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信被冷水泼醒打了个激灵,一只大手在她脸上粗鲁的一抹。她猛地坐起来,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
心里突然一紧,接着又是一酸。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会遇到那个鬼魅般的蒙古大夫。
“你……”易信用袖子擦了擦脸,终于露出一抹肤色,狼狈的掩饰着此刻有些激动的心情。
“你很聪明,也很胆大。”他的声音难得有了起伏,虽是愤怒的训斥但也好过波澜不惊的冷酷。眸子里的赞许转瞬即逝依旧是往常的高冷,随意的丢过一只水袋给易信。
易信毫不犹豫的接过来牛饮了一通,最后一抹嘴,笑着说:“我既不聪明,也不勇敢。我只是不想死。”她独自把胆大理解成勇敢的意思。
其实她是聪明的,她从不问那个蒙古大夫的身份跟名字。她知道什么事情可以问,什么事情不可以问。但同时又对他绝对的信任。
人与人的信任有时候是建立在经历上,有时候是建立在缘分上。易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猜此刻他们在干什么?”蒙古大夫起身看着火势的方向,白色的衣角被热浪吹的上下翻飞。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拔营逃跑了,如果他们不想变成烤乳猪的话。”
易信的眸子闪闪发光,好像眸中藏了一刻星子。那种自信的神采散发出特殊的魅力。
许久,迟钝的易信才发现旁边蒙古大夫那探究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干咳一声眸子躲闪的看向别的方向。
遭了,心跳又加快了。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要不是脸上有黑灰遮掩,必定看到绯红的脸颊。
“你还能走吗?”蒙古大夫垂眸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易信。
刚才爬防火渠的时候扭到了脚,但是易信怕蒙古大夫又给自己胡乱治病,那种粗暴的治疗方法她不想尝试了。索性假笑着说:“能,我没事。”
蒙古大夫眉梢一挑,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
易信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另一只脚因为不能用力,刚站起来整个人就往蒙古大夫的方向倒过去。蒙古大夫星眸流转,手疾眼快的把她接到怀里。
一瞬间的失神,因为蒙古大夫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脚,她才敢注视他的眼睛。
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黑海,流动时如空中飞走的星星。
蒙古大夫的剑眉微蹙,眉宇间出现一道浅痕,易信慌忙收回视线推开他,脸更烫了。
由于站立不稳这次又向后倒去,易信惊恐的瞪大眼睛,她不要跟大地亲密接触。身子已经倾斜45度角的时候,长臂一揽又稳稳的落进他的怀里。易信长出一口气明白过来。眼神不安的四处躲闪,紧张的屏住呼吸。
完蛋了,这次不仅仅是脸红了,她都可以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星眸微睁,蒙古大夫冷冷的说:“作为一个男人,你觉得此举可好?”
一听到这话,易信猛然发觉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妥,这可不是老家。老家的那些耽美可是腐女们的追求。这里可是封建的n时代,别说两个男人,就是一男一女恐怕也会有所顾及。
想到这里,刚想调整一下姿势。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抱起,标准的公主抱。
“你,你你……”易信凤眸慌乱,口齿不清的手刨脚蹬。
蒙古大夫冷冽的眼神把易信的话都吓回去了,不满的厉声喝到:“你胆子真大。”说完,紧扣易信的腰往远处走去。
她的腰很细,人很轻。他的胸膛很硬,手臂很有力。易信渐渐放弃挣扎,安静的靠在那里,嘴角露出一丝甜蜜。隔着衣服几乎可以听到他强烈的心跳。
蒙古大夫很熟悉地形,又往西北走了一会儿,居然有一片小树林,这里没有被火势蔓延,依旧保持着几分凉意。
粗鲁的把易信丢在地上,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也难怪,易信的身上除了黑乎乎的草灰还有一股难闻的头发的焦糊味。
易信从甜蜜的憧憬里摔醒,揉着脚低声的说:“我不问你是谁,你也别管我的事。”
蒙古大夫低头看着她,许久才冷冷的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一句双关。作为一个女人混进军营跟作为一个士兵火烧敌营。这两件事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需要智慧。
“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选这条路。”易信眨眨眼,隐退眸中的湿润。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茕茕孑立。
她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抬头对蒙古大夫说:“把你的匕首借我用用。”一把精致的匕首递到她面前,她开始对着树枝鼓捣起来。
蒙古大夫沉默的坐在易信对面。终是放缓了声音说:“我给你些银两,离开这里。”
“不要!”易信果断拒绝,头也没抬的继续说:“我跟你什么关系,怎么可以随便拿你的钱。再说,我离开这里能去哪,在这至少还有朋友。”
“你在这里有朋友?”蒙古大夫不解的问着,眼神却疑惑的盯着易信手里的树枝,被削去外皮露出里面的木色,选出最粗的一截,从一头挖了一个小孔,然后放到嘴边乱吹发出呼呼嘘嘘的声音,特别难听。
“你这是干什么?”蒙古大夫鄙夷的看着。
“我想做个哨子,以后我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吹响,朋友就可以找到我了。”易信边解释边改进哨子。
“你朋友……是谁?”蒙古大夫淡淡的询问,似乎不是很在意她的朋友是谁,为什么要在意?
