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开始下起了雪。杨悦感觉胸口疼痛难忍,吐出一口鲜血铺在雪面上,皑皑白雪衬着一抹殷红,煞是醒目。
林筱玉看见杨悦吐血,心中焦虑,问道:“杨哥哥,你没事吧?”
杨悦摇摇头,又吐出一口鲜血。雪越下越大,杨悦感觉手脚越来越冷,一阵阵寒气如刺骨的刀,直往心里钻。杨悦看着林筱玉一阵模糊,心想:“不行了,快失去意识了。”
他猛甩了甩头,勉强对林筱玉说道:“我衣服里有个夹缝,里面的东西就当我送给你爹的礼物,劳烦你爹去一趟泉州府陈家村,找到陈耕生的家人。就说,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不是那个人做的。”
林筱玉听见杨悦说话有气无力,借着月光看见杨悦脸色煞白,心中既害怕又难过,抓住杨悦的手,想起刚才杨悦为自己出头而受伤,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哭道:“杨哥哥,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杨悦心中一阵苦笑,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黑漆漆的天地间杨悦又见到了杨浩,杨浩走近杨悦,一掌狠狠得扇在杨悦脸上。杨悦看着杨浩的眼睛,那是双冰冷的眼睛。那双眼睛会说话,那双眼睛变得愤怒、难过、怨恨,好像在问:“你死了,谁给我们报仇?”那双眼睛又变了,变成了癫狂,只见杨浩一把抱住杨悦,张口狠狠地咬住杨悦的脖子,瞬间血流了出来。
杨悦心头发苦,也抱住了杨浩,他轻抚着杨浩的后背,对杨浩轻声说道:“对不起,有些事情我看不惯,就要去管。”杨浩松开了口,所以的情绪变成了不甘,他抱住杨悦哭了起来。
继而情景一变杨悦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他看见母亲端来一碗米粉,放到自己床前,温柔地说道:“小懒虫,快起床吧。放寒假了,也不能赖着不起啊。”
杨悦尽力睁了睁眼皮,揉着眼睛说,“妈,再让我睡会。这次我又考了全校第一,就算奖励我吧。”
“你这孩子,就是让妈省心”母亲轻轻抱着住杨悦。
杨悦觉得心头一暖,把头埋在母亲怀里。
母亲“呵呵”笑道:“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快起来吧,妈把早饭都给你端来了。”
杨悦端起床头的米粉,狠狠吞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一下子让杨悦双眼变得模糊,泪水一滴一滴落到碗里。他不再大口虎吞,而是慢慢地细嚼,他要留住这碗米粉,让自己永远也吃不完。
母亲看杨悦只是吃米粉,倒了杯水端给杨悦,“喏,喝口水送送吧,米粉咸,小心吃完咳嗽。”杨悦耳听着熟悉的声音,嘴里嚼着熟悉的问道,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就像决了堤一般混着鼻涕流到了碗里。杨悦牢牢地把头贴在碗上,生怕一抬头母亲就不见了。
母亲看杨悦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微笑道:“你这傻孩子。”
杨悦听得心中一暖,颤颤地叫道:“妈”。
抬眼一看哪里有什么母亲,只有林筱玉跪坐在杨悦面前,两只小手按在杨悦心窝,一丝丝暖流传到杨悦心口。
杨悦感觉精神一阵,但暖流太微弱了,刚传进杨悦心口就散了。再看林筱玉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她紧闭双目,两只小手不停颤抖,显得非常吃力。
“呵呵”杨悦一声苦笑,“这果然只是个梦。”
“杨哥哥,你醒了!”林筱玉听见杨悦自语,睁开眼睛看见杨悦已经醒来,心中一阵欢喜。
杨悦点点头,“是你救了我?”
林筱玉听到杨悦的话,想想刚才杨悦为了救自己被人打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腼腆,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用公冶师傅教我的功夫把气度给你。”
杨悦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胸口一闷,两眼一黑就要昏过去。林筱玉赶紧单掌抵住杨悦背部,一边给杨悦度气一边说道:“杨哥哥,你认识经脉吗?”
