人。所以她才无法抵抗,要不然,小小北家和金家,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北老爷想了想,才开口道:“也是,顾及颜面,老太尊身份尊贵,就不必和一个下人计较了,不然还真成为笑柄了。”北老爷作揖说道。
金老爷似乎也点点头。
看在恭敬和哀求的份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因为私事而再实刑下去,也真的有失大体。月绯棠点了点头,挤挤眼道:“那好吧,既然连北老爷都这么说了,我就卖个面子。今天的事便到此为止罢。”
北澈箫又霍然止道:“慢着!对金大小姐不敬,又因雷光掌没受完,不如将其扔于万丈野荒,流放不返!”他的泪水又是如雨般疾速掉落,心如刀绞:对不起千风,我只能让你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你才没有敌人,没有人要杀你,没有人会动你。你就安心活下去吧,我们来生,再相爱,我定奉命谢罪。
话罢,金怡君和月绯棠听着心里都舒服着,幸灾乐祸地望着千风。
千风浑身血淋淋的,只不过哀伤地望着北澈箫,眼泪夺眶而出。她彻底地绝望了,迷失了自我,像一堆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红霜惊异:“野荒!那可是个漫处野狼的地方啊!”她瞪圆了眼,泪流满面。
他仍然紧紧闭着眼,努力不让泪水再度滚出来。
风轻盈地刮着,雷光掌已然静止了,她浑身没有一处不痛,要死了般,像丢了魂,被放下来,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红霜跪着过去,扶着伤痕累累的她。
苍白的天,苍凉的地,落叶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