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相平没有放过这次机会,他开着三菱吉普带着两名刑警向看守所驰来。相平他们只从调查了诸葛玉晴之后就排除了情杀的可能,没人和闵老大争风吃醋。从来人闯进室内,持枪寻仇来看,这是一起预谋杀人案。而事前的调查中,相平掌握了姜园和唐丙在工地和闵老大交过手的事实。
闵老大出事后,唐丙又不见了。尽管诸葛玉晴没有提供可靠的证言,但这个姜园却是不能放过的一个嫌疑人。作为一名刑警,灵敏的第六感官是非常重要的。这决不是说凭借这个感官就去抓人,就去处理案件。但凭借这种感觉,进一步地去寻找疑点,剥茧抽丝抓获真凶,却是一种刑警应有的素质。
听到姜园因为在明月山庄斗殴被治安拘留,相平觉得在监狱这个大背景下和他进行一下接触是很好的机会,是刑事侦察中的火力侦察最好的机会。
春江市看守所设在郊区,高墙电网圈出挺大的一块领地。后边有一个高高的岗楼,武警战士背着枪24小时监视着这块领地。这里只有两种人在这块小小的领地里共事和生存,那就是警察和罪犯。铁窗和铁门像关虎的牢笼一样,锁着罪犯。警察分两种,一种是看守,他们在走廊里值班,一天24小时监视着铁门里的每一个人。另一种是管教,负责这些罪犯的教育,希望他们在这里走向悔改和新生。
有人曾说,没进过监狱的不算男子汉。可是,一个人要失去了自由,生命还有什么价值?生命都失去了价值,男子汉还有价值吗?
那一个走进监狱的人不是丢盔卸甲,还有几个人敢在这里趾高气扬?姜园也是同样,别看他对善良的人张牙舞爪,在这里戴着铁铐,被管教押进审讯室,面对威严的刑警也是失魂落魄。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这样的人,底儿潮。一天胡作非为,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件事又犯到警察的手里。有人提审,他就打心眼里害怕。
他怀里揣着兔子,眼睛像老鼠一样打量着相平。他不认识相平,他在春江只是个三、四流的小混子,他还没见过刑警支队长。但对面的人身材挺高大,相貌却挺和善,只是在眉宇中凝着一股冷峻。
虽然他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但他挺懂规矩,他站在那里没动。
相平也没见过姜园,但他对他有所了解,包括档案中的了解和人们对他的反映。果然,这个小混子身上有种流气,眉眼中有股横气。大翻领的牛仔装,牛仔裤下一双黑色的耐克鞋。露出的手腕上剌着青青的一个忠字。盯着相平的眼神充塞着蛮横,又不时流露着慌乱。
姜园留着板寸,那板寸倔犟而凌乱的站着。两只耳朵其中的一只,曾在一次斗殴中被削去半拉。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是铁拐的忠实弟子,他的耳朵被削掉的那次,就是铁拐亲自带人为他复仇,为他找回的面子。因此,他手腕上的忠字就是为铁拐刺的,那是要忠于铁拐的意思。
相平心中相信,这样的人是可以干出杀人越货的构当的。
“坐下!”姜园终于听到对面的人发出口令,他一屁股坐在橙子上。橙子是水泥砌成的,整个混为一体,冰凉而结实。
“姜园,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提审你吗?”相平按惯例开始了讯问。
“不知道!”姜园的声音很粗,像从沙纸上擦过。
“这是我们支队长相平!”相平身边的侦察员向姜园介绍。
相支队?姜园没见过,但他听说过。这是负责全市大要案的人物,他怎么找上我来了?姜园立刻想到了闵老大,想起了那晚上闷闷的枪声。枪声响后,体壮如牛的闵老大竟麻袋一样从窗口裁下。那重重的倒地的声响,现在姜园想起还能感到那震人心愦的力量。当时,他就知道坏了!肯定是击中了要害,否则闵老大不会如此沉重的摔倒在地。他拽了一下唐丙,唐丙也有感觉,二人仓皇逃离了现场。
事后,唐丙外逃,他才感到了轻松。他也知道人命关天,真叫他去杀人,他可能会尿裤子。可在胡作非为中,他们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相平又问道。
“知道!”这次姜园又是如实回答,一个社会上混的,能不知道刑警是干什么的吗?警察都有他的职责和分工,交警是不可能到这里来提审他的。而刑警,不涉大案也不会在这里找到他。
“那就好,我们找你不会因为你嫖娼,也不会因为你赌博。因为啥?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早说比晚说强,自己说比别人说强。”相平绵里藏针,直刺姜园心脏。
坏了!姜园心中一阵不安。难道真的东窗事发?唐丙落网?他感到浑身似乎坠入了冰窑,刹那间这么寒冷!俗话说:没有亏心事,半夜叫门鬼不惊。可姜园恰恰是作了亏心事的主儿,他怎么不惊慌。
一阵悸动,有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他强咽了咽:“大——大哥,我没作什么事,你、你提个醒。”
相平心中暗笑,才一个回合,这个姜园就露出了马脚。
相平没容他思索,立马又是一枪:“提什么醒,唐丙干什么去了?”
