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屈远志:书中躺着整个过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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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雨水冲刷着坟墓

这个人眼睛是始终睁的大大的,他留着长长的头发,清瘦的面孔上沾满着泥巴和雨水,整个脸色的外衣也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库管一个劲地往地面上滴下来,他说话的时候,面目扭曲着,斜着脑袋,有时候是说两句话再停下,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然后又大声地说着什么。

王美玲的儿子郁梦华一个劲地往自己母亲怀中钻,发出害怕的声音:“让他走开了,让他离开这儿……”

到后来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可弄的王美玲不知所措,他一边哄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冲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骂道:

“你这个疯子,快出去,看都把我娃吓哭了……宝贝,怪啊,我娃不哭啊……快出去!出去!”

“你们这些都不是好人,都不是好人,人家还活着,你们就要埋人家……老天爷发怒了,看吧!老天爷打雷了,这雨下的不停啦——这是报应——报应!”

这个疯疯癫癫的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咬字也不是特别的清楚,他倒最后还不停的手舞足蹈起来。王美玲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六神无主地朝着外面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这个疯子——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小梦华哭的更厉害了。她干脆就抱着自己的儿子跑出了这个屋子。这个全身湿漉漉的男子坐下来,他看我都不看,就端起桌子上的碗,把里面的饭向自己喉咙里面倒。

正在这时,金洋子从外面走进来,他破口大骂:“赵世凯,你这哈怂,都把人家娃吓跑了,赶紧出来!”

但赵世凯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等到他把碗中的食物吃尽时,才哈哈大笑着站立起来,摸了下嘴巴,然后就把双手向自己的衣服上摸了摸,又是一阵憨厚的笑。

金洋子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我,拉着我的手臂走到外面去。但这个赵世凯又跟了上来,他再次疯疯癫癫地胡乱地说着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金洋子忍了又忍,再次发火了:“你说你们赵家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啊,你大赵蝈蝈巴结上周老虎,整天耀武扬威的,现在周老虎倒了,他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而你,你大的好儿子啊,整天弄些见不得人的事……”

金洋子拉着我的小手,边走边说着走到了惊魂未定的王美玲身边,他放开了我,意思是让这个女人把我看牢了。

但王美玲依旧只在意死死地拽着她衣服的小梦华,而对我理也不理。正好,我所处的位置在那个黑色的棺木旁边,我看到了其他的人的身影。

李诗慧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她对我说:“孩子,外面人多,你还是待在屋子里面比较好。”她说着就拉住我向刚才那个屋子走去。

令人意外的一件事情发生了。疯疯癫癫的赵世凯,他抢先一步走挡在我身前,并使出了他浑身的力气,把我从李诗慧这个女人的手里拽了过去,歪着脑袋说道:

“这个孩子不能再待在屋子里了,他再在房子里待下去就会出问题的,他得到外面去转转——对,到外面去转转,看看外面是什么世界……”

赵世凯边说边拉着我向外面走去,李诗慧脸色发青,她怎么也拦不住,刚才已经走掉的金洋子又从后面追赶了上来,他使劲地拉住了赵世凯的胳膊,再次怒斥着:“你这个不死的,要带这个娃去哪儿?给我把他留下”

这会儿,屋子外面的雨正下的很大,但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们的身影,我看到这两个人在撕扯着,就趁着一个空隙挣脱了,独自向外面走出,后面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别闹了,这娃都出去了,还不去追回来。”

我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一样,在我刚来马角山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的语气,生怕我一个人跑掉似的。

现在,我已经被关在那个长满窟窿的屋子里大半年了吧,现在还是这样的语气!

我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置身于雨水的冲刷中,伸张着臂膀,睁大了眼睛仰望着天空。雨水很快就淋湿了我的衣服。

屋子里的李诗慧可吓坏了,她急急忙忙地冲到院子里,拽着我的胳膊向台阶上走去。

我开始站在屋檐下,没有去理会李诗慧这样一个好心女人的教诲,而是尽情地望着茫茫天地里的雨水,竟然都望得发呆了,屋子里面什么情况我竟然都不知道。

那会儿映入额眼帘的不再是那白雪皑皑的世界,也没有初来马角山的寒冷与恐惧,在大雨的天气里所看到的,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郁郁葱葱的树木紧裹中,不断地呼风唤雨,咆哮!咆哮!

雨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珠帘一样,连接着整个天地。风儿在雨水的珠帘中任意穿梭着,不断地撞起那一窜又一窜的珠帘子,发出一阵阵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人感觉到是从山脉上跑下来的,让人对那神秘莫测的山脉充满无尽的畅想,我开始梦幻着自己能像着些雨水一样,肆意地飘洒在这个神秘莫测而又变幻无穷的大地上……

正在我陷入无尽的畅想中时,我突然看到远处的山坡下面,就在雨水的冲刷中,有很多身影在晃动着。这些身影所在的位置,正是先前我和金后山待的那个全身长满眼睛的小屋子边上。

我看清楚了,我的视线冲过无尽的雨水看到了那些人们,那是先前或站立在院子里,或穿梭于屋子里的人们,在他们的身影中间,有上了年纪的郁曾东,也有血气方刚的令天亮,更有弯曲了双腿的郁瓜瓜……

他们在雨水的冲刷中激情四射、挥汗如雨,把泥土、树木、石块等一切所能利用起来的东西,都统统地使他们物尽起用——正是由于这些风雨无阻的人们,在几天之后,在那个山坡下面,又有一个新的坟墓屹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