杨悦感觉胸闷难忍,说不出话,只是轻微点点头。周身大穴、奇经八脉,这些对于练武的世家子都是最基本的常识,杨浩四岁就能辨识无差,杨悦继承了杨浩的记忆,自然也知道这些。
“杨哥哥,你听我说,我说一段运气的心法,你试着运气走走看。”林筱玉说道。
杨悦点点头,耳畔响起了林筱玉的莺声,“本然朝心歌自鸣,气本由心意中生。天理随心如所欲,意通百骸形身轻。气走任脉存俞府,下沉神封走膻中。一气二意分两道,气随意动伴周身。一者下脘游水分,一者天突冲神庭……”
《本然朝心歌》是门上乘内功,而且要一心二用,本就不适合男子修炼,再加上旁边没人护法,极易走火入魔。林筱玉虽然从小聪明,但毕竟没有成人的经验,只是看见杨悦深受重伤,而自己的内功心法能够缓解杨悦的痛苦,就想到要是杨悦也能学会这种心法,说不定对缓解伤势有更大帮助。杨悦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继承了杨浩的记忆,但不知道修炼内功不慎对人体的危害更大,耳朵听着林筱玉说什么就跟着练。
练到“一气二意分两道”,发现自己无法一心二用,就索性不管了,只把内力下沉。但内力走到中庭穴就受阻不前,这里正是杨悦受伤的地方,穴位被司徒无空的内力封死了。
杨悦一看自己的内力走不动也不管那么多,而是耳听林筱玉说道,‘气随意动伴周身’,就直接跳过中庭穴,在没有真气的状态下,用心意走下脘穴,再走水分穴。这无意之中却暗含了,王阳明心学的“心外无物”,也暗和了《本然朝心歌》“气本由心意中生”的道理。
杨悦用心意跟着林筱玉的口诀走了两遍下路,发现没什么用。又翻过来,去练上路。哪知道内力走到天突穴也走不动了,杨悦感觉脖子根部鼓胀难受,但是他又不是内力高手,不知道怎么把练岔道的内力散去。杨悦发现运气受阻,就直接回气,把内力打入膻中气海,这时膻中穴又鼓胀疼痛。杨悦感觉膻中穴和中庭穴一样,都是又胀有又痛就像千万细针扎入肉里。心想:“一个地方疼总比两个地方疼要好,不如把膻中穴的气度进中庭穴。”
杨悦不知者无畏,敢想就敢做。要是一般人初学乍练发现自己练错了内功,会马上停下来,去找家中长辈用更强的内力把体内练错的内气化去。
内功高手打通经脉较多,运用内力较纯熟,会用另一套方法防止自己走火入魔。他们会把练错的内力分流成细小的气,散入其它经脉中,时间久了真气不能周天流转,练错的内力也能自行消散了。像杨悦这样练功,平常人想也不敢想。
杨悦硬压膻中气海中内力,猛冲中庭穴,中庭穴中司徒无空留下的内力就势反击,两股内力激荡,互相攻伐起来,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幸亏杨悦年纪幼小,内力微弱,司徒无空留下的内力也不强,不然两种内力在体内大肆攻伐,非得震断杨悦经脉不可。
但即使这样,杨悦也不好受,两种内力激荡,让杨悦感觉体内剧痛。他大吼一声,身躯巨震,竟然把林筱玉震开了。
林筱玉一脸惊愕,她年龄幼小,又没遇见过有人练功走火入魔,顿时被吓得呆住了。
杨悦狠狠得猛砸胸口中庭穴,但体内剧痛丝毫没有减轻。林筱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初自己刚开始练《本然朝心歌》就像水到渠成一样,感觉这不过就是套运气的法门,没什么难的。现在这套功夫自己已经练了两年了,任脉上大穴已经打通了三个,所以也能发出些微弱内力。她不明白同样一套功夫,为什么杨悦练了就会这么痛苦。林筱玉不知道能帮杨悦做些什么,看杨悦乱砸乱叫又不敢过去,只能担忧得看着杨悦。
杨悦一声长叫,猛砸了几下胸脯,心想:“上面的气下不去,我就让它回去。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最坏也好过现在生不如死。”杨悦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回冲膻中穴,谁知真气在杨悦体内竟变得不听使唤,两股内力仍然在中庭穴中斗得不可开交。
杨悦正不知所措,刚刚练过的分**却形成一道内力,猛然上冲,三道内力交战中庭穴。膻中穴真气、分**真气本属同源,上下两路夹攻竟然冲破了中庭穴,三股洪流汇成了巨浪,浩浩汤汤向杨悦任脉诸穴位涌来,连破巨阙、建里、神阙,最后汇入气海。
杨悦精神一震,原本胸口的剧痛竟然不见了,紧接着下丹田一热,四肢百骸也跟着一暖。这回机缘巧合,任脉上诸多穴位竟然被冲开了大半,最后真气落进了杨悦的气海穴,而杨悦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林筱玉看杨悦站起来,脸上神采奕奕,欣喜道:“杨哥哥,你的伤好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杨悦一脸茫然,“胸口不疼了。”
