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秋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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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杨韵馨一行人继续东行,进了幽州地界。这一日,来到一处山口,名曰“黑风沟”,此处地势险要,乃是宝月阁的北大门,宝月阁第四堂驻扎于此。堂主甘无忌见杨韵馨归来,忙打开寨门,将众人迎入寨中。杨韵馨道:“鲜卑军的大队人马马上就会到,此寨难以固守,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率本堂人马,随我一道回宝月阁去。”甘无忌道:“是。”杨韵馨又对肖文辉、夏维波道:“传我的令下去,放弃宝月阁周边的所有隘口,宝月阁所有的弟兄,全部收缩到小庐山上去,准备与鲜卑人作最后一决,如若不胜,宝月阁只能从此解散了。”肖、夏二人道:“是。”

众人在黑风沟休整了一日,次日向南退去。一路无话。退到宝月阁后,又陆续有一些中途失散了的人前来投奔。杨韵馨清点人数,出关时一万二千余人,西成岭一役折损七千余人,另有三千余人身负重伤,军械钱粮大部分在逃命途中被遗弃,在系舟山缴获的战马、金帛尽数被鲜卑人夺回。杨韵馨仰天长叹道:“可怜我幽并武林七千英烈埋骨他乡,此皆我一人之过也。”众人闻言,皆伤感不已,无数铁骨须眉都不禁失声痛哭,但杨韵馨却只是阴沉着脸,始终不出一滴眼泪!她是一个极坚强的女子,自从与父母失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流过一滴眼泪,有再多苦、再多痛,也要咬着牙往肚子里咽,绝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且说拓跋绰与拓跋猗迤率五千铁骑乘胜追击,正遇拓跋禄官与拓跋猗卢统率的两万生力军,两军会合,并力东进,行到黑风沟,四人计议:“前番在系舟山因为归路被敌军阻断,才致使惨败,此次不能重蹈覆辙,须留重兵驻守黑风沟,确保归路畅通,然后方可进兵。”四人计议已定,乃留拓跋禄官与拓跋猗卢率一万生力军留守黑风沟,其余一万五千人由拓跋绰与拓跋猗迤统率,前往攻打宝月阁。此时,杨韵馨手里加上先前留守宝月阁的四堂弟兄,总共不过三千可战之兵。一万五千鲜卑军逼近山脚下寨,每日攻山,鲜卑铁骑只善平地冲锋,攻山非其所长。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虽屡次进攻受挫,亦不气馁。宝月阁则据险死守,双方相持月余,不分胜负。

夜已深,万籁俱静。杨韵馨只觉脑海里面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她索性披起衣服,走出卧室。呀!这里怎么是系舟山,她环顾左右,的确是系舟山的景致,她正想找个人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忽听得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杨姑娘。”她回头一看,来者正是辜仁恪。杨韵馨大喜道:“慎达,你几时回来的?”辜仁恪笑道:“回来?我一直都呆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呀,你不记得啦?”他笑得那样甜蜜,与平时那种阴森犀利的冷笑,简直是天壤之别。杨韵馨道:“哦,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她略微顿了顿,又问道:“你不是一直说有自己的私事要去办吗?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能再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吗?”辜仁恪道:“我自己的私事哪有你重要,只要你不让我走,我便永远呆在你身边陪着你。”杨韵馨心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她嫣然一笑,道:“你陪我下几盘棋吧。”辜仁恪忙取出棋枰、棋子,将棋枰摆在茶几上,将棋子分置两边。杨韵馨一边与他下棋,一边听他谈古论今。几局过后,杨韵馨又道:“整天呆在山上,闷也闷死了,咱们到山下去走走吧。”辜仁恪欣然同意,两人纵身上马,飞奔下山。只见山下有一条河,咦,这不正是易水吗,易水怎么会从系舟山脚下流过呢?杨韵馨没心思去琢磨它,与辜仁恪沿河而行,两人一前一后,互相打马追逐,一路嬉闹,行不多时,来到上次怀古吟诗的地方。他们又像上次那样席地而坐,畅所欲言,正谈得投机,忽听得四周喊杀之声撼天动地,杨韵馨定睛一瞧,这哪里是易水河畔,分明是西成岭上,只见四下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再回头一看,辜仁恪早已不知去向。杨韵馨一声惊呼,原来是南柯一梦。

