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他像个委屈小孩子一样,用袖子擦着眼泪,哽咽着道:“如果青月不是为了帮我们推翻金王,耗尽了心血,以她的医术,她至少还能再活几十年,都是我们害了她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悲伤的气氛弥漫到整个洞穴,渐渐地,不只是林原痛哭落泪,其他的洞穴中也传来呜呜的哭声、啜泣声。
孟德青站在山崖上,昂首望天。天空乌云密布,星光掩映,偶尔从云中缝隙落下来的清亮冰冷的月光让他打了一个冷颤。孟德青早已离开,可是那些人低沉的哭声依然回荡在他耳边,让他浑身发抖。
孟德青知道,他能发现金王教的藏身之地绝非偶然。山扛阅历丰富、经验老道,他若想悄无声息地消失,绝不会留下痕迹,可是孟德青偏偏发现了山扛离去的痕迹,是有人故意引他到金王教的藏身之所。
孟德青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他无所畏惧,更重要的是他想要见金青月。然而孟德青见到的是一群演员,一群蹩脚的演员,和金青月比起来,他们甚至谈不上一丝演技。
孟德青知道,自他进洞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人发现了,然后金王教的这些人合伙演戏给他看。林原的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孟德青不愿相信,但他不得不信。
一个人的话或许会骗人,但不是所有人的话都会骗人,更不是所有人的眼泪都会骗人。孟德青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终于让他了解了那个让他无比心疼的女子。
金王暴虐,行事毒辣,不像正道作风,引起黑白使者、风火林山四卫等元老的反对。他们想推翻金王,另立新主,但金王的势力和实力都让他们无法对其地位撼动分毫。
后来,金青月为了解救母亲而与他们结成盟友关系。元老们在金青月的谋划下,逐渐夺回了金王教的控制权,与金王分庭抗礼。在这个过程中,元老们对金青月越来越心悦诚服,把她当成了首领,听其号令,莫敢有违。
金王卑鄙,用金青月母亲的自由逼迫金青月一次又一次为非作歹,助纣为虐。
孟德青长舒一口气,吐出胸中闷气。然后孟德青掷起青璃剑。
“呛啷!”
神剑霍然出鞘,孟德青握住剑柄,青璃光芒暴涨,万丈豪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举剑向天!直指苍穹!云开!
青光剑柱擎天屹立!
“喝!”
青光剑柱凝成剑刃,对着远处山头霍然斩下!
山开!石裂!山腰之上乱石滚滚!
青璃剑铮铮作响,似龙吟虎啸,睥睨苍生!
剑芒流转,霞光灿烂!
“喝!”
青璃剑激射而出,刺进山腹!
惊雷炸响,山体炸开!
青璃剑倒飞入鞘!
孟德青冲天飞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断刀府。
吴玉璋把苦行安排到另一处清幽之地,因为吴玉环无暇照顾白德岳,所以梁元主动请缨,把白德岳带在身边。虽然许晚枫也教梁元医道,但梁元所学甚杂,无法面面俱到,只掌握了一些粗浅的医理,他对于苦行的毒束手无策。
烛灵寸步不离地守在苦行身边,只简单吃了些东西,也不休息。梁元劝不了她,只好一直陪着她。梁元算着时间,知道此时大概已经是后半夜,吴玉璋的亲信若是顺利地把阵盘扔到地狱海里,许晚枫此刻应该已经在赶往朱雀门的路上了。
梁元念及此,稍稍心安,又有些失落:他辜负了许晚枫对他的期望,他还是要依赖许晚枫的力量!
白德岳醒来之后感到十分奇怪,他的小脑袋里有无数的问题,但是他很乖巧,他感觉到了他不应该问。白德岳安静地吃饭,然后和梁元玩了一会儿。
梁元看着白德岳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心如刀割。白德岳在颠沛流离中被白天忍收养,体会到温馨的亲情,他有了奶奶,有了更多的亲人,可是这本来美好的一切在一天之内变得支离破碎。
白德岳玩得累了之后又去睡觉,但是梁元从他不均匀的呼吸里知道,他没有睡着。
梁元叹了一口气,踱步走出房间。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抬眼看时,看到白宇林和吴玉璋坐在假山上小亭中的石桌两旁,他们侧脸对着梁元,不知道在说什么,白天赐在假山下站着守卫。
梁元有些畏缩,他对这一家人感到愧对。梁元踌躇了片刻,蹑手蹑脚地倒退着要离开,可是白天赐已经看到了他,白天赐平静地朝梁元走来。
假山上的白宇林看到白天赐走开,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梁元此时已经退到了另一处假山之后,假山遮住了梁元的身影,白宇林看不到。
梁元在心里叹了一下,停下脚步等白天赐。白天赐信步走来,对梁元道:“梁大哥,你也没睡啊?”梁元微低着头涩声道:“是啊,睡不着,出来透透气。白城主的伤怎么样了?”