“黑子呀,跟我一起在火头营的!”易信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夹杂着一种兴奋。
蒙古大夫噌的一下站起来拂袖而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不舒服,难道是因为她没把自己当朋友?
易信吓的手一抖,匕首划破食指,一滴殷红渗出。凤眸不解的注视着他的背影,自己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本以为他只是去溜达溜达,谁知道等到天亮都不见人影。果然是蒙古大夫,没有最不靠谱只有更不靠谱。
易信只好拐着脚挪出树林,远远听到黑子的声音,听上去已经非常沙哑,却依旧执着的呼喊她的名字。她想吹哨子回应,可是这半成品的哨子吹了半天也只发出呼呼的声音。
没办法只好把哨子跟匕首揣进怀里,大声的哑着嗓子回应:“黑子,我在这!”
黑子听到易信的回应,驱马赶到近前翻身下马,像利箭一样射过来。二话不说给她来了个紧紧的拥抱,老天开眼,易信你真的做到了,你让我见到了……我媳妇!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黑子激动的似哭似笑。
易信呵呵的笑着,想掰开黑子禁锢她的双手,想了想又放弃了,慢慢的扶上黑子的背,轻拍着安慰:“我没事,就是那匹马不幸遇难了。”
“你没事就好。”黑子放开她,扶着她的肩头左看右看,确认她没受伤。
“我真没事。不过我脚崴了,你得背我。”易信一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伸出双手等黑子背她。
黑子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喜悦的笑容半蹲下去。
“黑子,你们都没事吧,粮食有没有损失?”易信趴在黑子的背上,伸手去蹂躏他的发髻。
本来想帮他整理一下松开的发髻谁知道越整越凌乱。
“他们都没事,粮食是损失了一些,不过问题不大。”黑子开心的笑着,很享受易信在他头上作怪。
“刚才你们有没有怀疑我开溜?说实话!”易信伸手揪住黑子的耳朵,使劲一拧。
黑子哎呦一声,双手一松,易信吓的立刻搂紧他的脖子,黑子满意的一笑,重新稳定住易信,“我怎么会怀疑你,就算你说你是神仙我也信你。”
“真的吗?我真的是神仙哦,我是专门来救你们的。”易信说完还在黑子背上做个超人的手势。
你不是神仙,你是我的仙女。也许你真的是来拯救我的。黑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跟周氏兄弟汇合以后,大家都非常开心。先锋官找了几次,也终于找到他们,并通知他们大部队已经往这里来了,让他们原地待命。
第二傍晚,黑压压的大部队就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飘着一面最大号的军旗,上写一个大大的方字。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小号的红色豹字旗,再往后更是彩旗飘飘,什么左字旗,右字旗……
简直是人山人海,彩旗飞扬。这种阵势易信还是第一次见到,莫名的感觉到一种澎湃。
大家就扎营在离小树林不远的草地上。火头营的弟兄们也聚在一起,关于这次的行动问长问短。
一个报事兵进来通知,左卫将军要召见火头营的先锋,了解这次事情的详细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