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来找去,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依旧不见李胜的影子,最后没办法,我太爷他们三个又回到了李胜家里。
闷坐在李胜家里抽着烟,我太爷前后一寻思,既然找不到李胜,那只能在女鬼身上想想办法了,打蛇打七寸,女鬼就是李胜的“七寸”。
随后,我太爷让我奶奶在李胜家里摆上一个小号儿的困鬼局,他自己把我爷爷身上的钱袋子要过来,赶着马车出了门。
一个时辰后,我太爷返回,这时候我奶奶已经把困鬼局布好,就见我太爷拿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女纸人进了门。
我奶奶一看就明白了,刚忙配合着我太爷把女纸人放在了局眼里,随后我太爷从身上掏出一个黄纸包,打开黄纸包,我奶奶打眼一瞧,里面枯树枝似的包着焦黑的一段儿,中指长短。
我奶奶脸色顿时一白,好悬没吐出来,不用猜我奶奶也知道,我太爷不光找扎纸活儿的匠人扎了个女纸人,还返回老宅子把那具女尸刨出来用短剑斩下一根中指。
再看女纸人的右手,确实少扎了一根中指,在那位置上只有一个指头粗细的黑窟窿。
我太爷没在意我奶奶看到女尸中指的恐惧,从黄纸包里把指头捏出来插进了纸人右手中指的窟窿里,大小竟然刚好合适,不过看着挺恶心诡异的。为了防止脱落,我太爷还用红绳就着纸人的右手把中指牢牢缠了几圈。
做好以上这些以后,我太爷将装着女鬼魂魄的小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手把在瓶塞子上没着急打开,吩咐我奶奶在纸人旁边点上几张黄纸,又吩咐我爷爷到外面水缸里舀一瓢清水。
黄纸点着、清水舀来,我太爷嘴里说了句,“出来吧。”与此同时,拔开收魂瓶上的塞子,把瓶子口儿朝纸火上猛地一甩。
瓶子里看似啥都没有,就好像我太爷甩了一下空瓶子似的,不过,纸人身边那团纸火却猛然间烈焰升腾,看着十分吓人。
我太爷大喊一声,“泼水!”我爷爷立刻把水瓢里的水一股脑泼在了纸火上,纸火发出“哧”一声滋响,瞬间熄灭,就见这时候,原本躺在局眼里的纸人腾一下立了起来,活了似的,一蹦一跳朝门口跑去。
我太爷他们三个都站在原地没动,三双眼睛看着女纸人蹦跳。女纸人几下跳到房门口儿,眼看着再跳就跳出屋了,就在这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又把它推了回来,女纸人失控似的“腾腾腾”倒退着跳了好几下,纸身子一晃,好悬没躺地上。
见门走不通,又朝窗户那里跳,刚跳到窗户边儿,又被一股力道推了回来。
我太爷这时候说话了,“女鬼小晴,别枉费心机了,你道行不够,破不了这局。”
女纸人似乎能听到我太爷的话,我太爷话音没落,女纸人陡然一跳,把一张荒诞的纸脸对向了我太爷。
我太爷不紧不慢从身上掏出一盒火柴,嚓地划着一根,等火柴烧到一半儿的时候,放在嘴边噗地一声吹灭,嘴里说道:“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给你一条活路,要不然,一根洋火儿烧得你形神俱灭!”
女纸人“看着”我太爷不再动弹,好像在思考啥。
我奶奶这时候在一旁插话了,“小晴,我们知道你和李胜是真心的,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李胜好,我们没有恶意的。”
女纸人腾地一跳,把脸又冲向了我奶奶,我奶奶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猛然一跳,毕竟这种法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对于这种“面对面”,她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我奶奶连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李胜为了你,一心想要等葡萄成熟,可你想过没有,他还有母亲呢,他死了,他母亲怎么办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吗?”
