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没事。”我扯出一个不漂亮的微笑,抚开她的手,“就算是输,也不会什么也没有。”
红叶放下姜汤,“夫人,如何谈起?”
“我曾经和他有过承诺。”云沉曾经对我许下过承诺,而昨日,他也已经有所选择。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您是说……”
“是他。”我继续微笑,疲惫如同掠过原野的风,让我闭上了眼睛,“既然有了选择,那么,就要付出代价。”
“红叶,不懂。”
“你不需要懂,退下吧。”我无力的挥挥手,“我累了。”
五个时辰的风雪,足够让我有一段时间无法出门,病痛也会随之而来,天香公主打得好算盘。
“好的,夫人。”红叶退了下去。
我摸着眼角的湿润痕迹,忽然之间,鼻尖微酸,我突然之间想起多年以前的场景。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身黑衣的沉默将军之子,还有永远不能以真面目见人的漂亮少女。
闹市里,白衣少女丢失了最珍爱的钱袋,鲜衣少年将它还给她,而沉默的将军之子,只是默默看着,不说话,也不微笑,甚至连告别都只字不悟。
我站在黎国最有名的花楼前,看着送我回来的两个少年,看了许久,才问出口那些话。
我曾经头带面纱,扬唇若花的问过他,“公子,你会嫌弃我是烟花之地的女子么?”
他许久没有说话,只
是静默的看着我,就连一旁笑容瞬间僵硬的少年也忘记,直到我不想要知道答案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这与我毫无干系。”
我年少轻狂的自信与自负在他的面前碎成一地残渣,“我莫非不美?”
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不爱我的美貌。就算,这并没有露出我本来的模样,仅仅只是易容再带上面纱,也足够冠压群芳。
“你美与不美,与我无关。”他似乎被我没有丝毫营养的话题弄得不耐烦,转身离开,一身华丽衣服的少年,少年将钱袋放置在我得手中,没有计较我方才的不礼,温润如玉的容颜上全是笑意,“姑娘,我名为离岸,我会来找你的。”
他也转身就走,一身红衣在风里飘摇,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我握着钱袋,云淡风轻的走进花楼,然后黑暗将我的眼眸掩埋,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再去疑问那个黑衣少年当年真正的答案,直到嫁给他,我也不会再自取其辱。
我只是当年难得的出门一趟,只是一个身子虽说清白,但是身份低廉的青楼花女,云沉愿意给我一个妾的身份,我已经格外满足。
成亲那日,我也曾经问过他,我说,“你喜欢我么?”他已经娶了我,那一定是因为喜欢我。可是,他这般冷淡,若是过了今日,怕是日后这辈子都不会听见他丝毫的甜言蜜语。
“你话太多了。”只是那一句话,他将我丢在新婚之夜,头也不回的离开,让我成为整个将军府后院的笑话。
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喜欢而娶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娶我,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作茧自缚。
那一夜,我追到了他的书房,看着他在灯下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些难过,我跑到他的面前,努力保持微笑,就算漂亮也要漂亮的充满骄傲,我不可以为任何人低眉顺眼。
我说:“既然将军不喜欢重楼,那么重楼也不会打扰将军,只需要将军一个承诺。”
烛光里,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我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什么承诺?”
“如有一日,将军遇见真心所爱之人,让重楼有一个安全的院子,重楼喜欢清静。”
他终于肯拿正眼看我,只是那里面没有我希冀的光亮,“你不想惹麻烦?”
