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月坐在电影院的大厅里,手里拿着孤旅的电影票。
“第三放映室《孤旅》两分钟后开始播放,请相关人员做好准备……”
广播里传来冰冷的女声。
夏朗月带上墨镜,将亚麻色的大波浪卷发往耳后捋了捋,向第三放映室走去。
她的第一部电影,不知道怎么样。
入座坐好,夏朗月隐隐期待着。
“嗨,夏朗月,好久不见。”一个低低的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
夏朗月愣住了,这不是……凌清风的声音么?!然后猛的转过头。过了大约三秒……
“哈哈哈……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了……哈哈哈……”夏朗月笑得肚子都疼了,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看。
“额……对不起……对不起……”夏朗月尴尬的陪着笑,然后继续等待电影开始。
不一会儿,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中国电影的标志和各联合出品公司的logo。
“哗哗哗哗哗——”
电影开头就是滂沱大雨。
马路上少有行人,只有小汽车一辆接着一辆。
夏朗月出现在了屏幕中,那是她的特写。她的头发都粘在脸上,身上全部都被雨水打湿,惹人怜惜。
——女主角夏雨倒在了路上,身边不断有车经过,还有车堵在了后面不停的按喇叭。
“怎么回事?”凌清风饰演的莫棱出现在了屏幕中,皱着眉。
“少爷,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倒在了路上,堵住了路。”司机答到。
“去看看。”莫棱道。
然后,夏雨被送到了医院。
窗外的雨停了,病房里安静的能听见窗外雨水从屋顶滴落的声音。
夏雨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环视着四周,似乎在确定她在哪儿。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了那正滴着的吊水瓶。
夏朗月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她最怕打针,似乎在这部戏里要打针时从没说过“不”。
夏雨扶着床慢慢坐了起来,眼睛无神的望向窗外——原来她没死。
病房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莫棱的声音——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医生说只是伤心,疲劳过度。”
“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来到门前,停住了。
莫棱看向坐起来的夏雨,声音不由得减小了。
“你醒了。”
夏雨没有回答他,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向窗外。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莫棱道。
夏雨依旧偏着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夏朗月突然想起,凌清风那时的神情,不由得看了凌清风一眼。却发现他正神情恍惚的望着某个地方。
夏朗月摇摇头,想他干嘛……真是……然后继续看电影。
电影已经换了一个画面,莫棱在和医师交谈。
“医生,她怎么样?”
“通过你的描述来看,病人很有可能患有忧郁症。”医生告诉莫棱道。
“忧郁症?”
“对,是因为长期压抑形成,建议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又道。
莫棱点了点头,谢了医生,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房间。
“少爷,”管家道,“您救了她的性命,就已经很仁慈了,何必再多管闲事?”
莫棱垂着眸,似是思考着什么。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眼眸望向远处,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和妤雅很像。长相……性格……都那么像……”
莫棱想起,他刚刚见到燕妤雅时,也和夏雨一样。眼睛空洞无神,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后来,他陪着燕妤雅做治疗,带她出去玩……
然后,他和她相爱了。毫无预兆,却令人嫉妒。
可是好景不长,燕妤雅不久后患上了胃癌,因为早期没有察觉,最后被饿死。
莫棱因此颓废了很久,从此变得冷漠。
而他现在……遇见了一个和燕妤雅很像,很像的人。
画面消失,刚刚只是楔子。
然后屏幕变黑,中间开始用白色缓缓书写孤旅的艺术连笔体。最后出现沐清导演作品的字样。
*
“你叫什么?”心理医师笑着轻声问夏雨。
夏雨没有回答,眼神飘忽不定。
医师没有气馁,继续道:“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可以和我说,也许我能帮你。”
所有人都希望有人愿意倾听他的故事。
“真的吗……”夏雨空洞的眼神望向医师。
“当然了,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叫夏雨,夏是夏天的夏,雨是下雨的雨……”
——
“宝贝儿,妈妈希望你,即使遇到夏天的雨也不要退缩……”那时的夏雨很小,坐在她妈妈的怀里,听妈妈讲着。
可是,后来妈妈得了哮喘,爸爸不愿意给妈妈医治,于是妈妈走了,夏雨的话越来越少。
最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世族恩怨,她是她妈妈在外面的野种。
真正的千金和夏夫人回归了,她理所应当的被赶出了夏家。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悲惨,于是,雨水淋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最后倒地时才觉得自己快死了。
可惜……她并没有死。
“这样啊……”心理医师若有所思道。
“你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为什么?”
