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无情何必生斯世:那些穿越沧桑的经典爱情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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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道不尽轻花似梦,恨水长东(3)

88 雷峰塔下——庐隐

涵!记得吧!我们徘徊在雷峰塔下,地上芋芋碧草,间杂着几朵黄花,我们并肩坐在那软绵的草上。那时正是四月间的天气,我穿着一件浅紫麻沙的夹衣,你采了一朵黄花插在我的衣襟上,你仿佛怕我拒绝,羞涩而微怯地望着我。那时我真不敢对你逼视,也许我的脸色变了,我只觉心脏急速的跳动,额际仿佛有些汗湿。黄昏的落照,正射在塔尖,红霞漾射于湖心,轻舟兰浆,又有一双双情侣,在我们面前泛过。涵!你放大胆子,悄悄地握住我的手,——这是我们头一次的接触,可是我心里仿佛被利剑所穿,不知不觉落下泪来,你也似乎有些抖颤。涵!那时节我似乎已料到我们命运的多磨多难!

山脚上忽涌起一朵黑云,远远地送过雷声——湖上的天气,晴雨最是无凭,但我们凄恋着,忘记风雨无情的吹淋,顷刻间豆子般大的雨点,淋到我们的头上身上,我们来时原带着伞,但是后来看见天色晴朗,就放在船上了。雨点夹着风沙,一直吹淋。我们拼命地跑到船上,彼此的衣裳都湿透了,我顿感到冷意,伏作一堆,还不禁抖颤,你将那垫的毡子,替我盖上,又紧紧地靠着我,涵!那时你还不敢对我表示什么!

晚上依然是好天气,我们在湖边的椅子上坐着,看月。你悄悄对我说:“雷峰塔下,是我们生命史上一个大痕迹!”我低头不能说什么,涵!真的!我永远觉得我们没有幸福的可能!

唉!涵!就在那夜,你对我表明白你的心曲,我本是怯弱的人,我虽然恐惧着可怕的命运,但我无力拒绝你的爱意!

从雷峰塔下归来,一直四年间,我们是度着悲惨的恋念的生活。四年后,我们胜利了!一切的障碍,都在我们手里粉碎了。我们又在四月间来到这里,而且我们还是住在那所旅馆,还是在黄昏的时候,到雷峰塔下。涵!我们那时毫无所拘束了,我们任情地拥抱,任意地握手,我们多么骄傲……

但是涵!又过了一年,雷峰塔倒了,我们不是很凄然的惋惜吗?不过我绝不曾想到,就在这一年十月里你抛下一切走了,永远的走了,再不想回来了!呵!涵!我从前惋惜雷峰塔的倒塌,现在,呵!现在,我感谢雷峰塔的倒塌,因为它的倒塌,可以扑灭我们的残痕!

涵!今年十月就到了。你离开人间已经三年了!人间渐渐使你淡忘了吗?唉!父亲年纪老了!每次来信都提起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因果?而我和你确是前生的冤孽呢!

涵!去年你的二周年纪念时,我本想为你设祭,但是我住在学校里,什么都不完全,我记得我只作了一篇祭文,向空焚化了。你到底有灵感没有!我总痴望你,给我托一个清清楚楚的梦,但是哪有?只有一次,我是梦见你来了,但是你为甚那么冷淡?果然是缘尽了吗?涵!你抛得下走了,大约也再不恋着什么!不过你总忘不了雷峰塔下的痕迹吧!

涵!人间是更悲惨了!你走后一切都变更了。家里呢,也是树倒猢狲散,父亲的生意失败了!两个兄弟都在外洋飘荡,家里只剩母亲和小弟弟,也都搬到乡下去住。父亲忍着伤悲,仍在洋口奔忙,筹还拖欠的债。涵!这都是你临死而不放心的事情,但是现在我都告诉了你,你也有点眷恋吗?

我!大约你是放心的,一直挣扎着呢。涵!雷峰塔已经倒塌了,我们的离合也都应验了——今年是你死后的三周年——我就把这断藕的残丝,敬献你在天之灵吧!