林筱玉面露笑容,道:“我就知道杨哥哥死不了。公冶师傅跟我说过,好人有好报,像杨哥哥这样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杨悦摸摸林筱玉的脑袋说道:“不错,好人有好报,所以筱玉将来要与人为善。”心里却一阵苦笑,“好人有好报,要是人世间的道理都这么简单就好了。世道缤纷错乱,每个人所见所想所做都不同,哪是一句话就说得清的。”
林筱玉看着杨悦乖乖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月影一暗,杨悦抬去看去,天空中什么都没有,他以为自己花了眼,耳畔却响起了司徒无空的声音,
司徒无空说道:“如果公冶友只教你们狗屁好人有什么狗屁好报,那么我敢保证,以后你们独自行走江湖,不出一个月就会死无全尸。”
司徒无空来得突然,就像黑幕中突然诈出个鬼一样。饶是林筱玉再比寻常孩子镇定,这时也吓得脸色煞白,颤颤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司徒无空不答,一指戳倒了林筱玉,接着撕下了林筱玉的半截衣袖。
杨悦大声呵斥,“你想做什么?”
司徒无空看杨悦除了神色有些慌乱,脸上神采奕奕,竟像没有受内伤一样,心中不由一奇。说道:“易剑山庄果然有些门道,你竟然没死?既然没死,不如我带你看场戏吧?”
杨悦一愕,“看戏?看什么戏?”
“一出慈父救女的好戏。”
林锋藏在临山脚下长别亭终于等来了铁学武和吴立生。三人一边上山,林锋藏一边向铁、吴二人介绍事情的经过。临山不高,称之为丘更为合适。但山上松林茂密,下完雪后,山路更是湿滑难走。
林锋藏说道:“这次明显有人用青荑为饵,引我来这。这回本不该冒失来临山,但我用了三年都没打探到寒秋宫的蛛丝马迹。现在寒秋宫突然有人现身,如果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吴立生道:“庄主夫人被掳,我们三年一无所获。自从易剑山庄创立,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庄主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哥几个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有了夫人的下落,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夫人抢回来。”
铁学武道:“既然这次送信的是寒秋宫弟子,那我们就绑了那姑娘,让寒秋宫宫主来换人。”
吴立生眉头一皱,“我们易剑山庄在江湖上说什么也是有头脸的门派,又不是绑匪。把人家姑娘绑了,叫寒秋宫赎人,说出去岂不是跌了我们易剑山庄的颜面?”
铁学武撇撇嘴,“庄主夫人被掳,就不丢颜面了?那寒秋宫宫主据说武功深不可测,公冶友和千机子两个老头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不掳人家弟子让她来赎人,你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林锋藏见两个人又吵起来没完,厉声呵斥道:“够了,你们两个吵起来还有完没完?这次我们上山主要还是打探寒秋宫的所在,毕竟寒秋宫是青荑的师门,两家能不闹翻就不闹翻。”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从戌时走到了子时才到山顶。山顶亭中点着火盆,有两人正在亭中下棋。一人看起来三十几岁,面色较为清秀,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戾气:另一人是个外表普通的老道。那中年汉子正是司徒无空,那道士则是白天吴立生和铁学武见过的观山子。
吴立生和铁学武见到观山子心中一惊,他俩见识过观山子高绝的掌法,知道今晚万一和观山子动手,那是万万讨不到好的。再看与观山子对弈的中年汉子气度沉稳,料想也不是易与之辈。
观山子也注意到了有人上山,看了林锋藏一行人一眼,对着吴立生、铁学武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那中年汉子则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盯着眼前的棋盘道:“阴极而阳转,否极则泰来。我这条大龙潜伏多时,现在气候已成,看你怎么破?”
