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圆形的,无任何的木材构造,只是白色的一块帆布,上面绣着太多她看不懂的图案。
此时,她却无法关心这些,眸子从门口帘子旁移离三寸许,死死盯在那方木架子上,那是安放长剑的木架子,躺着一把剑,黑漆虎纹,那种死气沉沉的黑色,是剑身的颜色,那如金子般闪耀的光芒,是虎纹。
冥剑。
那是冥剑!
殺玦的佩剑,她七岁起便知道殺玦与这剑从未离开分毫,有它的地方,便是殺玦的存在,她更知道,殺玦曾将这剑送予过栢姬。
栢姬死后,剑又重回殺玦手中,已然成为黑道中宝剑的存在,听冥剑二字,能让人最先联想到的,便只有绝杀门。
可是,绝杀门在她与孤冥城雪山决战前一月,已经被灭。
孤冥城亲手做的。
她疑惑着上前,衡量着拔出剑,纤长的手指在光亮剑身上触摸,熟悉的一个冥字,在剑柄下方一寸,果真是冥剑,陪伴了绝杀门主十多年的佩剑。
如今,却在这里出现。
为什么?
帘子,掀起,一袭修长的蓝衫僵硬在门口。
她看向门口,疾驰了目光,冷冷的。
门口人立了半响,看着她握着那把剑,看着她不可思议掀起阵阵波澜的目光,看着她同样僵硬的身体。
直到她手中的长剑执起,直到那剑忽然对着自己冲过来,他恍惚回神,略微移身,长剑过肩,避闪过,却擦破了一道衣袖口子。
他一只空闲的手,稳妥的打落在她手腕上,稳妥的从她手中夺过剑,放置于身后,而她已踉跄倒在小小的方桌上。
一切干净利落,可以看成是一切似乎都未发生过。
另一只不空闲的手,将端着的黑色药物放在桌上,不痛不痒的话,“该喝药了,你身子刚好,不宜动武。”
始终未瞧那抹紫影,重新放好那剑,转身,长长的蓝衫衣袖才抬起那方帘子,背后冷不防的传来她的声音。
她匍匐在桌子上,抬头看着他,清清凉凉的,带着应然的探索,带着轻蔑的笑声。
——“你,到底是谁?”
那人手一顿,帘子停在半空,转身,眸子自然的落在她身上,相对一秒,隔空送过来的是他温纯的回答——蓝云。
“你,说,谎!”
依旧是她不平不淡的声音,较之之前,多夹杂着几分底气,“你莫忘了我是什么人,云中九子亲手造出来送与他大弟子的冥剑,你以为我不认识?绝杀门早已绝迹,而这冥剑,若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在孤冥城手中才是!”
她紧紧盯着眼前高傲不松的男子,在他孑然一了的气息之中,她试图想从他不安的表情中找出一点点的慌乱,找出一丝的相似之处。
然而,没有,男子只是一贯的一脸从容若素,面容温和轻然。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蓝云。
可她同样对蓝云一无所知,只知他性格怪癖,行医江湖,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就是她对他全部的信息。
而他对她的了解远远比她多。
甚至方才在进屋时,看着她拿着剑全身僵硬的样子,他几乎是想毫无犹豫的突口,最后脑中残留的意识让他恢复了如常,要出口的字无声在他口中一张一合。
她听不清,却看得清他的唇,只念出了两字,她不知道的两个字。
她无法断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蓝云,她却可以断定眼前的人,一定是她以前认识过的人,无息之中压在她头顶的清冷气场,一种淡漠却又无声牵扯的熟悉感,是他给她的第一感觉。
可这张俊逸的容颜,她同样的实在记不起,以前又在哪儿见过他?
房门口的人,口气忽的温柔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他极为满意的东西,连带对她也是笑容可掬。
明明含笑的话,她听着心寒。
“这是我救你的报酬之一,何况一个躺在陵墓里的死人,确实也不应该带着这么好的宝剑陪葬,若真拿去陪葬,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轻笑的语气似是在说——他是不忍心让一把如此好的宝剑毁于常年不见光的陵墓底部,看着它一点点被腐蚀,被侵蚀,最后,成为一块不折不扣的破铁,不得已,他施手将这块即将成为破铁的宝剑,拉出深渊。
他的眼中,带着惋惜,带着怜悯,甚至,还有轻微的嘲笑。
“你说什么?”
她单手撑着木桌沿边,想尽力支起身子,更想保持着自己该有的冷静,调息着不顺的气息,即便如此,心却是一点一点的往下坠,无论她怎么捞也于事无补。
陪葬?陵墓?
这一类的字眼,刺痛了她的耳,蓝云的话,不像是假的。
孤冥城,难道,真的……死了?
然而蓝衫影子没有回答她,掀了帘子,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