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平的这几句话,一直到春江还在葛飞的脑海里盘旋。应该说,春江市公安局的刑事拘留决定,粉碎了葛飞最后一丝幻想。幻想的粉碎使他的精神开始崩溃,这种崩溃对相平他们来讲,是一种好事。罪犯与警察开始合作是好事,它省去了刑事侦察当中的许多麻烦。疑犯的口供给刑事侦察带来的,是最便捷、最准确的侦察路线。
智得昌看到了葛飞,他在电视机前看到了葛飞向镜头投向的一眼。这一眼,使智得昌心头一沉。他发现,以前葛飞眼中的漠视、冷酷、无情、坚韧全都不见了。反之,给智得昌的感觉是有些失魂落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葛飞到了这种程度,显然他已丧失了斗志。这就意味着他可能投降,向警察缴械投降。智得昌知道,他的投降对纪彬来讲意味着灾难,而对他智得昌来讲,不同样是恐惧吗?
南宫燕出现在电视画面,她神采奕奕、面带笑容就象她侦破了一起大案一样。她说:“凶手被抓获,仅仅是5、20大案侦破的开始。更深层次的内幕,更重要的原因,随着侦破的深入,春江公安的刑警们一定会给春江的公众一个完整的答案。”
“啪”的一声,智得昌关上了电视机。他心中充满了恼怒,这个女人!
智得昌对南宫燕充满了反感,结婚前,他认为这是一个漂亮、多情的女孩。结婚后,他才觉得她多事。南宫燕事事有她自己的主意,从不按智得昌的想法去做事。我行我素,自己决定上了一个什么作家进修学院。一个女人,最主要的是相夫教子,当什么作家?智得昌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想让南宫燕跟他走,想出头露面,可以当他的副总。不想顶风冒雨,家中决不会短她吃和穿。可南宫燕不!她有她的路,她看不起智得昌的铜臭气。她要走自己的路!终于有一天,南宫燕向他提出,要离他而去。智得昌没有吝惜,他答应的很痛快。因为,智得昌心中早就容不下了。
他也早就看出了吕凡对她的意思,他也想成全他们。可最终他也看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小燕想的太完美了,这世上那有那么完美的?没有舍那有取,你看夏露就比她精明,比她现实。他看透了,就是吕凡不当这个公安局长,夏露也会跟定吕凡。
智得昌拍了一下脑门,他感到有些乱,这都是那跟哪儿呵!葛飞的被捕,搅乱了他的神经。
突然,他的门被一股大力推开。纪彬出现在门口,他长发有些凌乱,眼光有些散。一开口,声音有些哑:“大哥!”
看纪彬的形象,智得昌的心中也涌上一股苍凉。他的这位兄弟,平常是很重仪表的。长发永远是打的摩丝,皮鞋永远擦的雪亮,两条裤线总是笔直地垂向地面。细而长的眼睛里永远是自信,永远是闪亮的光泽。
智得昌明白,他一定是看了电视,一定是看到了葛飞。他有些慌了!说不慌是假的,生死攸关面前,谁有那么强的定力?智得昌拽着他的衣襟:“坐下、坐下!”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智得昌问:“看到葛飞了?”
纪彬默默地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中华烟。他抽出一棵递给智得昌,自己点着一根。
“这个葛飞是怎么搞得,看着挺精明、挺能干,可说栽就栽了。真他妈的邪了!”纪彬吐着蓝烟,咬牙切齿地说到。
纪彬第一眼看到葛飞就产生了猩猩相惜的感觉,从葛飞冷漠、无情的眼神里,纪彬看到了他有一个更冷酷的内心。实践证明,他没看错,葛飞的确是个冷血杀手。当他千里奔袭,单独驾车,贩毒春江时。纪彬认为,葛飞有超强的耐力,超凡的胆量。是一个可托大事,黑道上难得的人材。实践证明,纪彬也没看错,他一出手就是两条人命。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简简单单地就栽在春江公安的手里呢?纪彬竟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他那里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呢?
“不要想了,什么事都有个定数,我看葛飞也是命该至此。咱们不必替他担忧,钱我们也付了,情我们也尽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智得昌劝解纪彬。
听智得昌说完,纪彬一转身抓住智得昌的手说:“大哥!找找二哥,看有没有办法?救救葛飞!”
智得昌摇摇头,他从省里得到消息,省公安厅和省纪检委可能要组成联合调查组,针对上访信调查吕凡。这个时刻,他吕凡能有什么办法。但这件事,他没和纪彬说。他只是拍了拍纪彬的手说:“他能有什么办法?再不、他就是不想干了!不过,就是不想干他也未见得救出犯有杀人罪的葛飞。”
纪彬知道智得昌说的对,可他仍是心有不甘地喊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杜先生的朋友栽在我们春江!”
