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天降神女,桃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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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竹花之殇

我静静的闭上眼睛,一点也没有怕死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觉得无比解脱。

离王似乎被我的淡漠吓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动作。

我嘲讽一笑,无不轻蔑,“怎么,你的恶毒仅此而已?”

“你不要太过分!”离王爷放出狠话,树林里,叶影婆娑的声音清晰可闻,男子毫不留情的一把抓住我的脖颈,几乎要了我的命,“你别以为我不敢,这天下就没有本王做不到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怕死的说道:“只要你杀了我,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秘密了。”

脖颈上的那一只手越收越紧,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痛苦,血腥味渐渐涌上我的喉咙,浓烈的让人想要呕吐,我想起了我这么多年来苟且偷生的日子,也许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我脑海里最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迷迷糊糊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那是我一出生宿命便给予我的东西。

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坠入一场没有尽头的黑暗梦境,梦境里除了漆黑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恍惚之中,我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一字一字说不出的惘然,我醒不过来,只能感觉到那个人,那么熟悉。

“樱逝,樱逝,你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那个声音几近悲切,“我不允许,我不愿意,樱逝,你就不可以就这样死去。”

对不起……

我想要给这个人一个微笑,可是到最后,我什么也没有做到。

竹然,对不起。

我再也不可以陪伴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总会有另外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那个人,她的名字可以不叫樱逝,她可以不是一个瞎子,但是,她却也能够带给你幸福。这就够了。

樱逝会拖累你,但我不愿意。

我终于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要去哪里,或者说,不记得,我还活着。

我被禁锢在一出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没有任何感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有一天,我在黑暗里忽然之间听见云雀在枝头鸣叫灿烂的声音,轻轻的,就仿佛是破冰的小溪响起的零碎叮咚声,我才煽动鼻翼,嗅见了杜鹃盛放的气息。

我知道,我已经来到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清风在耳际缱绻远去,带来一树菩提香,白云和流浪的候鸟拥抱晨曦,在一束温柔的炽热里,我睁开原以为满目黑暗的眼睛,刺痛在一瞬间侵蚀心肺。

我抬起无力的手,轻轻的遮住眼眸,一世界的美丽就仿佛出现在我的眼前。

春日的绚烂,夏花的璀璨,秋华的温柔,冬雪的皎洁,季节的美丽与忧伤,昼夜的轮回,星宿与晨曦的交替,雨水打在脸上的疼痛,都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天荒地老,触手可及,早已经不是云端上的幻梦。

刺痛渐渐褪去,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斑斓盛景,勾唇一笑,淡淡的温柔袭上心头,这便是拥有眼睛的好处么?

我欢喜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轻柔的兰草丛中,花朵的芬芳将我紧紧掩埋,我看着头顶的斑驳疏影,日光洒下来的光彩,抚摸上自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划过手心,留下淡淡的痕迹。

我静静的躺着,这应该是死了之后的人应该会抵达的地方吧,另一方天堂,会实现人们在凡世没有实现过的美梦。

许久许久之后,我起身,一步一步的行走在我可以看到的所有风景里,无比巨大的满足让我不禁泪如雨下,我想着我的姐姐木璃,想着我最后遇见的男子竹然,我的心就那样的满足。

可是,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不停的往前走,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竹林渐渐退去,我走到了最边缘,才发现,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这里多远,因为这一切让我又有多么的熟悉。

一座有些破败的茅草屋,屋前种满了山果,红彤彤的果子晃悠晃悠的荡漾在枝头,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走进木屋,看着桌上剩下无人收拾的饭菜还有那一柄几乎用的磨去了棱角的木头梳子,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分明就是我在凡世居住的房子!

