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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阴雨,对于状告新世纪纪彬贩毒的上访信雪片般飞来。先是省厅转来,接着是省政府、市政府,还有省长、厅长的批示。上访者是不达目得决不罢休,最近的一封是部里转来。
吕凡对这些上访信采取的态度是静观其变,所有的都批给相平处理。办不好,相平的责任,办好了,他自可顺水推舟。
相平不能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对纪彬采取措施,部、厅都等着要结果。采取措施,一旦有了闪失,那责任就是他相平的。吕凡话里话外,这意思说得再透没有了。这一招棋真有些难下,前面是个烫手的山芋,后面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吕凡。年轻的刑警支队长,有些犯愁。
没想到,刑警支队长犯愁的同时,有人更犯愁。正谓世事难料,就在吕凡在智得昌的帮助下,渡过了厉秀兰和夏露给他造成的难关。并在工作中运筹自如,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的时刻。一场灾难降到了吕凡的头上,使这个前程似锦的公安局长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再一次接到了姜云波副市长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严肃:“小吕,你马上来一趟!”
吕凡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穿好警服,步行踏上市政府大楼。
在姜副市长的办公室,姜云波沉着脸扔给他一封信。吕凡接过打开一看,心头不免一颤。原来,这是一封同样的上访信。但这封信是告他吕凡的,告他吕凡和黑社会头子称兄道弟,往来密切。还告他乱搞男女关系,生活腐化。同时,要打开的信封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从后边照的,但背影可明显看出是他吕凡,他正走进新世纪的大门。另一张是他和夏露,一边一个开门钻向他们的帕萨特。
看到这两张照片,吕凡的脸色变得苍白。就象突然中了一枪一样,身体从内心里开始发抖。
姜云波在吕凡看信的时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电动刮胡刀。他一边打开开关,让刮胡刀均匀地转动在他脸上刮掉剩余的胡须,一边观察吕凡看信后的反映。他发现,吕凡已被这封信击中了要害。
这封信是寄给他姜云波的,而这封信同样是打印的。姜云波知道,在他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很多比他更高的领导也会接到这同样内容的信。应该说,姜市长最近一段对吕凡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否则,这封信他是不会给吕凡看的,因为这是违犯纪律的。
姜云波刮完胡子,温和地对吕凡说:“小吕呵!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呢?怎么还叫人拍了照片?你是公安局长呵,你是搞侦察工作的。这一次叫别人侦察了你,你得很好反思一下,做做准备吧!”
吕凡张口还要辩解,但明显底气不足,话还没说出来。姜市长告诉他:“你不要说了,什么也不要说,你回去好好考虑吧!”
吕凡是怎么走出的市政府大楼,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句话叫失魂落魄,这时形容吕凡是再恰当不过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他是知道这封带有照片的上访信,对他意味着什么。
姜云波能这样做,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没有代表组织正式和他谈话,而是私人性质的通报。但是,如果稳不住形势,将问题消匿于无形。如果,上访人不达目得誓不罢休,那可真就有点麻烦。不过,目前看来,状告鸿业的和状告他吕凡的很有可能是一个人。这个人能量不小,仇恨也不小。要想叫他收手是个很困难的事。更主要的,现在这人是谁还不知道。他就象一个深藏在角落里的狙击手,不时放着冷枪,而且是很准确的冷枪。这的确叫人防不胜防呵!
吕凡一边走着,一边这样思考着。
等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想清了一个思路,这个上访人是对纪彬去的,是对鸿业去的。而对他的袭击,是对鸿业攻击的一部分。这个人认为,他是鸿业的保护伞。上访人要打掉他这个保护伞,继而摧毁鸿业。
那么,根源还是在鸿业、在纪彬、在智得昌,在他的这些朋友身上。对于他吕凡,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吕凡就成了池鱼。想到这儿、他有些恼火的要响了智得昌的电话。
“喂!吕凡吗?”智得昌接过电话他就知道是吕凡,他抢先问道。
听到这镇定自若的声音,吕凡的眼前浮起了智得昌宽大的脑门。这一刻,他的恼火没有了,代之的竟是一股莫名的委屈。他压着这份委屈,尽量平静地喊了一声:“大哥,是我!”
“呵!什么事?”
