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中有股醉人的干爽草香,江妙可站定在长长的山路前,望着蜿蜒的台阶泪沾衣襟。
“不行,不行,不能哭……”她自言自语的喃喃着,用衣袖把眼泪都擦干,“是彦一把我领到这里来的,不能哭着在他踏过的足迹上行走。”
一路上的每一盏灯笼都是他亲手挂上的,那暖暖的光线投射在她的身上,就像他温暖的臂膀轻拥着她一样,她顺着灯光一步一步的走上山,如同被他宽厚的手掌牵引着,每一阶都仿似有他相伴。
她忽然想起那封信的内容还没有看完,于是放慢了脚步展开信纸:
妙可,还记得山路中间那处陡峭的林间吗?你曾站在那里说过,这是你第一次害怕失去我的地方。当听到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不管是认识你之前,还是在我失忆之后,我内心的惶然和孤独都因为你的出现被驱散,对我而言,你就像明亮的灯盏,在我最迷茫的时候,你紧紧的拥抱总是能传递给我蔓延身心的温暖,所以,原谅我一直不肯舍弃的追赶着你的光芒,就算我每一次冒险的追逐都让你痛了、累了,我也只是为了不让你把我从心底抹去。
“彦一,应该乞求原谅的是我啊……”
江妙可仰着头把快要掉出的眼泪生生吸了进去,轻抚着沿路的木头栏杆缓缓地走着,已是寒冬,瀑布的声响有些微弱,却因为她的漫步越来越近。在静谧的山林间那流淌的声响恰似悦耳的音符,它有节奏的敲打在露出积水潭的岩石上,也深深敲在她的心中。她站在木桥中间,呆望着橘色灯笼在潭中的倒影,曾经在这里说过的话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这条溪流本来有很多可以选择的道路,而它明知面临的是陡崖,却还是来到了这里,不息的奔跃下来,有这样的勇气足以证明溪流依恋着陡崖,就算摔得再痛也要在此相会。”
她竟然差点忘却,她对他曾有过那么无怨无悔的表白,从未想过时间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它真的会消磨掉记忆中那些动人心弦的誓言,真的会无情抹去这段刻骨铭心的爱吗?
她颤栗不已,靠着木桥上的扶手渐渐下滑,埋低着的脸庞浸下一行行咸得发苦的泪水。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她的身后响起一串铃声,她暮然回首,只见木桥尽头的那个石砌的凉亭中央吊着一串花苞形的灯盏。
“是……石榴花……”
她拖着缓沉地脚步走进了凉亭,望着从凉亭的顶部垂顺挂下的那串灯盏,石榴花形花苞上挂满了一一个小铃铛,正是这铃铛在山风的拂动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记得彦一第一次吻她,就在学校花圃中那棵石榴树下,那红艳浓烈的颜色至今还记忆犹新,而他的吻也是那么火热……
“彦一,你是要我想起那个吻吗?不……不止那一次,你曾在这里用冰冷的唇给了我那么悠长的一吻,还有墓前那誓约的一吻……每一次的吻……我都记得啊!”她抚摸着那暖融融的花灯,忽然感觉手指接触到一个干枯的小环,她拨开装饰的绿叶,立即发现系在隐蔽之处的草环。
这是戒指,彦一曾经为她编制的草戒指!
她取下草编的戒指,胡乱展开未读完的信,视线落到了末尾的几行字迹:
记得我送你的那枚戒指吗?曾是代表爱情的信物,现在只剩回忆了,如果我的放手能成全你的幸福,我很愿意再为你编织一只幸福的指环。
你不是我生活中的所有,但你是我所有的幸福,戴上它,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能幸福,永远幸福。
江妙可已泣不成声,一边颤抖着将草戒戴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一边对着戒指说道:“混蛋,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来吗?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一直走到这里吗?要是错过了怎么办,要是错过了……我就再也看不到这枚戒指了!”
戒指的粗糙刺得她手指隐隐作痛,她紧捏着拳头扑倒在石桌上抽泣:“这才不是什么幸福的戒指,没有你的幸福我才不会要,从来都不想要……”就像要流尽这一生的泪水的恸哭着,怎么都收不住,心乱如麻,她不断地喃喃着:“混蛋彦一!你真是混蛋……”
不知在石桌前趴了多久,只有冰冷的风和清朗的铃声伴着她嘤嘤的哭声,直到全身发软,直到蓝田走到她的面前。
“妙可。”
蓝田心疼的脱下西装披在她的肩上。
“蓝先生……”她惶然抬头,吃惊地注视着他,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我都听你妈妈说了,你和彦一的事……”他咬着牙艰难地问道:“你还爱他吧。”
江妙可没有回答,低着头不安的摩挲着手指上的那枚草戒,这微小的动作被蓝田收入眼底,心中涌出不能自已的疼痛。他已明白妙可对彦一倾注的那份深情,那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能得到的感情。
蓝田从裤兜里掏出白色的戒指盒,打开盒子拿出那枚闪着光亮的铂金戒指说道:“看来这只戒指在你心中远远没有那草编的戒指珍贵。”
“蓝先生……”江妙可惶惶地望着他。
他不舍的用指尖划过戒指的弧度,然后走到凉亭的一角,奋力朝山崖外一抛,那戒指立即化作一道闪光没入黑暗,他凝视一刻,然后回头向她微笑道:“去找他吧,去把彦一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