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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监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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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拐的眼睛视野里出现了春江市看守所黑色的铁门,那铁门用白漆刷着八个大字:监狱重地、闲人免进。其实到这里的那有闲人?除了犯人就是想探视的犯人的家属,再者就是执行公务的警察。

铁拐就是被警察押解,作为疑犯被送到这儿的。说他是疑犯,就是他的罪行还没有最后的结论。警察依据刑事拘留的条款,在向检察院报捕之前羁押在这儿。

警车驰进看守所的大院,在办公室的雨搭下停住了车。铁拐对这儿并不陌生,只不过这办公室已经从原来的平房变成了现在的二层小楼。物是人非,当年的管教有的成了所长,有的调到了其它单位。现在的管教都是年轻的警官。

可铁拐仍是作为疑犯被带到了这里,前两次他是从这里被送到了劳教和劳改队。这次呢?他能不能逃脱这监狱之灾?他知道只有一成可能,刑拘的人只有十分之一的解除可能。他铁拐岂能例外?

他沮丧着脸,在警察的呵斥下,慢慢的一条腿先伸出艰难地下了车。他的不锈钢拐杖已经被没收了,他只能一只手扶着腿在警察的掺扶下爬上台阶。

管教接过刑警带来的拘留证,向走廊里喊了一声:“六子!”一个年轻一点的秃头应声跑来。看样子,铁拐就知道这是一个快要释放的老犯,他在外面替警察干一些警察不愿干的活。果然、管教发话,“搜搜他!”

秃头将铁拐浑身上下搜了一遍,结果搜出了一棵烟蒂。然后他向管教报告:“好了!”

刑警和管教握手告辞,管教转身带着铁拐走进监号的铁门,那里是一片监舍。看到这排监舍,铁拐从心中叹了一口气,真是世事轮回,他铁拐这辈子怎么就离不开监狱了呢?

看守给他打开铁门,他走进了13号监舍。监舍里是一排长铺,所有的犯人都在面壁思过。只有一个瘦弱如麻杆的小子站在墙角,而且头上顶着一个毛罐。连问都不用问,铁拐就知道那个小子肯定是个强奸犯什么的。这类犯人在监狱里也是挨揍的角色,让他顶个毛罐是老大的惩罚。而老大就应该是占据铺头的那位,铁拐眼睛一斜发现那满脸络腮胡的铺头正在打量他。

铁拐可不怕这个,别看他身患残疾。交起手来,凭他两膂的千斤之力,他还没把什么人特意放在眼里。因此,他稳稳地站在地上,等着进狱后的第一关。

正在他迸息静气等待一博的时候,有人一声惊叫:“铁拐大哥!”

铁拐睁目一看,原来正是那个络腮胡子。铁拐却想不起来在何处与他相识,那人却返身将他拽到床上并热情地问道:“大哥怎么也进来了?”

“名人”到底是名人,铁拐即使走进监狱他也是春江的名人。他不认识络腮胡子,胡子却认识他。胡子喊道:“赶紧给大哥腾位置,把我的位置腾给大哥。”

顷刻间,铁拐成了13号监舍里的老大。他可也不推辞,还有几个认得他的,他们将顶毛罐那小子的行李拿给铁拐。胡子将他的行李推向了二铺,铁拐坐在了头铺。简直是兵不血刃,他就成了这个相对封闭的世界里的首领。

他成了头铺,但他却不愿意说话。他要仔细思考面临的处境,他在思索着如何能挣脱这场囹圄之灾?

看起来,唐丙肯定是被抓起来了。他也肯定把他供了出来,审讯他的警察透出就是有人指认是他铁拐支持了这场凶杀。这个人只能是唐丙,别人说不了那么详细。唐丙怎么掉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对!应该是上海,审讯他的警察多次提到上海警方。这个唐丙肯定是在上海又犯了事,铁拐知道唐丙是个扒手出身,难道他又故伎重演?

铁拐观察着审讯他的警察,拼命地和他周旋着。他知道他一旦咬不住,人命关天的大案不判他个死刑,他的后半生也就要与监狱为伴了。一天一夜,警察轮番向他进攻。他有些招架不住,开始是狡辩后来是沉默,再后来干脆是晕了过去。

他不说话的原因就是要仔细地过滤事情发生的过程,分析警察掌握的证据。他是个三进宫的疑犯,是个经验丰富的疑犯。他不甘心就范,他还是想继续过平康老板的日子。

他相信姜园,他救过姜园。姜园不会咬他,他就有信心,也许他能挺过这一关。多年的社会经验使他总结出,有些事挺一下很重要。这“挺”字,帮助不少人渡过难关。

一宿没睡好,早晨起来眼睛有些浮肿。胡子关心他:“大哥没睡好?你还怕这个吗?怎么也不能把身体造完了!”