我奶奶说完,整个儿沉寂下来,女纸人一动不动,我太爷他们也不再说话。
许久过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奶奶看到从女纸人眼睛里居然流出了眼泪。
纸人又哪儿来的眼泪呢?我奶奶看向了我太爷,我太爷冲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奶奶又女纸人说道:“我们现在有一个折中的办法,能让你和李胜在一起,而且你身上的阴气也伤不到李胜,不过,如果你们想要永远在一起,你就必须等到李胜阳寿尽了。你愿意吗?要是愿意,你就跳一下,要是不愿意,你就跳两下……”
女纸人,跳了一下……
女鬼被我太爷从女纸人身上放了出来,又被我奶奶从困鬼局里放了出来……
晚饭时分,李胜一脸呆滞、整个人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回来了,他是被女鬼小晴找回来的。
我太爷一家三口走出李胜家,在马车上猫了一夜,给了李胜和女鬼小晴一夜的时间。
第二天,李胜的气色和精神好了很多,脸上还露着些许笑意,他脸上更多的是对我太爷全家的感激,他也同意我奶奶跟女鬼小晴说的那个方法。
随后,我太爷又拿来了一个女纸人,不是纸人,而是用扎纸人的方法扎的一个布人,这个布人和之前那个纸人相比,无论在做工、还是用料方面,都要好上数倍,活灵活现,咋一看,就跟真人似的。
我奶奶让女鬼附在了布人上,用两根红绳同时拴在布人两只手腕上,吩咐女鬼和李胜,每个月十五,一人一鬼可以在晚上二更以后相见,其他日子,女鬼不许出来。女鬼和李胜都表示同意。
到这里,女鬼和李胜的事圆满解决,我奶奶轻轻松了一口气,偷偷朝旁边我爷爷露出一个动情笑脸。
至此,李胜和那布人相伴。
写到这儿,其实还没完结,他们这一人一鬼还有几句后话,不过这时候说出来不合适,暂且留下一笔,以后再说。我现在记性不是太好,如果把这茬儿忘了,各位朋友可别骂我。
后记:离开河湾儿村的时候,河湾儿村有一家人正在办丧事,抬着棺木出殡,场面还挺隆重,送葬的人也挺多,哭天抹泪,把去路都给挡住了。
我太爷和我奶奶下了马车一打听,原来是侯府在办丧事,棺材里躺的,正是那位贩卖鸦片的大财主——侯德森。
老宅子失火那天,这位大财主正在宅子里找财宝贝,大火一起,被困在了屋里,虽说后来侥幸逃脱,却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就在他出殡这天,家里的四姨太刚好赶上临盆,生了一个儿子。多年后听人说,侯德森四姨太生的这儿子,八岁那年才会说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不是侯德森的儿子,自己是在河里捞木人儿的时候淹死的……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时间很快来到了1938年,这一年,我奶奶二十岁,我太爷七十一岁,我太奶四十九岁,我爷爷三十一岁。
五月下旬,侵华日军攻陷徐州,沿陇海线西进,郑州告急,武汉震动。
这时候三王庄里很多人都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这些日本人比响马土匪还狠,抢女人抢粮食,杀人不眨眼,三王庄附近很多大户都带着家眷往北边儿山里去了。
我太奶就劝我太爷带着家里人也进山躲躲,我太爷不同意,满不在乎地说,当年八国联军都没怎么样,如今一个小日本儿能折腾出啥大天儿来,没啥可怕的,想当年我吃着馒头还打死四个呢。
几天后,又有村民传来消息,说河上游花园口那里有大兵在开挖河堤。这时候,淅淅沥沥已经下了几天的雨,河水暴涨,眼看着黄河汛期就要到了,这时候把河堤挖开,这不是找淹么?
又几天后,又有村民传出消息,花园口那里,很多大兵在驱赶附近的老百姓,说日本人要炸河堤了,让老百姓们赶紧逃命。
这一消息,全村震动,因为三王庄在花园口下游,那里的河堤一旦炸开,整个三王庄就没了。
因为这消息十分可靠,三王庄的村民开始拖家带口往河北岸逃,不光三王庄的,附近老百姓都在往河北岸逃,河里都挤满了,哪儿都是人和船。
这时候,王草鱼带着几个儿子来找我太爷,劝我太爷一起离开。
我太爷再犟,也知道个轻重缓急,眼看这事儿假不了,花园口那边儿决堤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要是还不走,将来水一下来,河里就会多上几个死漂儿。
于是把家里细软物件儿一收拾,和王草鱼全家渡河到了河北岸。
原本众人打算到刘庄安身的,刘庄也就是我高祖父出生的那个村子,过去有我高祖父的两个亲弟弟,也就是我太爷的两个亲叔叔,现在他们早就过世了,村里现在只有我太爷几个没出五服的侄子。
我太爷却说:“要走咱就走的远点儿,刘庄离河水这么近,也不保险。”
王草鱼就问我太爷,“那咱上哪儿去呢?”
我太爷说,“再往北走,山脚下那里有片地方不错,有地,还有打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王草鱼的几个儿子都不同意再往北走,王草鱼却十分乐意,因为啥呢,我太爷说的这地方,他也去过。
就是二十年前,我太爷去山里拴马村那次,王草鱼不是也跟去了嘛。我太爷说的那地方,距离拴马村不太远,不算是山里,紧挨着山,风景不错,有山有水,去拴马村的时候他们路过那里,两个人都说那地方不错。
拴马村,也就是我太爷遇到红毛狐狸,抱养我奶奶的地方。
王草鱼的几个儿子,只有小儿子王实诚愿意跟去,他们这一大家子就这么分开了。王草鱼带着小儿子王实诚跟着我太爷全家往北走,其他几个儿子留在了刘庄……
公元一九三八年六月,为了阻止日军机械化部队沿黄河西进,******采取“以水代兵”,下令炸开位于河南省郑州市北郊17公里处的黄河南岸渡口“花园口”。
六月九日,伴随着几声惊天巨响,花园口大堤洞开,汹涌的黄河水一泻千里,豫东南无数村庄被滔天巨浪瞬间吞没,死亡人数前后达八十九万,为南京大屠杀的三倍。黄河水至此改道,昔日的延津渡口,不复存在,就连我高祖父和王守道的坟冢也被大水冲的荡然无存!!
这场惨剧,史称“花园口决堤”,与抗战史上的“长沙大火”、“重庆防空洞惨剧”,并称的三大惨案之一!
我们家,正是在那个时期,举家搬迁,远离黄河,搬迁至太行山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