观山子道:“金鳞虽已越龙门,无奈无风无雨,虽有腾云之志,却只能是深陷泥潭。呵呵,涓流虽小也成江海,甲兵虽顿亦能屠龙。”说完,在一片空地落子,竟然没管那条大龙,而是取了一片实地。
司徒无空见状,也急忙和观山子抢夺实地,双方黑白错落,杀成一片。林锋藏走进亭中,看两人下棋。局中一方持白,大龙已成,但黑子紧围大龙,随时有屠龙之势。其它战场也是黑白交杂,杀得难解难分。
司徒无空捻起一子,道:“白者,阳也。阳者,地理所示山南水北,天文所示日之所及,易理所示乾震坎艮,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无所不在。”
观山子见司徒无空落子,会心一笑,手执黑子道:“黑者,阴也。阴着,暗也,上为月象下为地理,佛门云一月三身,道门云‘万物负阴而抱阳’,是故冲气为和,附于万物,无所不存。”
司徒无空道;“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华楼宫观山子有一样本事。”
“哦?”观山子打了个哈哈,“什么本事?你或许抬举老道了,老道闭关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有什么本事或许老道自己都不记得了。”
司徒无空盯着观山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观山子看穿一般,说道:“或许你就是因为有这项本事,才闭关多年不出的。”
观山子的脸突然僵住了,一张笑脸没了笑意,却还挂着笑容。林锋藏和吴铁二人对望了一眼,三人眼中都充满了诧异。
司徒无空站起来,说道:“请诸位稍坐,还有一位客人没到,在这之前我先给诸位讲个故事吧。”
铁学武顿时就不耐烦了,嚷道:“你别弄什么玄虚了,有什么就直说,我们可没时间听你说什么破故事。说吧,是不是你请爷爷们上山?”
司徒无空不理铁学武,而是自顾自地说:“这个故事还要从大唐说起。话说蜀中术士袁天罡师成出山,给人看相朴卦,从无失算。一天一个年轻将军找袁天罡看相,袁天罡先用自创的称骨歌看了那人的命理,又用麻衣相术看那人气运。说道,‘将军命格惊奇,幼年的好处我就不说了,只是命中阳寿太少,只有二十三岁。’司徒无空说话字正腔圆,音调高低起伏,真比说书先生还精彩。
铁学武本来不愿听司徒无空胡说八道,这时听司徒无空讲故事像说书般有趣,于是冷哼道:“也好,爷爷们爬了一夜山,也累了,正好边听故事边歇脚。”说完,随地就坐在了亭子里。
杨悦被司徒无空点了穴道,扔在了树上。想要大声向林锋藏呼喊,但全身血脉受制,只有一双眼睛能动。他心里焦急,林筱玉还被丢在枯井里生死不知,自己在这里却动弹不得。杨悦心想:“求人不如求己,不如我用真气冲击受制的穴道试试,说不定会有用。”想到这里杨悦默运内力,一股真气从杨悦下丹田上窜而来,向受制的穴道攻去。
这边司徒无空继续说道:“那将军先是愤怒,要砸了袁天罡的招牌,然后就是不信,继而变得将信将疑,他深叹了口气,向袁天罡问道,‘先生如果说的是真的,那我死后大唐的国运会是怎样?’
