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绝尘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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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嘈嘈空宅

老张家就在南马市街上,起头两间门面,门面后一座小小庭院,东屋一间,到底正屋两间,西南角上,有一株小树,树下一台大石磨。

陈思逸和曹羽在门面房顶打量一周,一个起落,径直飞向敞开着的正屋门。

老张正与浑家在灯下算帐秤银子,猛不防看到陈思逸和曹羽进来,唬得失魂落魄,老头“啊”的一声站起,又“噗通”跪在了地上,老婆浑身发软,从凳子上滑到了桌子底下,瘫坐着不敢动。

老张磕头如捣蒜,不住口恳求道:“大王饶命,爷爷饶命,银子请拿去,休伤小人性命。”

陈思逸和曹羽相视摇头,面露惭色,觉着以江湖手段对付老张这等寻常百姓,着实鲁莽。

陈思逸连忙把老张扶起,口中连连道歉。

曹羽也过去把老婆从桌子下面掏出,一边说着:“大娘,我们不是歹人,不必害怕,请坐,请坐。”一边替她拍去身上尘土,扶她在凳子上坐稳。

待陈思逸说明来意,两个老人家心情也渐渐平复。

老张收了账本与银子,擦拭桌凳,请陈、曹坐了,浑家捧出茶来。

在陈思逸询问之下,老张向二人讲述了当日情形。

那日老张离得远,对那后生的相貌未觑真切,只道出了体态身段;他耳朵又背,只瞧出苏家小娘子和那后生像是在吵架,却没听清吵些什么,只依稀得闻“你爹”、“我爹”、“你苏家”、“先人板板”、“远走高飞”之类的字眼。

陈思逸和曹雨听罢,相视不约而同道:“像是万冲。”

曹羽轻拍了下桌子道:“两件泼天惨案,相隔不过六七日,若都是他做下的,无论是何缘由,那此人都足以令人神共愤,万物唾弃,当置之于万劫不复之地,不可再存活于人世间!”

陈思逸若有所思道:“虽说那后生是万冲,至多可以说他与苏家这案子有关,却无法断定真凶便是他。”

曹羽道:“此人凶残成性,既能因李家之女而灭李家之门,亦可为苏家之女而酿苏家惨案。”

陈思逸道:“话虽如此说,可若无确凿证据,绝不能妄下论断,贤侄,咱们行侠仗义,最忌意气用事,含糊推断,否则便易铸成大错,损及公道,到时追悔莫及。万冲虽有前科,死有余辜,可咱们也不能轻易把这桩罪算在他头上,以免造成冤案,遗漏了真凶。”

曹羽点头道:“二伯说得是,小侄受教。”

陈思逸又向老张道:“苏家可与谁有血海深仇?”

老张挠了挠头道:“他仇家可多啦,可若论起血海深仇,小的只听说他与苏晓川大官人家有人命官司,可苏晓川家已没什么人了。”

陈思逸问:“除那后生外,苏家千金可还有相厚之人?”

老张想了想道:“未听说过。”

陈思逸、曹羽你一句我一句,问了一遍,而后谢过老张,径往苏宅。

二人飞檐走壁,奔至苏家门前,见门楼悬山构筑,盖得雄伟气派,大门紧闭,大铁锁后交叉贴着封条,封条上盖着官府大印。

两人不想破门而入,只好翻墙,那青砖墙头高约丈五,墙顶起脊,覆着琉璃瓦,一般人想要徒手翻过这墙,想都别想。

曹羽紧跟陈思逸,一跃而入,未发出丝毫声响,陈思逸暗赞:“贤侄内外功精湛,轻功竟也如此了得,这才学天赋,世上少见。”

两人警惕四顾,却见院落深沉,月光惨淡,照在近三十具整齐排列的棺木上,四周静悄悄地,笼罩着阴森鬼气,若非二人胆子够大,只怕已被这猛然见到的恐怖景象吓得“嗷嗷”直叫,即便如此,两人也感觉到脊背阵阵发紧。

曹羽喃喃道:“是谁如此好心,将尸身入殓了呢?”

陈思逸道:“八成是他家亲戚?”

曹羽突然惊呼道:“二伯,看!”

陈思怡虽然是老江湖,可也被曹雨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他顺着曹雨的手指看去,瞅见一具棺木前,竟有极其微弱亮光,亮光映着棺材,忽明忽暗,无比诡异。

曹羽的手心已渗出汗来。

陈思逸轻声道:“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那棺木前,看到一个火盆,盆内的纸尚未燃尽,火星儿一闪一闪,似乎在召唤棺材中的魂魄。

二人相顾道:“有人来过!”不约而同跃上屋顶,分头在这座五进宅院上方及周围方圆一里走了一圈,未查出丝毫异常人影,两人在这院厅顶会合,而后跃下房屋,依旧回到那棺材前,才发现阴影处有一牌位,陈思逸拿起近瞅,依稀看到“爱妻苏素心之灵位”几个字。

两人在其余棺木旁仔细搜了一遍,再未发现什么牌位之类的东西。

陈思逸道:“苏家女儿尚未成婚,亦未曾定亲成婚,哪里来的丈夫?”

