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理解了，他的行为、他的心里以及他追求或者说苛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竟然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而舍弃了坚持和胜利。
有些冲动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一旦触动就再也无法抑制，尤其是参杂着破坏与毁灭的冲动更是如此，而这些冲动的诞生往往会使得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闪躲了铁幕劈来的又一次疲软无力的斩击之后，虚浮的脚步再也不能够支撑他的身体和那柄重量非凡的玄铁重剑。噗通，然后泥浆四溅。
玄铁重剑脱手而出没入了不知深浅的泥潭中。
铁幕就这样趴在泥浆中。那件虽然破旧却价格不菲的锦衣就这样被污秽而肮脏所浸染，整个人显得奄奄一息、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追求剑道和荣誉的剑道高手的身姿。
我走上前蹲下身子然后用一只手将脸颊没入泥浆中的铁幕提在手中然后冷然道：“不甘心？还想再打下去？”
雨水将铁幕脸上沾染的泥浆冲刷下来露出一张疲软而斑驳的脸，面对我的问题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卑鄙······”
“我猜你下一句就要说‘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比武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吧。”澹台玄打着伞走到我的身边用一种近乎嘲讽的怜悯神色看着被我提在手中的铁幕道。
我看见铁幕听见这句嘲讽的时候木然的双目中陡然爆发出一股精光。
“你仍不肯认清自己失败的现实。”
听闻这句话澹台玄陡然对我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然后撑着伞施施然越过了铁幕再次踏上了旅途。
“那是因为你用了卑鄙的手段！”见到如此场景铁幕突然面色狰狞的向我吼道，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用尽了最后一丝真气。
我感到手上一沉，然后立刻明白过来铁幕仅为了那莫名其妙的执念竟耗尽了所有的真气连最后的反败为胜的机会都放弃了。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道：“那不过是你的借口。”
我松开了抓着铁幕衣襟的手任由他就这样仰面倒在泥浆里，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为了得到超人一等的地位，你追求所谓的荣誉；为了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地位，你又不断的追求着武力，而你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两样东西带来的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自我膨胀的快感之中。
你瞧不起其他的人但同时你又恐惧着这些人，你害怕原本实力低于自己的人超越自己，所以对于这些人你从来都是斩尽杀绝还编了一个所谓的‘低贱的东西不需要存在’的理由为自己这种行为加以粉饰；而面对那些本来就比你强的人打破你的这种凌驾感所以你从来都不去找这些人的麻烦。”
我将玄铁重剑从泥潭中拿了起来然后放到了铁幕的手上继续道：“你与我最后交手之时所使用的‘搏命’一般的战斗方法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又岂能没有见过？”我嗤笑一声继续道，“但‘暗流之人低贱不堪又怎会有厉害的高手’这句话却已经跟随着你对于所谓‘荣誉’和‘剑道’的追求根植在你的思想深处了，所以你不允许自己对‘低贱’的对手起任何的警惕之心，你永远都要维持着自己高人一等的高贵，因此，最后对你来说‘只要预防过后就一定无法成功的一剑’才会令你惨败。”
随着我这句话出口，铁幕那半浸在泥水中的脸一瞬变得异常的苍白而扭曲，看起来十分的痛苦。那是一种心底沉疴被人无情的翻开的痛苦，也是妄图掩饰和反驳的徒劳动作。
“你败在了我的手中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认错就代表了自降身份’所以迷恋地位的你是绝对不能够做出这些自降身份的事情的，所以你很自然的想起了所谓‘明湖人决斗的公约’庆幸不已然后心安理得的将一切都归责与我的‘卑鄙手段’，仅此而已。”
“其实，你自己早就知道了失败的原因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宁愿伤了内腑也要拉着我‘再战’。”我再没有看躺在地上的铁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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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仍旧在下，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这不像你。”走在身边的澹台玄突然说道。
“我知道。”我抬起头望向远处，入眼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灰色和墨色，“看到了和自己过去一模一样的人，就产生了‘想要去改变’这种想法并且毁掉了他各个层次上的骄傲的我其实也相当傲慢
吧。”
“是啊，很傲慢。”澹台玄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然后用一种很轻柔但很明快的语调说道，“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一愣，继而也笑了起来。
没有任何来由的，我突然觉得眼前这幅黑白灰的天地也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