这个时刻,吕凡冷静了。尽管他是智得昌的哥们,尽管事情将他和他弄到了一条线上。可他目前还是公安局长,他吕凡还有他的位置和责任。他话一出口就变得更加冷静,更加深思熟虑:“大哥、最近社会上对你们新世纪有很多反映,特别是对老三。我觉得这样对你们是很不利的,你应该考虑是谁能对你们不利。找出这个因素,把事情处理好,避免把事情弄得更糟。如果把事情搞得过大,我也很麻烦。”
吕凡这番话,自己感到挺原则。他的意思是让智得昌去考虑,找出这个上访人。把事情从根源处解决,他也会避掉一场祸事。可他忘了两点,一是他忘了纪彬是什么人,他不会用吕凡想象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而他的方式对吕凡来讲是致命的。二是他自以为是圆滑的一番话已经丧失了他一个公安局长的位置和责任。
智得昌当然明白吕凡的意思,他马上回答道:“你还是过来吧,是不电话里说不明白,我们当面谈。”
吕凡当然想起了他走进新世纪大门的那张照片,他淡然地说:“我还有点事,你先抓紧时间找到毛病在哪儿再说吧!”
智得昌说:“那好,我找你。”他放下了电话。
这件事情智得昌重重地放在了心上,他没有小视。他了解吕凡,吕凡能把电话打进他的案头就是说事情很严重了。他想起了一件事,节得松曾和他说过,有人挺注意他们新世纪。并轻松的调侃他,“老智,你们门前有狗呵,你得小心,别叫那狗咬着。”
现在看来,这个节得松话里有话呵!
现在,那两幢附属工程基本结束了,就剩内部的装修。这装修的工程,智得昌交给了一家装修公司。节得松早几天就要求验收结账了,智得昌还没来的及。正巧、先找他谈谈。
说办就办,智得昌电话找来节得松。
二人见面,智得昌也是开门见山:“节老兄,最近我感到有点不对劲,想起了那天你的话。你就实实在在地告诉我,我门前的狗是谁?我好有所防备。身体好没病没灾,我也好早日给你结账呵!”
节得松微微一乐,他可不是闵老大。他在春江做包工头已有二十几年的历史,上上下下他都很有一些关系。他也了解智得昌,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他说:“智总玩笑了,谁能叫你不舒服。谁叫你难过,我先叫他过不去今天中午。至于结不结账的,那都不急。咱哥们谁跟谁,三十万二十万的难不倒谁。”节得松绕了个弯子。
智得昌说:“君子可以不交,小人不能不防。大哥怎么也得给小弟提个醒,今天我请客。”
看智得昌认了真,节得松说:“其实我早就想给智总提个醒,但我看智总实力雄厚,轻而易举地不太当事,我就没敢多说。既然智总把我当个朋友,我老节也早就看上了智总。春江市这么小,以后仰仗智总的地方多着呢!我也希望智总是越混越好,我们也好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老节说了一大堆,全是没用的。可智得昌知道不能摧,他只能等。他耐心地递给节得松一颗中华烟,等着他的下文。
点着烟后,老节继续说:“那几天,我的工长和我说,有个人总在工地附近转悠,手里有时还拿个照相机。我心思是记者,来查访我们,我就上了心。盯在工地几天,叫我发现了。你猜是谁?”
说到这里,老节象说书的来了个下回分解。他瞪着眼睛看着智得昌,等智得昌回答他的话。智得昌心中暗笑,他对外喊来夏露,吩咐道:“你到餐厅安排一下,今天中午我陪节老板吃饭,要瓶好酒。”
节得松白净的脸上,挂着笑说:“这个人是水晶宫那个刘宝的跟班,他跟着刘宝来找过你们几次。我认的他,我发现他不是记者,就没太在意。可他在哪儿好几天,而且老是盯着你们,我就觉得不对。这年头,同行的不好处呵!”
智得昌心中暗道,果然是他!但表面上他不露声色,他笑着说:“他姓边,想找彬子。他们那边不好干,想上这边来,又不好意思。转了好几天,但咱们这边不缺人哪!只好叫他过几天再说。”
智得昌的解释合情合理,这倒弄得节得松不好意思,很为自己多此一举。可智得昌仍是热情地邀他到餐厅谈,这使他解除了一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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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智得昌想了很久,他没告诉纪彬,他害怕闹出更大的乱子。他选择了吕凡,晚间他事先通知了夏露,然后开出了他的宝马。他没用司机,亲自驾车开上了春江大街。
华灯绽放,春江大街流光溢彩。到处是灯火的海洋,到处是灯火的长流。宾馆、饭店,各种娱乐场所,纷纷用它们闪烁不息的灯火,昭示着人们,它们那里有一流的服务,一流的享受,一流的消费。而捷达、别克、现代,以及宝马、奔驰用最时髦的灯火构起了一条最时髦的灯火的长河。
智得昌缓缓的驾着他的宝马,轻松的扶着方向,自然地溶在这灯火的长河里。他不敢加油,他的宝马的良好性能,只要他脚下稍一用劲,它就会箭一样的窜出。那这宁静、平和的灯火构成的长河,将在顷刻中被破坏,他的宝马也要遍体鳞伤。他爱护他的宝马,即使宝马有再好的性能,再强的爆发力。他也不会在这群车之中,跃马扬鞭!