果然是唐丙!姜园有些六神无主。他的脚自然的搓了搓地面,口有些干,抿了抿嘴唇。慌乱中随口答道:“他、他干什么去了,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相平开合有余,斜刺里又是一枪。
知道什么?他知道的可多了。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说出来就有生命的危险,姜园突然感到了恐惧。这突然升起的恐惧感,使他闭上了嘴。他咬了咬牙说:“我就知道他能打杖!”他想避重就轻。
“在那打杖?和谁打杖?”相平决不让他喘息,一连串的问话逼向姜园。
姜园的脑海在旋转,唐丙和他一样,跟上铁拐坏事没少做。但咋说呢?拔出萝卜带出泥。有唐丙的地方就有他姜园,就如狼和狈一样,他们狼狈为奸,狐假虎威在三道街一带早已恶名昭箸。说出唐丙就等于供出他姜园,他沉默了。
看到姜园神态上的变化,相平并没有苦苦相逼,他适时转换了话题:“姜园你不要认为你现在是治安拘留,在这里待几天你就可能回去。你这是以拘代审,我们将对你继续审查,至到查清你所有的犯罪事实。你和铁拐是什么关系?你和唐丙是什么关系?你本身是个什么货色?还用我们多说吗?老百姓给你们记着一本帐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你们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你们走进监狱是迟早之间的事。我希望你看清形势,把握时机。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多少比你作的更凶恨,更周密的案件不都大白于天下了吗!争取主动,坦白从宽永远是我们的政策。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深刻反醒,我也随时等待你的醒悟。有什么想法,可以向管教提出来。记住,早讲比晚讲强!”
相平没容姜园说话,一股作气地像抛深水炸弹样,将这些话扔在他的心里。然后,他果断站起:“带下去!”
没容姜园再去思索,他就被管教又带回监舍。可这回他的心中更加没底,垂头丧气,度日如年。可他那里料到,在他心存侥幸和幻想的时刻,他的灾难真来了!事实真应了相平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
经过和姜园的短暂心理交锋,相平心中更加有底,这个人和闵老大被杀案肯定有关联。但他知道,这个问题从想象和推理到事实的真相大白还有一段距离。这还需要各方面的努力,姜园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范的。
相平离开看守所,在车上,他想着闵老大临死之前没合的双眼。那天早上,他和刘敏利赶到现场。他清楚地看到闵老大没合的双目,是他在尸体检验时用手合上他的眼睛。但在那一刻起,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缉拿凶手,血债血偿!
闵老大和他素昧平生,可他是刑警队长。抓获凶手,让案件大白于天下,维护法律的尊严。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职责,是他崇高的职业良心。身为刑事警察,让凶手逍遥法外,那就是他莫大的耻辱。
当闵老大的妻子,向他哭诉的时候。他心中也十分的难过,他安慰她:“大嫂!你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侦破此案。”
这是他对死者家属的承诺,也是他从心中发出的誓言。现在,他相信,这一切决不会太远。
就在他赶回刑警支队走进他的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事情有了没有预料到的重大转机。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明传电报,他抓过一看的同时,双眼立马射出了光泽。不由得自己兴奋地喊了一声:“好!”
原来,那是一张上海市公安局发来的明传电报。电报内容是,
春江市公安局,
你市居民唐丙,因盗窃被我局抓获。请协查犯罪嫌疑人在你处有无前科劣迹。
此致!
上海市公安局嘉定区分局。
28
铁拐如坐针毡,他的眼皮狂跳,跳的他心烦意燥。姜园在明月山庄被捉,他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些人都有案底,一进监狱就凶多吉少。
铁拐是三进宫的人,深知监狱的可怖,他可不想再上什么“我的大学”。他还是喜欢平康老板的逍遥,三道街霸主的狂傲。做一个自由民是最惬意的事,富有“实践经验”的铁拐最懂这个道理。
他睡不着,躺在床上和杨梅交流:“梅子,我怎么试着不好,这几天眼皮老跳。是不是事情有点不妙?”
杨梅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铁拐的事情经常参入,时常也参谋参谋。这时她说:“有什么不妙的?孩子哭抱给他娘!有事你不会找彬子商量商量。”
这一点,铁拐不是没想过。可彬子已经扔给他五万元,虽然没明说,可那意思谁都明白。再者,他铁拐也是老想独霸一方。这方面,他再去找纪彬就是求纪彬。如果,纪彬给他摆平了这件事,他还有什么脸面在纪彬面前装大?
