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着在地上想要守护的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竹然,你是不是也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永远看着我,就好像你从未离开。
我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茅草屋,我想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竹然,可是,同样,我再也见不到他,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们彼此相爱,这比什么都好。
我在屋前种满了关于春天的花,玉兰,丁香,桃花,还有迎春,春天到来的时候,屋子前面姹紫嫣红,芳香阵阵,美丽极了,屋门前的山果树我也种了许多许多,当那些花那些树那些人渐渐从我的记忆之中褪色,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开满了一种蓝色的刺花,尖锐的利刺,美丽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日暮时的天空的色彩,也如同天空的湛蓝大海的蔚蓝,仿佛一个与我不期而遇的花精灵,
它们四季都盛放在我的窗前,就仿佛当初那个男子从未离开。
可是,我很清楚,竹然已经离开我了。
日子便那么一日又一日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春花秋月流转了几回,我再一次遇见了木璃,我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女子。
她就如同一枝花,出现在我的实现里。
当年我眼睛可以看见光明之时,我便再也没有让她拆人照顾我,时隔这么多年,她却一身大红色牡丹花袍,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青涩,历经千帆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放下手里的水瓢,决定稍后再给这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浇水,静默的看着木璃,僵硬的脸上撤出一个名曰笑的表情。
木璃脸上有些憔悴,尘土沾染上了她好看的衣袍,白皙美丽的容颜上竟然被不知名的东西划出了几缕鲜血细纹。
见到我,她犹如是在荒漠之中见到了海市蜃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再也没有了当年高高在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趾高气扬。
“樱逝,我回来了。”她冲着我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美好的衣袂扫过那些盛开的花儿,零落的是一地风霜。
我呆呆地任由她抱着,一动也不动。
木璃抱得很紧很紧,似乎是在抱着某种救赎,只要不放手,在她看来一切都有救。
可是我却感到说不清楚的悲哀。再也没有了当年纯洁无瑕的心思。
毕竟,我不可以忘记竹然的死,我不能忘记将恶人引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而是我最亲爱的家人。
我甚至曾经恶毒的想过,如果木璃没有那么贪慕虚荣,如果她不是皇帝的妻子,那么,竹然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以如果为前缀的假设。
“这些年,你还好吗?”
木璃很久之后放开了我,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关切,“原谅姐姐,总是这样晚的来看你。”说着,宫装女子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我轻轻的退出她的怀抱,“我很好,让姐姐操心了。”
“瞧你说的什么傻话?”木璃丝毫没有被我们之间几乎快要十年没有见面的岁月而觉得疏离,“你是我妹妹,我不操心你,我还要操心谁?”
“谢谢姐姐。”我木木的应到,“不知道姐姐这次回来,所谓何事?”
“樱逝……”木璃似乎被我的直接吓到了,在她看来,我永远的定义就是她失明的傻乎乎只听她话的妹妹,时光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在我的性子上打下什么痕迹。
可是她不知道人都是会变得。
包括我。
我不想要她踏进我的茅草屋,开门见山:“姐姐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樱逝,你就这么想我?!”木璃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我就不可以回来看看你吗?我们姐妹之间难道就不能有半分情义?你把我当成什么?”她脸上没有了方才出现时候的纵容华贵,到显得有些尖酸刻薄。
我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嗤笑一声,“你是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们之间用不着来虚的,你说呢?”
木璃的怒火一下子散去了,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她盯着我,勾唇一笑,美丽的脸庞也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青春靓丽,多年的后宫生涯磨灭的不止是她的憧憬,还有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荣耀。
她轻笑着看我,也不装模作样了,“妹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对你,我想,用不着迂回。”
“说得好。”木璃轻轻拍拍手,认同我的说法,“对于我这样的姐姐你确实不需要这么含蓄。”
“究竟是什么事?”我指头动了动,不想和她再扯些其他的。
“我想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帮助。”木璃动了动嘴角,还是说出了口,“黎国出事了,离王控制了皇后毒害了王上,掳走了宁儿…………”
“宁儿是谁?”
“我与王上之女,当今黎国三公主。”木璃也不隐瞒,“现下王上昏迷不醒,皇后那个贱人竟然背叛了王上与离王狼狈为奸,更是把我的孩子抢走了,现在大皇子继承了王位,离王成了摄政王,宫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樱逝帮帮我,帮帮姐姐!”木璃狠狠地抓住我的手,一双涂满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把我的手背掐出一个个伤口。
我轻轻的扶开她的手,按压下自己内心中的震惊,“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自小在荒山野岭长大,就连外界也没有出去过,当真不知道如何能够把你的姐姐。”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来自于木璃,可是我很清楚,就算是权谋,在这样的女子手里,我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
我从小到大都不是木璃的对手。
我只有输。
“不,你可以的。”木璃再一次抓住我的手,用尽全力,“樱逝,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可以帮助我,只要你愿意出手,你就可以救我。”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自嘲,“我帮不了你。”
我转过身,就要离开,我不是圣母,也早已经对这样的木璃失望透顶,更不想自取其辱的去为她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
可是木璃从来都不打算放过我,她在我身后大喊:“你不帮助我也就罢了,莫非就连你的侄女你都不愿意救了么?她才五岁啊,什么也不懂,她凭什么承受这些。”
我没有回头,声音如同在空气里即将消散的云烟,“世间诸事,皆是各有各的造化,你既然当初选择了繁华,必然是要遭受繁华过后的衰败,你赌错了,却再也回不了头。”
这是木璃的选择,那么,不管这个结果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总要为自己最初的决定负责任,就算她是我唯一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就算她是木璃,我也不要用竹然给我的生命去冐一场没有未来的险,我不是慈悲为怀的人。
我继续往前走,一步也不停留,每一步,我都可以记起当年她把我丢在深山野林的痛苦,每一步我都会想起她一次一次的告诉我,她不需要一个瞎子妹妹作为她绊脚石的痛恨,每一步,每一步,我都知道,真正属于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在父母死去的刹那,消失了。
曾经她是一国尊贵的贵妃,我还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瞎子,现在,她依然是尊贵的贵妃,可我却不再是当年的瞎子了。
有人教会了我爱,教会了我痛,教会了我怀念。
我推开屋门,关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拼命的用双手遮住美丽的妖精,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穿过指缝,毫不留情的滑落下来。
我摇摇头,抑制住自己的心软,告诉自己,绝不可以意气用事。
木璃一直都呆在屋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去,姣好的面容早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她呆呆地,绝望的眼泪从她的眼睛不停的留下来,不断的打击让她几乎老了近要十岁。
我闭上自己的眼睛命令自己不许看,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求求你!”木璃似乎知道我在偷偷的看她,在外面大叫着,双腿对着门,狠狠地跪了下来,哀求道:“樱逝,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看在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如果离王即位了,等着我们的就只有死,我不是个好姐姐不是个好女儿,可是我想当一个好母亲,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而我,痛苦的看着她,看着这个没有了一身傲骨的女子,泪如雨下。
我放不下。
一直都放不下。
不管是竹然还是木璃,我都没有办法放下。
我还心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还可以在人海和竹然不期而遇,还可以和小时候父母还在的时候,和我最亲爱的姐姐相亲相爱,尽管我知道这都是奢望,这都是无法实现的事情,可是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这样的一个人,不甘心我的一生永远就是一个挣脱不了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