铁拐没理他,他想起来了。胡子姓胡,叫胡成龙。他曾是水晶宫刘宝的保安,和姜园交过手,是姜园的手下败将。他这次进来好像是因为吸毒,听同监号的人说,他可能要没事了。铁拐也正盘算着,他要出狱用不用他给带个信?叫扬梅来一趟,这里要行李没行李,要吃的没吃的。这娘们他妈的,死哪儿去了?

看守“咣啷”一声打开了铁门,“11号,出来!”

铁拐还在发愣,他还不适应这新的名称。是胡成龙推他一把:“大哥,叫你呢!”铁拐这才想起,他在这所监舍里编的是11号,11号喊的就是他。

他穿上拖鞋,在看守的后边,一步一步顺着走廊跨过铁门,到了前面的办公楼。他认为又要提审,他往审讯室走去。管教喝住他:“这边!”

管教让他走进了接见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着他的是扬梅。

扬梅眼里噙着泪花,看到铁拐竟小声哭起来。这引的铁拐也是一阵心酸,但他使劲忍着,开口说:“烟、烟!”

杨梅早就有所准备,赶紧给铁拐递过。铁拐抓过烟来,颤抖着手点着,拼命地用肺部的力量将一棵烟吸进了将近一半。蓝色的烟雾在他胸腔里好一阵盘旋,终于在他鼻孔里缓缓冒出。释放的烟雾,缓解了他紧张的神经。他这才开口说话:“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晨来福告诉我,让我来看你,我就来了。到这里,我一提要看你,人家就让我进来了。”扬梅自己也不知所以然,她如实说道。

铁拐心中滚过一阵狂喜,是纪彬出手了,是春江有名的智总出手了!他看管教都不在跟前,附耳向扬梅问道:“快,还有什么?”铁拐心中认为决不会是让扬梅来看他这么简单,纪彬既然出手,就应该还有对他的说法。

果然,扬梅左右看了一眼,拿出一个封着的信封说:“来福叫我交给你。”

铁拐一把抓过,塞到了裤裆里。

扬梅还买的烧鸡,面包什么的。铁拐刚进来,他还吃不下。他让“六子”给拿到号里去,让胡成龙分给大家。自己就吃了一个鸡腿,他惦记着信封里的东西,送走扬梅就赶紧回了监舍。

监舍里大家吃着他的鸡肉,都念着他的好处。铁拐却不敢张扬,他不露声色地坐在铺上,心里想着信封里能是什么呢?

他能试出来,那里没有重量。应该是一封信,一封告诉他如何办的信。能如何办呢?他在监狱里,没有了自由,浑身是力往哪儿使呢?

越狱?连想都不敢想!别说他身患残疾,就是胡成龙这样身强体壮能跑出岗楼上武警的射程吗?

金钱收买,到是可行的办法。可他铁拐是在监狱里呵,怎么去运作呢?

铁拐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信封里是什么。他还不能拿出来看,谁知道这号里十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对于铁拐来讲,此刻这个牛皮纸的信封就是一个葫芦。这葫芦里是什么药呢?简直烧的他心发烫。

一直到了晚上,躺在被窝里,铁拐才终于打开了那个信封。可奇怪的是,那信封里什么都没有。他搜了个遍,才搜出了一根头发,而且是一根剪断的头发。

什么意思呢?铁拐辗转反侧,睡不着了。他足足想了一宿,等东方现出鱼肚白。一绺曙色染上铁窗的窗棂,他才朦朦胧胧入睡。入睡之前,他仿佛悟到了断裂发丝的含意。可入睡后,他作了一个噩梦,梦中唐丙被绑赴刑场,他也被押赴刑场。刑场上执刑法警的子弹是会拐弯的新子弹,那子弹穿过铁拐的脑袋后击在唐丙的头部。铁拐亲眼看到,唐丙的脑袋被打开了一朵花。血就从脑袋的中间喷泉般冒出,铁拐大叫一声,冷汗淋漓从梦中醒来。他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还很完整。

32

星期天,吕凡的心情不太好,周五回家又是一场莫名的吵闹。厉秀兰在家包的是饺子,她知道吕凡愿意吃饺子,每到星期五的晚饭她一般准备的都是饺子。那天,厉秀兰在饺子馅中放了几个硬币。吕凡没注意,在吃这带有硬币的饺子时被硬币崩掉了一块牙齿。吕凡有些着恼:“你搞的什么名堂?”