杨韵馨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道:“他要真像梦里那样对我百依百顺就好了。”突然,她心头一惊:“怎么我连晚上做梦都在想他,难不成真的对他动了情了?”但转念又一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纵有过人之处,我也绝不至于倾心于他。我不过是欣赏他的才华,希望他能为我所用罢了,毕竟他与我门不当、户不对,身份、地位、名望都差得太远。”记得辜仁恪在临别的前一天晚上,曾含蓄的向她示爱,当时她婉言拒绝了,之后,辜仁恪立即向她辞行,她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并不后悔自己作出的决定。

杨韵馨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穿起衣服,走出房门。此时,大约是三更天左右,四下里一片寂静。杨韵馨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想到易水河畔去走一走的冲动,她不愿惊动别人,于是一个人轻手轻脚地从马槽里牵出冰凤凰。此时,鲜卑军大部分都屯于小庐山之北,南边还算清静,杨韵馨打马下山,行不多时,来到上次与辜仁恪游玩的那片河滩上,辜仁恪高谈阔论的情景又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恍如昨日之事。杨韵馨心中叹道:“想不到区区五千鲜卑铁骑就能杀得我幽并武林如丧家之犬一般。当初在系舟山,辜慎达竟仅凭一人之智,视八万鲜卑大军为儿戏,运筹帷幄,八战八捷,其才不可量也,也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诗曰: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杨韵馨正呆呆地坐在马背上出神,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杨韵馨举目观瞧,见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青鬃马在前面奔跑,后面有六七十个鲜卑骑兵尾随追杀,鲜卑人转眼便追上了那中年男子,将他团团围住,那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拔出佩剑奋起反击,战不多时,已有十余名鲜卑士卒死在那中年男子的剑下,但他自己身上亦多处受伤。杨韵馨越看越惊,因为那中年男子所使的正是孤魂剑法。

杨韵馨拔出连理双星剑,纵马上前,杀散鲜卑骑兵。那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打马向西而去,态度极为傲慢。杨韵馨道:“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连声‘谢谢’都不说。”那人道:“我又没求你救我。”杨韵馨道:“你身上有伤,不如到舍下休养几日,我请大夫给你包扎一下。”那人道:“我自己会医治,不劳旁人费心。”杨韵馨道:“你怎么会使孤魂剑法?”那人先是一愣,然后回过头来打量了杨韵馨一眼,道:“你怎么认得那是孤魂剑法?”杨韵馨道:“曾听家师提起过。”那人道:“尊师是哪一位?”杨韵馨道:“家师姓马,江湖人称冷面神媪。”那人道:“你就是易水仙妃杨韵馨?”杨韵馨道:“正是在下。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和孤魂剑客是什么关系?”那人道:“在下姓高,名让,孤魂剑客正是家师。方才失礼之处,仙妃莫怪。”杨韵馨道:“先生莫非就是江南武林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骨居士?”高让道:“让仙妃见笑了,玄骨居士正是在下。”杨韵馨道:“先生怎么会到河北来?又怎么会被鲜卑人追杀?”高让道:“在下自塞外云游而回,途经此地,误入鲜卑人营区,他们非说我是汉人派去的奸细,一路追杀至此。”杨韵馨道:“久闻先生医术高明,不知先生能解赤甲蝎之毒否?”高让道:“能,仙妃何故有此一问?”杨韵馨道:“舍妹不慎被鲜卑人所伤,中了那赤甲蝎之毒,请先生解救。”高让道:“你带我去看看。”

杨韵馨引着高让回到宝月阁中,高让到蒋晓菲的病榻前诊断了一番,杨韵馨道:“怎么样?”高让道:“我开个方子,你照方抓药,将药材送来给我,再给我准备一间客房,我好在房中制药,在我制药期间,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我每隔十日给这位姑娘用一次药,多则五次,少则三次,赤甲蝎之毒可解。”杨韵馨满心欢喜,忙吩咐人下去安排。

自此,高让便住在宝月阁中,每隔十日给蒋晓菲用一服药,三服药过后,蒋晓菲体内的毒已解了一大半。这一日,蒋晓菲独自凭栏远眺,心道:“早知如此,就不用麻烦绍雄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去了,害他白跑一趟,唉,也不知他几时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