袁天罡轻捋胡须,‘天机繁琐,杂乱无序,凡人以己之力终不可得,不可得。’
说到这里,门外突然有人哈哈大笑,‘不会算就是不会算,说什么天机繁琐,凡人终不可得,可笑可笑,哈哈哈……’
袁天罡打开门,看见门口有一个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乞丐看见袁天罡开门,说道,‘我教你算国运,只换一顿饱饭,你说怎么样?’如果那乞丐装作清高,说不定袁天罡会把他当成大隐于市的高人,可是那乞丐说要传授测算国运的方法,却只求一顿饱饭,这让袁天罡怎么也不相信。
袁天罡以为那乞丐愚弄自己,想骗一顿饱饭,心中厌恶,对乞丐呵斥道:‘就你还想测算这乱世的国运,滚滚滚。’
乞丐听袁天罡这样说,竟突然跪倒在袁天罡脚下,磕头如捣蒜,说道,‘我绝不骗大爷,只求大爷给个饱,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袁天罡看这乞丐这般没骨气,还偏偏冒充什么术数高手,心里不觉动了怒,说道,‘你讨饭就讨饭,还充什么世外高人,想坏我招牌不成?像你这等人,平白无故竟然敢消遣我’。袁天罡越说越气,抬起一脚踹倒了那乞丐。
乞丐被袁天罡踹翻在地,开始用手遮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继而对着天“哈哈”大笑,就像疯了一样。袁天罡看那人像疯了一样,一会哭,一会笑,心中疑惑,这时乞丐躺在地上仰天大笑,袁天罡才注意到他的面容。看他额骨凹陷,额头上满是一道道深纹,耳廓外翻,颧骨凸起,分明就是命运多舛的人才有的面相,但看他额纹由凹到耳根再转凸,知道这人在落魄之前一定出身大富大贵的人家。
那乞丐躺在地上疯笑了一阵,突然跳了一起来,大声骂道,‘孽孽孽,什么家规祖训。’从怀里掏出一书,一把扔在地上,他像是见到了仇人一样,一脚狠狠踩在书上,说道,‘我江家就是为了你,才会家破人亡,落魄如狗。我今天就毁了你。’说完,乞丐捡起地上的书,一下子把书撕成两半,他像是和那本书有不共戴天之仇,竟然对着书撕咬起来。那本书像化成了他灭门的血仇,又变成了他爱妻的奸夫,仇恨燃起的痛楚只有毁灭才能带来释然。
乞丐三两口就把一半书吞进肚子里,他拿着另一半正要往嘴里送,找袁天罡算命的将军却一把夺过来乞丐手里的书,说道,‘这剩下的半本我买了’,然后往地上扔了一锭金子。那乞丐看看将军手里的半本书,又看看地上的金子,像是怕将军反悔一般,一下子抢倒在地,抓起地上的金子,风也似的跑了。
袁天罡凑过去,看见书皮上写着《邹子终始》几个大字。
将军把书交到袁天罡手里,冲着袁天罡笑了笑,道‘先生见多识广,你看看这是本什么书,竟然能害得人家破人亡,落魄如狗。’
袁天罡翻开书皮,看见这本书的扉页写到,‘邹子参破阴阳幻化,悟得伍德终始,始知主运大道。阴阳五行终始,时空推衍,顺推五行相生,以为天道;逆推五行相胜,以为人道;阴阳逆转,再推五行,是为鬼道。写录三道之法,得成《邹子终始》,以传后世,成一家之言,论作阴阳。’
林锋藏听到这里心里一惊,春秋战国虽然号称诸子百家,但真正传世的著作却不多,时光荏苒,几千年过去,现在能看见的诸子传世作品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儒、道、墨三家,发展壮大。法、名、杂、兵、纵横少数几家著作流传于世。历史很多赫赫有名的人,如慎子、扬子、列子、尸子的多数著作早已经失传;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家,如武家、奇诡、阴阳只在历史留名,却不见著作传世。更多的百家之言,甚至连学派的名字都没留下。所以现在只听说童渊博、扁鹊的大名,却不见童渊博的《武子》、扁鹊的《难经》传世。据《汉书·艺文志》著录阴阳家著作二十一种,已全部散佚。而这邹子名叫邹衍,正是阴阳家的开山祖师。
观山子听司徒无空讲到这里,拍手说道:“真是精彩的故事,但这些江湖轶事多不胜数,大多只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吴立生道:“这些江湖谣传怎么可能让人相信?”