白天赐笑道:“我爹全身经脉尽断,靠着珍奇药材才活了下来。他现在能听能看,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他已经是个废人了。”白天赐在说“我爹”的时候语气极为自然,就像是叫了许多年一样,他的语气轻松,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叫梁元无比沉痛。
梁元身体一晃,几乎站不住了,在这一刻,他理解了当初孟德青为什么要上天印宫赔罪。白天赐急忙伸手搀他,叫道:“你怎么了?”梁元一抬手,低声道:“没什么。”
白天赐微微一笑,转身和梁元并排站着,他这个方位正好能看到假山亭上的两个人,白天赐幽幽地道:“梁大哥是因为觉得愧对我爹才会如此吧。说实话,其实在我爹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对你十分怨恨。可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这个秘密说出来,我爹和我娘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什么世人看法,什么道德伦理,这些全都不重要了。他们眼里最重要的,是彼此。”
梁元沉默似水,白天赐似乎也只是要找个倾诉者,他继续道:“白天忍为了报仇而屡次出城,不死不休。我娘一直很怕白天忍知道真相,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天忍。她夹在我爹和白天忍之间,整日以泪洗面。可是现在我娘不怕了,如果白天忍要杀我爹,我娘会陪着我爹一起死。”
白天忍的语气很平静,可是他一口一个白天忍,全无兄弟亲情。梁元知道,如果白天忍执着于父仇,那么烈焰城将再次上演兄弟相残的惨剧。
白天赐不再说话了,他安静地看着假山亭,面带微笑。梁元悄悄地离开,悲愤的心情充斥着他的胸膛。梁元走到烈焰大殿前的空旷广场上,张开双臂,仰天!可是梁元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空是亘古凝聚的浓雾,无情无义,无知无觉。
一滴泪,从梁元眼角流下。
梁元在外面游荡了很长时间,当梁元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时,急得团团转的烛灵一把拉住梁元,急道:“元哥哥你去哪里了?吴玉璋说外面有人要强行扩大须弥空间的入口,入口一旦扩大到一定程度,这片须弥空间将不复存在。他让我们尽快去找他!”
梁元按住烛灵,道:“你先不要着急,照顾好你爹和德岳,我马上去找他商议!”
烛灵在这一刻突然无比的心安,她想:就算天塌下来了,元哥哥会为我撑着!
梁元很快就来到吴玉璋所在的竹楼,楚天宗、断刀府一干人等已经聚集在这里。梁元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入口还能撑多久?”
吴玉璋不见慌乱,镇定地道:“半个时辰,而且攻击入口的力量越来越强,只怕坚持不了半个时辰。”
梁元面色冷峻,十分冷静,他道:“断刀府哪里的建筑最坚固?”吴玉璋奇怪了一下,道:“最坚固的应该属烈焰大殿了,它以地狱海内的火石筑成,又经过历代完善。”
梁元点头道:“好!我们现在逃是逃不掉了,叫所有人都集中到烈焰大殿。我有一个阵法妙用无穷,是那天在朱雀门抵挡岩浆洪流时所用,外面的人短时间内破不了这阵。只是这阵法需要极多灵气支撑,那天我有阵盘在手,布置地轻松,眼下却需要你帮我找许多灵石异宝辅助。”
吴玉璋面色一喜,道:“灵石异宝烈焰城自然是不缺,那你去准备布阵,我把人都召集到烈焰大殿里。”
梁元点头说好,飞快地回到房间,抱起苦行的身体,让烛灵抱着白德岳,迅速地赶到烈焰大殿,烛灵什么也来不及问。
断刀府内一片混乱,哗啦乱响。梁元让烛灵等人在一旁休息,他在殿内上下翻飞,在门窗墙壁、屋顶殿柱上刷刷点点。吴玉璋带着手下吴云、吴风两个弟子,手中托飞着数个宝箱来到梁元面前,道:“你先用着这些,其他的马上就拿来。”
梁元也不客气,挥出一道劲风,把七八个箱子打开,里面顿时流光溢彩,梁元轻喝一声,又挥出一道劲风,将宝箱中的所有物品打出,分散到大殿的各个角落,这些灵石异宝像是进了水中一样,只激起了一圈涟漪就消失了。
梁元看看殿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了,该到的已经差不多了,再看看殿外天空上的浓雾,发现天空颤动,浓雾有密有疏。梁元对吴玉璋道:“到的差不多了,我起阵,你把须弥空间收了。这东西来之不易,不要毁在他们手上。”
吴玉璋感激地看了梁元一眼,眼睛扫过殿中人物,点头道:“已经都来齐了,剩下的就是些下人和无关紧要的人,那些人犯不着为难他们。你起阵吧!”
说着,吴玉璋到大殿门口,对着虚空一点,只见天空浓雾翻滚,如长鲸吸水一般汇聚到一处。梁元在同时低声诵念口诀,烈焰大殿外面的墙壁屋顶上亮起一副副阴阳太极图,继续旋转,对应到大殿内的位置也亮起了相应的阴阳太极图。
天空浓雾收缩,渐渐现出黑蓝的天空和影影绰绰的人影,最后浓雾全都浓缩到空中的一个方盒子里。就在方盒子落到吴玉璋手中的下一刻,梁元断喝道:“逆转阴阳,五行定阵!金!土!”
原本有些透明的阴阳太极图,突然变成实体一般,黑得深沉,白得发亮,似一片片圆形盔甲穿在烈焰大殿身上。
下一刻,无数刀罡、法力打下来,轰到阴阳太极图上,梁元霍然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