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养的两只安哥拉长毛兔还有两只母鸡,搬家时舍不得处理,就把它们一起装进爷爷编的柳筐里和行李一起发走,筐里放了些土豆、玉米让它们路上吃。爷爷、姥姥的户口都落入我家了,便随我们一起走,从此两位老人的晚年基本上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三姨一家留在农场。
搬家那天很冷,一家人都裹着皮大衣坐在卡车上。我穿的棉胶鞋反潮不保暖,尽管在车上一路都没停止活动腿脚,到密山火车站仍然冻得失去知觉,揉搓两个小时才缓过来。
坐上火车行进不远就到了目的地——八面通火车站,八面通镇是穆棱县委、县政府所在地,镇子很大,靠山傍河,一条主要街道从火车站向下延伸三四里长。城外有条水面很宽,水流很急的大河,它就是穆棱河,因有这充沛的河水滋润,两岸水网密布,稻谷飘香。县城另一面依着青山,山上林木茂盛,常有狗熊出没。
没有房子,全家暂时安置在一个小旅馆里吃住。等了三天行李才到,打开筐一看,两只兔子没事,两只鸡却已死掉,就在旅馆里收拾做吃了。很快父母工作有了着落,父亲被安排在县人委(政府)财政局,母亲就在县委机关幼儿园当园长,园里给了一个里外套间的房子做为我们的家兼园长办公室。
幼儿园是一个幽静的三合院,两棵高大的山丁子树挺立院中,春天枝头挂满白色小花。这个幼儿园是日托,家长每天接送,以前因管理不规范,社会上有些意见。母亲来之后,凭借以前工作经验,大刀阔斧进行整顿,把日托改为全托,一日一接变为一周一接。在伙食调济、教育安排等方面都有大改进。面貌一变,家长便争先把孩子送来,一时各班儿童爆满,只好请县里再选调新保育员,增加新的班级。穆棱产金,县里自己有金矿,设金矿局,归财政局管,父亲就负责金矿局的工作。穆棱河出产的河沙都含金,人要在沙滩上摔倒,爬起来吹掉手上的细沙,就能看见沾在掌上的砂金闪闪发光。河床上还能见到许多洁白的半透明的石英石,捡起两个互相撞击磨擦,能发出道道火光,我们常捡回去晚上撞着玩。
金矿在城外七八里远处,要经过穆棱河大桥。父亲省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父亲一生酷爱骑自行车,从20岁骑到80岁。当时买车还要交票照税,一年交税2。4元,他骑着这台破旧车往金矿跑。他还天天去机要局送取电报,县财政局与牡丹江专署以及省财厅之间不论是下级工作汇报,还是上级工作指导,普遍以电报的形式来进行。
这天,父亲骑车从金矿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他打开纸包让我们过来看,里边是黄灿灿的金属碎屑。父亲说这就是砂金,工人们从沙子里淘的,还让我们掂掂沉不沉。矿里产的砂金,都是经由父亲带回交到银行,当时就是用天平验秤后用纸一包,拿走归库,也没什么警卫押运。
我喜欢穆棱,它虽处北方但远离了荒凉,它交通畅达,山清水秀,繁华热闹,当地政府生态发展意识也强。县城依山傍水,在农户的院墙上经常见到“靠山吃山养山、靠水吃水保水”,以及“多种经营促发展、扶持贫区赶富区”的标语口号。去供销社买东西,大门边也贴着“秤平斗满尺码足,货真价实态度好”的对联。每个柜台上方都有一根铁丝拉到收款处,售货员收到顾客买东西的钱后开个票,把钱和票用夹子夹好挂在铁丝上用力一推,夹子便滑到收款员那里,收款员取下算完帐把找的钱和盖过章的票据再夹好推给售货员,他再把剩钱和货付给顾客。买东西时那些夹着钱的夹子就在顾客头上划过来划过去,没人去碰,很有意思。总之,能在穆棱安家真是不错。这里还有个不同之处,白俄侨民比较多,在小学的同学中就有他们的子女,大家和这些黄发白肤的小孩一起学习游戏,相处很好。中苏交恶之后,他们便陆续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