司徒无空反驳道:“后来袁天罡和李淳风推知两千年国运,写就《推背图》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这能参破天人鬼三道的《邹子终始》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司徒无空继续说道:“后来全真教王重阳得到这半本奇书,测算国运,想要逆天改命,结果早早得就死了。再后来大明刘伯温学到了其中的精髓,顺势而为,助朱元璋打下了江山。有人传说这本书落到了镇国公李定国手里,刘文秀那厮当了皇帝后,忘恩负义,大肆搜捕李定国,李定国走投无路,只能隐姓埋名,当了道士,隐于崂山全真教华楼宫。观山子道长我说得对吗?”
观山子脸色铁青,怒视着司徒无空不语。
铁学武没听司徒无空说完,就忍不住了,骂道:“你奶奶的熊,太祖名号也是你能叫的?你小子想死不成?”
司徒无空仰天狂笑,“要我死?那也要诛了皇帝老儿的九族才行。”
易剑山庄本就是皇亲国戚,林锋藏贵为国舅,林锋藏的姐姐林月青更是皇帝的昭德贵妃,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司徒无空扬言要诛皇帝九族,分明把易剑山庄也算在了里面。
铁学武怒不可遏,腰间的宝刀抄手而出,挥刀向司徒无空斩去,怒道:“逆贼,我砍了你的狗头。”
铁学武出手快,司徒无空更快,看他身影一动,竟站了铁学武的刀背上。铁学武翻手横削,司徒无空只用脚尖稍一借力,就如低掠的飞鹰一般,飞出亭外。
吴立生被司徒无空的轻功惊呆了,问道:“你是什么人?”
司徒无空背负双手,斜瞅了吴立生一眼,傲然道:“我就是偷了皇帝老儿宝珠的上天梯——司徒无空。”
“我道是哪来的狂徒,原来是你这贼子”,林锋藏拨出腰间宝剑,斜睨司徒无空,“皇上当年悬赏黄金百两,拿你归案,今天你自投罗网,看来这份功劳当属易剑山庄了。”
司徒无空听了林锋藏的话只是冷笑不语。
林锋藏话音刚落,剑已出手,出剑既快且狠,暗合连山剑法震字诀真意。谁知司徒无空竟然不闪不避,看着剑快刺到眼前,司徒无空从袖中拿出半截白色衣袖,在林锋藏眼前晃了晃。
林锋藏看见那半截衣袖顿时大惊,那正是林筱玉的衣袖。剑堪堪刺到司徒无空,林锋藏急忙收剑,招式用老最难收回,也真难为林锋藏,竟然硬生生止住剑势,再挽了个圆形剑花,收住了剑招。
司徒无空一脸嘲讽道:“你那宝贝女儿在我手上,不知道皇帝御封的潘饶郡主在国舅爷眼中值几个钱?”
林锋藏恨恨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呵呵,我只想和国舅爷做笔交易”,司徒无空背负双手,悠然踱步到亭中坐下,“刘文秀那厮号称血脉传自汉高祖刘邦,时隔两千年再建大汉朝,谁知姓刘的果然都是一样混蛋。他建国后只知道贪图享乐,残害忠良,连为他打下大好江山的兄长也要赶尽杀绝,好比刘邦那厮害死齐王韩信,当真是禽兽不如。”
说到这里司徒无空环视了一下四周,观山子闭目不语,像是入定了一般。林锋藏倒还沉得住气,他身旁的铁学武瞪着环眼,像是要把司徒无空生吃了。吴立生也紧握手中长棍,忍者极大怒气。如果不是忌惮林筱玉在司徒无空手上,铁学武和吴立生早已经暴起,要杀人了。
司徒无空冷笑一声,“谁知他气运倒好,满清那群鞑子入关不成,竟帮他坐稳了江山。如今刘家当皇帝已经三百多年了,刘芃正那狗皇帝昏聩无能,不辨忠奸。对外被铁勒和赤力把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内任用奸臣严化安。苛捐杂税更胜以往,民不聊生更比从前。”
司徒无空停顿了一下,故意拉高声音,对着林锋藏说道:“不知道国舅爷有没有兴趣知道,这刘家的大汉朝,还有几年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