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再见了，蒙特
西城荒漠，地下高塔顶层。
那悬空的水晶球，正播放着某一处空间的影像。
叶枫正从水底往上浮，手里握着一颗黑色的圆球。
身着黄色长袍的老人瘫坐在地上，看到这里，手一挥，那影像便消失了。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笑。
他的衣服和他的脸一样，满是皱褶。
连衣帽早已褪下，露出满头的白发。
原本合身的长袍，现在看起来却那样的宽，他的双手瘦得只剩下骨头。
他的双眼，被下垂的眼皮遮去了大半，看不见一丝生气。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这样看待他。
但是，这个老人，在笑。
咧嘴轻笑，那一排泛黄的牙，带着血丝。
怪异的声音在这空间内回荡，尽管微弱得好似从未存在。
气氛压抑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数秒后，笑声戛然而止。
老人的面前，一只甲虫现出了身形，它是站立的，用两只纤细的足。
这只甲虫足有两米高，瓢虫类。它背上的两个圆弧状甲壳，覆着一层银白色光甲；它的身前，柔软的腹部装备着黑色的金属制护甲。
老人的眼皮依旧低垂，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但很显然，他发现了这只甲虫。
所以他终止了他的轻笑声，开口说话。
“真难得，死前还能见你一面，你的身份这样尊贵。”
老人用着未知的语言，说话时带着笑意，可惜是讥笑。
那甲虫背上的硬甲动了动，隐露出光洁的翅，略小的嘴嚅动着，看不出喜怒。
“都要死了，还这么挖苦我。”
漠然的语气，死亡似乎只是一个玩笑，那样的轻。
老人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消渐，依旧咧着嘴，勾成微妙的弧度。
“没办法，谁让你在为祂办事呢？”
老人似乎有些无奈，顿了顿，继续说着话。
“不过既然知道我要死了，祂让你来干什么呢――还是你单纯地想来杀了我？我记得你以前经常说要用你的牙把我磨成碎片。”
那甲虫怔了怔，似乎被拉入了回忆当中，只是它很快又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的肉太老了，和你的人一样。”似是回唇相讥，却掩饰不住其间的落寞，“我只是来，参加你的葬礼，悼念那个传奇的法师，可惜你不是原来的你了。”
“你不是也一样？我是祂的对抗者，而你现在却是祂的追随者。”
“因为我们杀不死祂。”
甲虫阐述着事实，再没有多余的情绪，似乎听不见老人话中的怪责。
“那么我的葬礼过后呢？帮祂把那两样东西收回？”
老人没有穷追猛打，反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不，破坏规则的人是你，你就要死了，所以我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剥夺战争中任何生物获得的任何物品，都会让这场战争的趣味减少。”
老人的笑意更甚了，带着解脱的轻快。
甲虫看他这样子，轻叹一声，目光转向那水晶球，片刻之间，无数画面在它眼中闪过。
“你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甲虫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失望。
“没办法，老了，法术时间算不清楚了。”
老人虽收敛了笑意，但怎么听都听不出半分的遗憾在里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真的觉得那个人，有资格做为你的传承者么？这么大的破绽都看不出来，他真的值得你把生命托付给他？还是你觉得他可能威胁到祂的存在？”
一连串的质疑，指责老人的轻率。
“我想你误会了。”
老人摆了摆手，幅度却小得可怜，或许要把力气节省下来，好陪眼前的朋友聊天。
“我把东西交到他手上，只是因为那枚戒指也在他手里。他死了，那两样东西自然会跟那戒指一起被继承，不管怎么样，总会有人到这里来的，不是吗？”
“人？或许会是你最痛恨的虫子，像我这样的。”
“都一样，走得到这里，取得走我的传承，就够了。”
“总觉得你口是心非。”甲虫盯紧了眼前的老人，“蒙特，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叶孤。”
“呵呵。”老人轻笑一声，伴着咳嗽，“连命都守不住的话，他不配来这里。”
“你还真是严格，但不管怎么样，最后接受你传承的，都算是你的徒弟不是么？”
“你可能没听过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把他杀了？毕竟我现在在为祂卖命。”
“你不会。”
“对，因为没有任何生命能比你更加优秀。”
“以后的时间还长。”
老人轻笑着，半睁的眼慢慢闭上。
生命，终结，却依旧保持那从容的笑，甚至动作都没有变，仍是瘫坐着。
甲虫站在老人身前，没了言语，也没了动作，良久。
泪水滑落，在甲虫的脸上，模样有些滑稽。
它用于站立的两只细足向前弯曲。
它在向老人鞠躬，但看起来更像是趴在了地上，相比起它的身体，它的腿太短了些。
“蒙特，希望你的决定没有错。”
它扭头看向那光洁的水晶球，看到了在烈日下行走的那个人影。
轻叹。
老人的尸体被甲虫小心的扶起，坐到了他身后的石座上，只是姿势并不怎么好看。
“再见了，蒙特。”
甲虫慢慢地退开，身形一点点模糊，直至消失。
那悬在半空的水晶球，不断转动着，散着耀眼的芒。
“试炼模式，开启。”
“推动装置启用，开始向上推进。”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