爱语小札:

因为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而使得雷峰塔颇具传奇色彩,作为旅游胜地,也有很多情侣在此定情,卢隐也不例外。之所以对雷峰塔有如此的眷恋,也是因为这是当年的定情之地。

逝者长已矣,生者却在雷峰塔残留的影子中默默哀悼和思念,文章最后一句“今年是你死后的三周年——我就把这断藕的残丝,敬献你在天之灵吧”,听来总是让人为之心酸,这大概也是天国之人所希望的吧。

89 爱,流浪——佚名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这就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而选择了去远方流浪的三毛的心曲。

她是一个纯粹的文学女人,百分之百的梦儿,从小就有着相当高的文学天分。她从十一岁就接受了《红楼梦》的启蒙,从此,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她又读了《水浒传》,这部书对她的文学风格影响很大。在她的文学作品中,“红楼”魂魄和“水浒”笔法是交相辉映、水乳交融的。

她在十七岁那年,发表了她的处女作品《感》。然而她却与数学无缘,她在上学的时候就偏科,作文是班里的范文,数学却不及格。初二那年,因为受到了数学老师的一场羞辱,陷入了极度的自卑。从此,她关上了心灵的窗户,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那位不称职的老师重重地伤害了一颗少女的自尊心,在少女如春花般开放的季节里,她在痛苦中苦苦挣扎,希望灵魂得到解脱。

在一个狂风呼啸的深夜里,她不堪承受痛苦的折磨,毅然割断了自己的脉搏,以死求得解脱,幸好被父母及时发现送往医院里抢救。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自杀,此后还有二次自杀的记录。这一次是十年后,她的未婚夫——一个心甘情愿要嫁又可以嫁的男人在新婚前夜,因心脏病突发死在她的怀里。她痛不欲生,在一个朋友家中服毒自杀,这一次她又被抢救过来,却留下了终身胃病。

另一次自杀,也是她最后一次自杀,是在台湾最好的医院病房里,她在卫生间里用丝袜自缢身亡。当时,时间是凌晨,整个城市睡得很死。

她的一生都在流浪漂泊,充满了悲剧性的色彩,她选择用死来完成自编的这个故事的结局。她的死给所有喜欢她的读者上了最后一课:生活中谁也不轻松。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她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她在十九岁那年开始了她的初恋,她满心满意地要做别人的妻子,满心满意地指望初恋情人会娶她,然而爱情跟她一开始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初恋男友拒绝和她结婚。对于女孩子而言,没有比这种打击更叫人心酸、心痛、心碎的事了。当二十年后,她在台北和初恋情人重逢,她还追忆旧情,为初恋写了一首歌《说时依旧》,“重逢无意中,相对心如麻,对面问安好,不提回头路,提起当年事,泪眼笑荒唐,我是真的真的爱过你,说时依旧泪如倾……”

这就是初恋带给她的伤痕。为了挣脱爱情的苦难,她选择了去西班牙留学。这是她第一次出国,也是她浪迹天涯的开始。这之后,她又有过几次恋情和准婚史。然而失败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光顾她,爱可遇不可求,情去情又来。直到在西班牙朋友家里遇见了比她小六岁的荷西。荷西以他西班牙骑士的精神和风格深爱着脆弱、敏感、纤细、受伤的她。他的真情和执著打动了在情爱苦旅上遭遇坎坷的她。她终于可以嫁了,嫁给物质清贫的他。为了爱,她追随他的脚步四处流浪。她和他六年神仙眷侣的夫妻情义,为人世间创造了一个爱情神话。

哲学家叔本华说:“人生有如一个钟摆。”在她三十四岁那年,她失去了心爱的丈夫荷西,她惨痛不已,用血和泪记下她和荷西的点点滴滴。事隔多年后,她一生中最后的恋情又以同样受伤的悲剧而告终。多情的她跨越了一般人的世俗观念,最后一次卷入爱的旋涡。

十九年前,她在撒哈拉沙漠找到了爱,出乎她意料的是十九年后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又留下了牵挂。她为王洛宾写了充满爱情的诗句:飘落着淡淡的愁,一丝丝的回忆,如梦、如真、如幻,飘落了,飘荡着冷冷的情,万缕的怀念……

爱情对她而言,注定了是一场劫难。身为音乐家,他只当她是一个拍电视宣传片的配角。自尊心受挫的她重创之后返回台湾,恰巧又逢上她创作的第一部电影剧本也是唯一的一部电影剧本《滚滚红尘》竟然没有得到编剧奖。面临双重打击,强装坚强和洒脱的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她住进了医院。1991年1月4日凌晨,她再一次选择了自杀。这一次,她是真的看破红尘情爱,下决心走了。

爱语小札:

三毛曾说:“爱情不是必需,少了它心中却也荒凉。荒凉日子难过,难过的又岂止是爱情?爱情有如甘霖,没有了它,干裂的心田,即使撒下再多的种子,终是不可能滋发萌芽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