智得昌瞪了纪彬一眼:“小点声、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吗!检察院、法院,我们不都有朋友吗?先想办法大事化小,然后再小事化了,我们一步步走吗!”他又狠吸了一口烟说:“首要的先把事情弄清,葛飞的事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象南宫燕说的,他就是5、20案的凶手。这事是怎么认定的?公安都掌握了那些证据?葛飞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纪彬心里认为智得昌说的不错,他也早已派人去打探这件事。二人在智得昌的办公室正在密议,有人敲门。纪彬知道这人是谁,他喊道:“进!”
门开处正是来福,他奉命去打探葛飞的事。现在、看他的样子是有了准确的消息。他看纪彬和智得昌都在,他先向智得昌打了个招呼:“智总!”然后喊纪彬:“大哥!”
纪彬问他道:“事情怎么样?”
“打听清楚了,这个葛飞什么也没说。公安是给他做了什么血型化验,凭这个认定的。曹勇说,有了这个鉴定,葛飞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一样可以判他的死刑。”来福说。
“什么鉴定?”纪彬不懂,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来福又转向智得昌。智得昌也不懂,他们又将目光注向来福。
来福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就听曹勇和我说,葛飞杀人时,还强奸了陶璐娜。用他残存的精液和他的血型做检验,如果是一致,那这个人就是他。”
明白了,这一次纪彬和智得昌都听明白了。纪彬挥了挥手,让来福先走。来福向智得昌和纪彬点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等纪彬离开后,智得昌说:“完了、葛飞完了。不要想了!这样的事就是高院院长来了,葛飞也没救。”
虽然,智得昌对法律没有多深的理解。可来福说得,他全听懂了。这叫证据认定,就是没有口供照样可以定案。就和指纹一样,这就是证据,就是铁证!
“这个葛飞怎么搞的?这不犯病吗?”纪彬将烟蒂扔向地板。
“好在葛飞还什么也没说,但我们要未雨绸缪。你最好是躲一躲,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这样,我们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纪彬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葛飞不会说,他为我们做事,我也给他钱了。他要是交待了我,那他就太不仗义了。”
智得昌冷笑了一下说:“这个时候,仗义还值钱吗?再者,你的命能押在葛飞的仗义不仗义上吗?”智得昌眼睛盯着纪彬又说:“再说,头几天你到水晶宫闹了那么一把,如果公安找你,你不也是麻烦吗?三十六计走为上,你还是听大哥一句吧!”
听智得昌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纪彬点了点头。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你看到哪儿好?”智得昌不想让他再上普阳,因为,哪儿由于葛飞的被捕,已是是非之地。到哪儿,无疑自投罗网。
纪彬说:“我到通河吧!当年我在哈尔滨结识了一个通河的朋友,他叫权四。他在哪儿很好用,我到他哪儿玩几天。有事,你可随时找到我。”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纪彬说有这么一个朋友,智得昌很满意。连他都不知道的地方,肯定可以瞒住公安。他点点头说:“很好,你要马上动身。谁也不要带,柳心如也不要去。你到哪儿后,就和我单线联系。直接打我手机,不要打其它电话。”
“行、心如就叫她在这照顾前厅,来福他们带带保安。有事也可以给你跑跑腿,张罗张罗事。”纪彬说。
“那事不宜迟,说走就走,不要拖泥带水。钱不够我是可以随时给你汇的。”智得昌说。
二人正商量着,夏露敲门走进。她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她在递给智得昌的同时说:“智总,我身体不好,想到上海去看一看。来去不是一天半天的,工作我就先辞了吧!”
原来,她拿的是一张辞职报告。
智得昌接过一看,心中想道:“这个吕凡,见事不妙要打退堂鼓呵!”智得昌一眼就看出了这张报告后面的意思。他还想道:“官场的人真是不可交呵!我为他做了多少?大难临头,他就要振翅高飞了。真还赶不上纪彬,这才是难兄难弟。”
智得昌想是想,表面上却是一点没露。他说:“不就是身体不好吗,该休病假就休病假。辞什么职?这叫我兄弟怎么想?”
“这也是吕凡的意思。”关键的时刻,精明的夏露在更精明的智得昌面前也犯傻。
“不管谁的意思,你在鸿业也不是一天两天。有点病,该休就休。不要动不动就辞职,叫外人看了,好像出什么事似的。”智得昌脸沉了下来。
夏露看话不好说,只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