“黑暗。”
“你有喜欢做的事吗?是什么?”
“跳舞。”
……
心理医师问了夏雨很多问题,最后对夏雨说:“你要学会放下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重新开始生活,知道吗?”
夏雨点了点头,起身出了房间。
待夏雨出去,心理医师便对莫棱道:“她既然喜欢跳舞,就带她去学一学舞蹈,说不定有恢复的可能。还有,给她的生活多布置一点冷色系,要安静的环境……”
心理医师说了很多,莫棱一个个记下后告辞。
莫棱走出房间,看见夏雨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夏雨见莫棱出来了,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棱。
那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深邃不见底,不见一丝情感。
莫棱的心莫名的一揪,随即迈开步子向前大步走去。他知道,夏雨一直在后面跟着。
*
“这里的腰要再弯一点……对……手打直……”舞蹈老师正在舞蹈室给夏雨纠正着姿势。
夏雨曾经学过舞蹈,身子骨很软,天赋也很好,老师很喜欢她。
夏雨跳了一上午的舞,满头是汗,而莫棱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他能看出来,夏雨很刻苦,很喜欢跳舞。不然,在他告诉她要她来学跳舞时,怎么会看到那一直空洞无神的眼中有兴奋的光芒。
经过一天天的训练,夏雨渐渐也开始笑了,舞也跳的越来越好。
“夏雨,这一次有一个演出,你可要加油哦!”舞蹈老师对夏雨道。
夏雨用力的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莫棱愣住了,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燕妤雅……
演出一天天逼近,夏雨也在不停的训练,达到了专业水平。
*
“准备好了吗?”舞蹈老师在后台紧张的问夏雨。
“准备好了。”夏雨握紧掌心,默默给自己打气。
“下面有请夏雨为我们带来舞蹈《月默》!”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月默》是舞蹈老师根据夏雨的性格特地给她编排的舞蹈。
舞台骤黑,夏雨走上舞台,跪在中央手放在大腿上,眼睛闭着。
音乐响起,夏雨缓缓睁开眼睛,舞台上出现许多萤火虫,围绕在夏雨身边……
这一演出以柔美为主,加上夏雨穿着粉色的舞裙,成为了这一场演出的惊叹之作。
莫棱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必须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夏雨依旧在跳着,跳的气喘吁吁,最后跳跃,旋转,再下腰收尾……舞台下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夏雨感觉到累了,浑身无力,于是重重的倒在了舞台上。
“夏雨!——”莫棱狂奔到夏雨身边,抱起夏雨怒吼道:“来人!来人啊!叫120!——”
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诊断书:
夏雨,先天性冠心病……
由于那家医院的失职,夏雨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莫棱终于明白,为什么夏雨表演前会有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为什么每次练习完都会喘不过气。
之后的某天,莫棱想起了这位少女,于是去了夏雨曾经住过的房间。
那个房间和当初一样,整洁、漂亮,没有一丝出入。
莫棱眼尖的发现,那张白色的梳妆台上有一个牛皮信封。
莫棱拿过信封,坐在床上拆开后发现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莫棱:
对不起,麻烦了你这么久。也很对不起,骗了你一件事。其实,我患有先天性冠心病,不能太劳累,否则就会央及性命。
是我在你来之前,贿赂了医生,骗了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为我担心。
也许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路人,你也是。你只是我这段孤独的旅行里助我完成梦想的一个路人。
是啊,有人说,人生就如旅行。而我,就一直孤独的在旅行着。就连最后的表演,都是独舞。但是真的,我满足了。
——夏雨
“一个人,走在街上。
那么无措,那么彷徨。
一件事,失去希望。
那么憔悴,那么绝望。
看那天空没有太阳,
看那雨水没有度量。
累了,累了,就睡吧。
去那天堂,永远是太阳。
……”
片尾曲响起,屏幕播放着夏雨学跳舞时的认真,以及辛苦。
音乐放完,屏幕变黑,出现两行白色的字:
其实,夏雨并没有孤旅,至少,她有梦想陪伴着她。
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
片尾曲再次响起,电影演完了。
放映室一片呜咽声。她们都哭了,夏雨的故事太感人。
夏朗月也哭了,捂着嘴,眼泪不停的流——她以前一直以为她了解夏雨,现在看完电影她才知道,原来夏雨的心理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