曹羽道:“万冲若与她私定了终身,或许会如此称呼,可这牌位怎么可能是他立的?”

正说着,忽听墙外脚步声嘈杂,到了这院外停下,看来是奔着苏宅来的,来的人还不少。

陈思逸和曹羽遂翻身跃上屋顶,伏下身子。

墙外有人道:“快搭梯子!”

接着又有人道:“祁瘸子,快爬!你他-娘腿脚利落点!”

一人哑着嗓子道:“常大哥,你也知我是瘸子,如何利落得起?”

少时,见一人攀上了墙,而后骑在墙上,想必就是那祁瘸子了,他向外微微探身道:“把另一架梯子递与我。”

外头有人骂道:“他娘的陈三郎,你就不会找架轻些的梯子?这梯子死沉死沉,兄弟们抬上抬下,累得臂膊发软。”看来,此人当是那常大哥。

那陈三郎道:“常大哥,这怨不得小弟,小弟跑断了腿,费尽口舌才借到两架一丈五尺高的梯子,实为不易。”

祁瘸子支好梯子,轻声道:“妥了。”率先攀着梯子进入院内。

那常大哥道:“兄弟们,上!刘五儿,你留在外头放风,把眼睛瞪大了、耳朵竖起来!”

刘五儿道:“大哥,咋个又是小弟放风?昨夜小弟只分得五两银子,你们说小弟只放风而已,未出甚大力气,就该分那么多,今日小弟也要出大力气,抵死不放风了。”

常大哥骂道:“人-你-娘-的刘五儿,让你放风,便老老实实放风,休要聒噪,如若不然,日后再有好事,莫说老子不照顾你。”

刘五儿哼哼了两声道:“放风就放风,只不过话说在前头,诸位若找到那藏宝图,小弟要均分,不然吵嚷出去,大家都落空。”

常大哥道:“放心,不会亏你。”

几个人一边斗嘴,一边陆续翻过墙来,又听祁瘸子道:“常大哥,昨夜咱已把大官人家的东西搬了个一干二净,翻了个底朝天,折腾大半夜,都未找到什么藏宝图,你说,真有这东西么?”

常大哥道:“当然有这东西!好,既然大伙都在一条船上,我把我所知道的,全跟你们说了吧。一个月前,大官人曾告诉腊梅儿,说他无意觅得一幅山水画,这画乃辽国宫廷画师所绘,经他多方考据方知,这根本就是一幅藏宝图,他说那辽国天祚皇帝被女真人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四处逃窜,数不完的珍宝无法随身携带,只得找了个隐秘所在藏起,并让宫廷画师作了这幅藏宝图以记之,不知怎地,这幅画遗落到民间,被人当做了寻常山水图。大官人让腊梅儿严守秘密,还说要带她去寻找宝藏,将来乐享荣华,没想到人算赛不过天算,他还没来得及找,脑袋却先搬了家,他老人家死不带去,可不就把藏宝图留给了咱们?咱们翻翻找找,即便找不到藏宝图,找到其它宝贝也是好的。”

祁瘸子道:“哼哼,到底是常大哥仗义大方,要换做他人,定然想着独吞宝藏。”

常大哥道:“咱们亲兄弟,有财自然大家发,再说,这么大事,我一人也应付不来。”

祁瘸子道:“多谢常大哥恩惠,只不过这秘密天大,腊梅儿怎会告诉你?”

常大哥道:“祁瘸子你-他-娘不愧是管账的,心思这么细,竟然问到这一层上来,现如今,跟你说了也无妨,腊梅儿与我,原是旧情人。”

祁瘸子道:“你是她的旧情人?难怪,我早该看出来的。可她为何不跟我说这秘密呢?”

常大哥道:“凭甚,难不成你和腊梅儿也有首尾?”

祁瘸子连忙道:“常大哥误会,哪有此事?”一行人东张西望,走到了屋檐之下,祁瘸子又道:“常大哥,咱们是不是该为腊梅儿烧个纸儿?”

常大哥道:“烧甚么?这么多棺材,你知道哪口是腊梅儿的?”接着又道:“孙大郎,你与应招儿搜东侧厢房,林少卿,你与孙二郎搜西侧厢房,我和祁瘸子搜正房并庭院,几个院子,都是如此,咱们一个院一个院地搜将下去,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要放过,今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宝图找出来!”

刚分拨定,忽听得外面传来女子哭声道:“亭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死得好惨。”其声婉转悠扬、缠绵悦耳,可这声音和满院的棺材掺和,直听的众人毛骨悚然。

便在此时,大门“哐啷”一声打开,两扇门在巨大的破门力量下“呀呀”作响,来回扇动。惨淡月光下,见一白衣女子,影影绰绰,盈盈飘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