驰出春江大街,转过星际广场,高新小区的楼群在黑暗的天空下遥遥在望了。他不希望吕凡出事,这不仅源于他们的友谊。更主要的,因为吕凡是他所精心编织的关系网上的重要一点。他精心编织的这张网,不是刻意地要对付什么人,而是他生存、发展的需要。他象一个巨大的蜘蛛,必须附在这张网上他才有安全感。因此,他决不想吕凡这一点出现断裂,那将会危及这张网的稳定。
在夏露的新居和香巢里,智得昌见到了吕凡。秘密的地点让人产生秘密的感觉,他们没有客气开门见山智得昌说道:“事情查清楚了,所有的事都是刘宝所为。”
吕凡双手合在胸前,眼睛盯着智得昌:“根据什么?”
“这件事不用怀疑,现在和鸿业有这么大仇恨的只能是刘宝。想置鸿业于死地的也只能是刘宝。另外,我们也发现他的人在监视我们。”智得昌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一点没有犹豫地将这件事安在了刘宝身上。
吕凡没有再问,既然智得昌这么肯定,那事情就没有疑问了。他走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中盯着漆黑的高新小区。
智得昌等了半天,吕凡还没有说话。智得昌说:“你找个理由,把他抓起来不就完了吗!人了一切都了。”
吕凡咀嚼着智得昌的这句话,人了一切都了!
他终于回过头来说:“大哥、不行!还是以和为贵,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意上的一些争执,先让一让。等过了这劲,我们再想办法。区区一个刘宝,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地摆弄他。”
智得昌知道葛飞的所为,就是纪彬不和他说,他从心里判断也是清清楚楚的。可这是天字一号的秘密,他怎么能说。甭说是吕凡,就是纪彬当面,他也不想让他给他证实这件事。他摇摇头说:“恐怕这办不到!”
“怎么办不到,凭大哥的智商和实力,刘宝能不买你的帐。用好话让他收手,或者用钱让他收手,只要他收手,可以答应他一切条件。我们面临的是一场风暴,只有堵住风源,才能釜底抽薪。”身在官场的吕凡,知道这些上访信可能引起的后果。他不能不紧张!他现在考虑的不仅是鸿业的安全,关键是他自己能否倒下。现在,只要将上访者找到,让他停止上访。再有姜云波或者申同给他从上运作,这场风暴才能消弥于无形。
看吕凡如此焦急,智得昌心中暗暗叫苦。他明白,刘宝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纪彬的所为已经深深地刺痛了他。现在要想用和平的手段,让刘宝收手,恐怕是痴人说梦。他想单和吕凡商量,原想取得吕凡的指使或者认同,那怕就是默许。他也会利用纪彬清除刘宝,因为这是最可行的办法。肉体的清除是最彻底的清除!而吕凡的指使或认同以即默许,那将会给纪彬的行动带上双保险。
可他发现,吕凡想都没往这方面想。他还在幻想和平解决,他和他们毕竟还不是一路人哪!吕凡的犹柔寡断,恐怕是阻挡不了刘宝的进攻的。
看智得昌默然,吕凡似乎猜到了他一部分心理活动,他说:“千万不要采取过激的手段,现在很多人都盯着我们。一定要很好的安慰他,这是上上之策。”
看吕凡如此坚持,智得昌说:“好,我找个时机,亲自和他谈一次。但愿天从人愿,他能知难而退。”
说完这话,智得昌觉得应该离开这里,他向吕凡告辞。
在智得昌和吕凡谈话时,夏露始终在卧室。他听智得昌要走,出来送他:“大哥,慢走!”这是夏露第一次没叫智总。
智得昌走后,夏露问吕凡:“遇到难题了?”
现在,夏露在吕凡眼中就是他的妻子,他什么事也不想瞒她。他将所有的事向夏露说了一遍,包括姜市长的召见,和他对这件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