厉秀兰很得意:“这是让你发财,一口咬个金元宝。”

吕凡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地说道:“什么金元宝呵?我看你像个元宝!”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厉秀兰本来就胖,尤其是她的肚子,从上往下看很难看到自己的脚尖,说是个元宝可也不差。厉秀兰也想减肥,可她太善睡。工作又轻闲,有时在工作时间就睡着了。因此,她的体态总也改变不了。听吕凡说她像元宝,她本身一片好心,包了饺子赚了个元宝。心里不好受的厉秀兰,不带好气的说:“元宝咋啦?没元宝不一定有你的今天。”

这是吕凡心里最烦厉秀兰的地方,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是自以为很优秀的那种。在仕途上的打拼,在官场的角逐,他觉得每一次进步,每一次发展都是他的努力的结果。他相信自己的智商,相信自己的才华。别人夸他的能力,夸他的水平,他都是表面谦虚实者心里很受用。他也觉得是自己夺关斩将,一路横枪跃马,一个台阶冲上另一个台阶的。偏偏这个厉秀兰不服!总认为吕凡的公安局长是她一手缔造的。

她不但认为吕凡走进公安是她的功劳,她还找人算过命,她是金身罩命。只有她才能罩住吕凡的官运,吕凡离开她那天,就是他失败的一天。厉秀兰的嘴也没大有把门的,这话经常溜达,有时就溜达到吕凡的耳中,吕凡不免心中就有点窝火。何况最近,吕凡的思想感情有了变化。她看厉秀兰不免就有更不顺眼的感觉,因此,听了这话他就有点咽不下去。

“你的意思,我离开你就不会了呗?”吕凡停了筷子。

其实夫妻之间的事,本没有多少理可讲。这时候厉秀兰要是垫两句好听的,一天的乌云可能也就散了。但厉秀兰不会,她是直性子,遇事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拐弯,也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她仍是照原来的思路说道:“起码你饺子吃不成。”

吕凡这双筷子可就捡不起来了,脸上挂不住,无奈之间下意识的转身走出了家门。厉秀兰也没在意,她认为吕凡转一圈就会回来,自己吃饱了倒头先睡。

吕凡走出了家门,自然的腿就将他拉到一个方向,那就是高新区的住宅小区。他现在有了一把钥匙,他打开了那个单元门。

单元里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鼻而来,夏露把这里布置的很有家的感觉。一切家庭的日用品应有尽有,不管是做饭的还是洗涤的用具用品全部塞满了卫生间和厨房。绣着花的窗帘透着家的温馨,雪白的床单残留着夏露的体香。

如果女主人现在在这里,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不知那个哲人说过,家就是一所港湾,男人就是一艘航船。当这艘航船在远航中感到疲惫时,可以在这所港湾里得到补充。补充好淡水和粮食,修理好机器,恢复好精力,再一次的去扬帆远航。

可吕凡在厉秀兰那里得不到这种感觉,相反,有时身心更加疲惫。可在这里,在夏露的身边他有了这种感觉。夏露从来没有给他任何要求,他方便时就来,不方便时就不来。来了,这里有女人的所有温情,这温情让吕凡得到彻底的释放。

当夏露用她柔嫩如夷的小手,在他胸口上轻轻一揉时,吕凡会觉得他那棵饱受风雨的心立刻得到了平复。他的心情同时舒展了,像带有蒸汽的熨斗,夏露的小手可以抚平他心灵的创伤。

吕凡不能不醉心于那一刻,公安局长也有难过的时候,也有疲惫不堪的身心,他也需要港湾。

厉秀兰不是不想给他这个港湾,而是她不知道他需要怎样的补充,怎样的休息。更主意的是厉秀兰不想知道,她觉得她曾给过他,她曾为他而立有功劳,这就够了。因此,她也不需要知道。

阴差阳错,吕凡从心里更靠近这里。他脱掉外套,钻进卫生间里将自己洗了洗。然后,他在卧室里抖开了夏露准备在这里的绣花大被。他钻进去,一股清香,夏露特有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他浑身放松,在对夏露的回忆中进入了梦乡。

夏露第二天上午来到这里,她没打电话就凭一种感觉来到这里。她想来这里了,这也是她的一种习惯。

吕凡已经起床,正在沙发上看当日的电视新闻。听到门响,他回头一看正是夏露。清新脱俗的夏露,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仍像一朵新荷。她穿了个黑色的长袍,脖子上是一个雪白的纱巾,长发垂肩,明媚皓齿。粉嫩的双腮,冬日的严寒里涂了胭脂样飞出两朵红晕。看到吕凡,她一声惊叫:“吕哥!”。没来得及关门,就鸟儿一样扑到吕凡的怀里。

两个人好一阵亲热,夏露有点嗔怪地说道:“你来也不打电话给我?”

吕凡不是不想打电话,而是他刚从家里出来,心中有点不忍。至于不忍的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反正昨天他是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拿出电话。今天,当着夏露的面他也不想解释。夏露也不需要他的解释,她问他:“想吃什么?”

吕凡说:“出去吃吧!”

“不,在家里多好。”夏露让他等着,她转身去买东西去了。

夏露去买东西的当儿,南宫燕来了个电话,她问道:“二哥,在哪儿呢?”

“我、我,”一时间,吕凡有些窘迫地说:“在外边。”

“呵、我们想到局里去呢!”

“做什么”

“搞一下采访,听说新世纪工程队队长被杀案已经告破,我们想作一下专访。将公安干警的神勇告诸市民呵!”南宫燕没忘了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