他犹豫、他彷徨,但在天色大亮时他下了决心。因为他的门前,第二次出现了一台普通桑塔那。那上面几个人整天不动,轮换着吃饭。铁拐感到坏了!
他越看这几个人越像公安的便衣,他们肯定是在监视着自己。铁拐是个多次和公安打过交道的人,他对公安有点特殊的敏感性。这使他心情更加不安,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再弄什么事来可就是大事。这几年,他和花柳蛇把这个家操持的刚有点样子,再有点什么风雨,他的后半生可就很难有机会。铁拐也不能不权衡,他也是个普通人。
没办法,他思来想去,只有找纪彬商量商量再说吧!他唤来他的司机,开出他的捷达王,他们向新世纪驰去。当然,那台不引人注意的普桑已经跟在了后头。铁拐已经引起了公安的注意,他的敏感不是没有道理。
车到新世纪,铁拐听保安说:“纪总在三楼。”
他打发走司机,跛着腿爬上了三楼,在三楼的拐角处,他碰上了水晶宫的刘宝。刘宝穿着一个黑色的貂皮,拎着一个大号的诺吉亚,后边还跟着两个人。见着铁拐,他点点头擦身而过。铁拐心里想,他来干什么?
他没明就里,可他不能忘掉他此行的目得,他还是先找纪彬再说。纪彬果然在他的宽大的办公室里。但他没办公,而是和来福他们在打台球。看到铁拐,他很热情:“唉、哥哥来了,正好、正好,才来了两个师傅,你帮着考察一下。”
纪彬扔下台球杆,交给了别人。他带着铁拐来到了楼下,在更衣室里将自己脱得溜光,二人进了浴池。浴池里人满为患,三个梅花式的池子是碧蓝的池水。一个池子是凉水,一个池子是泛着浪花的人工作用下可冲浪的池水。另一个大一点的,则是恰到好处的温水。
天花板是立体的蓝天白云状,地面是不同色泽的防滑大理石,而水池是仿真玛瑙石。池子的对面靠墙一侧是半透明的玻璃隔成的淋浴间,名牌的水笼头洒着凉、热自如的温水。而稍远处,则是泥疗、石疗、蒸汽疗室,实则都是桑那的变种。
纪彬所谓要让他考察的是在水池和桑那间那块空余的地带,排成两行的搓澡师傅。14个搓澡师傅此刻忙的不亦乐乎,纪彬说得是两个刚来的。在这里就业的搓澡师傅,按要求必需是杨洲的,因为杨洲的搓澡师傅也是这个行业的“名牌”。
洗完了、蒸完了,铁拐开始“考察”。这杨洲师傅就是名不虚传,两个手指夹着毛巾手腕上一缠,在铁拐的光身子上一阵游走。搓澡的同时,竟使他有了按摩的感受。紧接着,盐水,浴奶一起使用,让铁拐来了个遍体通泰。
不可否认,在这种环境下,在纪彬的热情下,铁拐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错、不错!”洗完了,搓完了,铁拐没忘记他的任务,他连声称赞。说起来,铁拐是这行的行家,他开得也是浴池。当然,他那是个普通型的浴池,在比较下,他称赞这里的搓澡师傅的话是来自真心。
看铁拐紧皱的脸皮有些放松,纪彬带他出来换上真丝的睡袍,二人上了二楼休息大厅。在这里,纪彬喊了声:“来人!”
早有一个小服务生跑来,他毕恭毕敬地站在纪彬的对面问道:“纪总有什么吩咐?”
“找个漂亮的小姐,给我这位哥哥做做脚。”
不一会,一个年轻的姑娘拿着一个小橙坐在了铁拐的脚下。姑娘的年龄不大,但手上的力道不小。她在铁拐的足底运足的功力,让铁拐在一阵疼痛之下,有了一种特殊的浑身放松的感觉。
纪彬在棋牌室等他,而且冲了一壶碧螺春。
铁拐一轻松就忘了人生的险恶,忘了还有公安在等着他。那个小姑娘在给他做完了足底之后,铁拐在她一转身之机,他那力道很大的双臂。一个搂着了她的细腰,另一个在她高耸的乳房上捏了一把。这一捏,小姑娘有点不堪忍受,两只眼睛的眼泪夺眶而出。但面对的是纪总领来的客人,她那敢声张?只是利用灵巧的身段在铁拐费力爬起的当儿,脱身跑掉。
服务生过来,招呼铁拐道:“先生,纪总有请!”
“我还当他不管我了呢!”铁拐大咧咧地在服务生的掺扶下,来到棋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