“是。”
他忽然之间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你要知道,你倒贴上来,只是个奴婢,没有说话的权利。”脸上是说不出的讥讽。
我苍白着脸色看着他,不喜不悲,他说的字字在理,我确实只是一个奴婢一样的存在,也确实去他所说是倒贴的,我没有办法辩驳。
“可是,辰王与你关系如此之好,我按理是应当答应。”
“……”又是讽刺不是吗?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顿了顿,“我需要你用行动来确定,我会偏她,不会偏你。”她,一定是指他日后的妻子。
我心头苦笑,面上仍旧是一片云淡风轻,“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重楼记住了,也请将军记得此承诺。”
云沉将目光锁定我,冷冷出声,“本将军就喜欢你的云淡风轻。”
“既是如此,重楼告退。”我推开门离开,那一夜的月色格外皎洁,而我的心,却如同一块碎裂之冰,无药可救。
我对自己说,既然他喜欢你的云淡风轻,那么,一定要永远这么轻描淡写下去,做一个,真正可以独善其身的存在。
既然我得不到他的爱情,我也不需要搭上自己的一切。这本身并不公平。
第二****便不告而别,一去三年,杳无音讯。
现如今,他真正喜欢之人已然前来,我也应该不伤尊严的离场。
就好像我昨日的赌注一般,我给了云沉选择,他没有选择我,只需要他一句话,我就可以不沾染半丝风雪,我就可以不这么狼狈,可是,红叶说,他没有来。
我想,那么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有机会。
我虽说出落风尘,可是,我也从来不是非谁不可。
那么现在,我用我的双腿,换来了这个地方的安宁,也再也与他无关,我只需要牢牢的守着我这一颗真心,做我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然后离开。
我昏昏沉沉的,几乎做了一个夜晚的梦,梦境断断续续,醒过来,却想不起来。
红叶打好热水替我擦了双手和脸颊,手背上的刺痛让我知晓,这些昨日的伤痕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夫人,我去请太医。”
红叶险些落下泪来,“您伤的实在是太重了,双腿知道现在都还有积雪,冷若冰霜,若是不看医生,我真怕……”
“去吧……”我挥挥手,示意她去,我还不想失去我的双腿。
她快步离开,恨不得立刻就先来一名太医,我失笑的看着手背上青紫色的冻痕,该有一道道深深的,几乎没有知觉的伤口,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记着这样的痛,因为,这样的痛,需要太大的代价。
红叶很快的请来了太医,一番严密的诊治之后,太医紧锁眉头,摇头晃脑,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症。
红叶有些等不及,匆忙问,“太医,我家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可医治的病痛?”
太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重楼夫人受了许久的大寒天气,怕是会出现风寒之症,这风寒之症无解。”
“什么……”红叶后退一步,几乎比我还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我直直的盯着太医,勾唇一笑,“不知道这风寒之症究竟是什么病痛?”
太医立刻正色道:“这风寒之症是寒气入体所致,夫人虽说双腿日后依旧可行,但若是遇上雨雪天气,双腿四肢就会疼痛无比,堪比昨日所受风寒之苦,且没有解脱之法。”
是吗?
我摸了摸仍旧有些冰冷的双腿,真是自作自受,“那么太医可有什么法子延缓延缓?”
“这,不瞒夫人,老夫只能以药物为夫人调理身体,争取雨雪之天,减轻痛苦。”
“如此便有劳太医了。”我看着还愣在一旁的红叶,“太医一路辛苦,带他去账房,结钱。”
红叶如梦初醒,好忙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领着太医出门。
我掀开被褥,看着几乎好不了的腿伤,可以感觉到渗入骨头里,隐隐的痛,潜伏在一处,只等待时机一到,倾巢而出。
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就算是云沉,我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恨了,就是不知道我这快要残废的小妾,是不是就真的日后可以相安无事,若是不可以,到真叫人不甘心。
养伤的日子过得出奇的舒适,也出奇的快,没有任何人来烦扰,也没有任何人来过问,只有红叶不离身的斥候我,到让我有些散漫了。
手背上的上很快要好的时候,听说将军府要办喜事了。
至于这喜事,当然是鼎鼎有名的战神将军将要迎娶他的正妻天香公主,他带她回来,之所以现在才了举行婚礼,不过是想多花些时间为她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点滴不愿意委屈了她,足以见得他是多么的喜欢她。
倒是将军府的后院开始慢慢的不平静起来。
陆陆续续有夫人犯了错事被被驱逐被杀害,甚至贬为军妓,不少女子从这高门大院里,渐渐消失,天香公主的名讳在这府里,有如夺命之音,一个不慎,就会死人。
整个将军府开始处于一种死寂一般的平静。
可云沉,依然待她如初见之时的宠爱。
不会因她做了什么,是对是非而冷落她,一时之间,院子里女人的羡慕嫉妒,也慢慢的,变得只有羡慕和恐惧了。
受宠和独宠,永远不同。
就好像,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所谓的天香公主,而不是我一般,云沉,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让我有力气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