一个人死去了,魂魄可以离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那些关于生前的事物又怎么可以跟着离去……

我恍恍惚惚的坐在屋前,屋前的山果树上有被踢裂的痕迹,痕迹很深,仿佛是在巨怒之下造成的,让人触目惊心。

我颤抖着手,再一次抚摸上自己的眼睛,响起在失去知觉那个时候最后听见的声音,心中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便再也停歇不了。

我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我知道,我最想要见到的人,也许一直都在等我。

我还很大胆的幻想着,也许,其实我并没有………

当我看见那个男子的时候,是在一座竹屋前,男子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屋前,三千青丝随风飞舞,遮掩了他的眉眼,我只能看见他薄的近乎冷清的唇角,还有苍白的如同昙花的肌肤,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安然无争,静默如画。

那个男子,就仿佛一个坠入尘世的仙人,不沾惹丝毫尘埃,亦不为世间任何事物所动容。

我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左胸口的那个地方,不知名的有一点点的剧烈的跳动,好像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一方场景,我遇见过这样的男子,就如同最初的第一眼心动。

男子久久未动,不知从何处随风而来的蓝色花瓣,如同一场盛放的花雨,一点一点的飞舞到他的发上,轻轻的,是一种我不知道名字的花香。

不知为何,我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心痛的决然。

怎么会这样……

男子的唇角忽然流出一丝血水,白皙苍白的脸上也流出了一行行的血水,血水落在月白锦袍之上,刻落下梅花的痕迹。

我猝不及防,匆匆的跑过去,接住了男子摇摇欲坠的身体,垂眸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脸的鲜血是我对竹然最后也是最深刻的印象,他躺在我的怀里,三千青丝遮掩住的眉眼,是两个空洞的血窟窿,只有血水,没有瞳孔。

男子安静的躺在我的怀里,静悄悄的,苍白的手指轻轻的覆盖在我的手背上,薄情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声音极轻极轻,仿佛会跟着一缕微风飘走。

他握住我的手,“是你来了对么?”

我的眼泪刹那之间就落下来,泣不成声,不住的应他,“是我,是我……”

听见我的声音,他暗自松了口气“是不是能瞧见东西了?”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痛的如同窒息,“看得见。”

“那就好,那就好。”竹然放开我的手,环抱住了我,轻声说:“别难过,这是我的劫数,迟与早,都的来,我是应该庆幸,能让我付出的是你。”

“为什么?”

“我喜欢你啊。”他将头放在我的肩上,一字一顿,无比认真,“我一直想要给你最好的,樱逝,如果我能够给你,也便无憾了。”

我只能紧紧的抱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傻瓜……”他的声音更加微弱,“如果我不救你,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愿意,我恨我自己出现的如此之晚,让你受苦受罪,我宁愿死去的会是我。”

“竹然!”我大喊他的名字,用尽所有的力气,“我不要你死,我不要,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我要你娶我,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

竹然,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没有这样真正对我好的你,那么,我应该怎么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

“对不起……”

竹然的手在我的歇斯底里里面重重地摔了下去,永远也无法抬起来,给我一个窒息一般的拥抱,永远也没有办法张开他的双唇,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的美丽,因为他死了,为了救我而死。

我也没有去往所谓的天堂,因为,我还活着,容颜恢复,眼眸光明,迎来了所谓的新世界,这却于我而言,苟同于人间地狱,我不能接受,竹然因我而死。

这不是我和他应该有的结局。

竹然的身体在我的怀里渐渐凉去,谪仙一般的容颜也褪去苍白换上青灰色,我静静的坐在原地,望着他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容颜,泣不成声。

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甘愿无欲无求,为我而死。

我不敢想,因为我有多么怕失望。

所以我不想。

可是竹然,不一样。我想过,我不能失去他,决不能!

从日出到迟暮,当竹然的身体在日光里化作微尘散去,整座竹林,迎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花期。

竹花盛放,白如一抹殇,如一抹锦绣,一个倾城而又盛大的告别之礼,不说再见,不说因为爱。

竹然的手一点一点化为尘埃,我遮挡不住,抗拒不了,竹然的脸还有竹然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竹林没有了,竹屋没有了,那个对我始终如初的男子也没有了。

我坐在空旷的原野上,终究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