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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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黛玉呆呆地凝视着那机关之处,叹道:“这个必定就是他们相会之路了。”

对黛玉,惜春已然多了几分油然的敬意和钦佩,总觉得黛玉与一般的女子大不相同,似乎深蕴着无限的仙气和灵气。

见黛玉从袖中取出秦可卿的绣像,踩着凳子挂在了床对面空白的墙壁上,惜春便道:“姐姐绣的这像,竟是挂在这里的?”

黛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由着心走罢了。只觉得这幅绣像,挂在这里最合适。”

惜春歪着头看黛玉,道:“别的人,总说哥哥和蓉儿媳妇不干净,为什么姐姐竟是那样看重哥哥呢?”

黛玉淡然一笑,道:“他的为人我不深知,只是唯独敬佩他这情字罢了!这样的世道里,唯独最最纯粹的情字难得。”

见惜春不解,黛玉挽着她手臂娇笑道:“等你大一些儿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

惜春随着黛玉出去,回首时,看到秦可卿对自己依然巧笑嫣然,不觉回头凝视着黛玉,道:“林姐姐,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有极多的人总是说我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

黛玉听了微微一怔,没想到惜春竟也有疑心的。

想想也着实是难怪,其实惜春入府的时候,虽然贾敬夫人未逝,可是却已中年,如何能诞育惜春?纸包不住火,且家中人多口杂,自然风言风语甚多,惜春那样冰雪聪明,自然会有所发觉的。

惜春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那时候我也不懂事,混沌不清的,只不过却记得那时候,家里极多做过多年事情的下人都通通换过了,只有一些新的奴婢奴才伺候着,果然日后再也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语。”

一双明净的眼睛看着黛玉,惜春问道:“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是贾家的女儿呢?”

黛玉笑着搂着她纤细的肩膀,道:“你若不是贾家的骨肉,那我也不是了;既然我是,那么你自然是贾家的小姐。你没瞧见我们生得那样相像么?若没有血缘之亲,如何我见到你就喜欢你呢?”

说得惜春也娇笑起来,道:“正是,老太太那样精明的人物,要是我不是贾家的女儿,她肯定不会容我在她跟前养活的!”

才下了楼梯,就见紫鹃焦急不已地在雪地里走来走去,身上已经落了一层淡淡的雪花!

黛玉嗔道:“你怎么在雪地里走着呢?也不避避雪!”

紫鹃见两人下来,急忙拉着两人上下左右仔细看了,才松了一口气,道:“姑娘真是淘气,回头告诉老祖宗去!”

黛玉扮个鬼脸,惜春也掩口娇笑道:“紫鹃姐姐担忧什么?你可不知道,我们还遇见仙女了呢!”

紫鹃疑惑地道:“你们遇见了仙女?我怎么恍惚听着竟是男子之音,隐隐约约也听不真。”

听紫鹃竟这样精明仔细,黛玉也只好跟惜春霎霎眼睛,笑了笑,拣一些有的没的跟紫鹃闲聊,便混过去了。

黛玉因走到了情梅树下,惜春道:“这果子甜得很,如蜜糖一样,入口甘甜,可是回味却又有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我小时候常常来这里偷这果子吃,蓉儿媳妇总是说我淘气,可她却又不责怪我,倒是哥哥常常教训我!”

说着伸手摘了一个,拿着手帕擦一擦,便张口咬了一口,吐出一粒鲜红如豆的核来。

落在地上,殷红似血,竟如相思泪!

漫步回贾母等人赏梅之园,又见路旁枯草,此时惜春亦觉得有些凄凉萧瑟,只对贾珍与可儿之事仍旧存了无数疑点。

只当着后面那些婆子,又不好多问,只心里暗自沉吟,晚上回去再问个仔细。

又见路边的梅花冬木掠过,偶尔有一两株早开的金盏花,在雪地中依然顾盼生姿,黛玉低低一声叹息,轻如烟雾:“动情容易守情难,难者,更是天下女子而已。”

她心中,似乎明白了,情之真谛,不以人而论,不以身而论,更不以荣华富贵门当户对而论。

有时候,相逢就是一种缘,有时候,目光流转处,情就已经滋生心中。

她的情在何处呢?

眼前呼出的白气,渐渐凝结出了水溶温润如玉的身影;

那淡淡的笑容,如月光一样清凌凌的照在自己心中,不染半分尘世的俗气和物质,超脱于天外。

此时的雪花,似乎密了一些,更如天上贬谪到凡间的梨花,仿佛蹁跹人间。

原来雪花不但洗去了空中的污浊,更给世间增添一份灵动的美丽和清幽,那雪中的梅花,必定开得更好罢?

站在一株梅花树下,黛玉扶树曼声清唱:“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清澈婉转,让惜春莞尔一笑,道:“如今虽没有月色,我们却是在梅边了,只可惜,竟没有笛来增色。”

黛玉一句唱罢,便浅浅一笑,娇声道:“谁说没有玉笛呢?这可不就来了!”

惜春听了心中大奇,正要说话,就听到背后风声,扭头一看,却是水溶立在跟前。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罢!

黛玉今日穿的是橘黄缎面银鼠袄儿,杏黄缎面白狐皮的褂子,上面星星点点绣着淡淡的腊梅;系着一条秋香色的百褶灰鼠皮裙,裙角也绣了一枝怒放的折枝腊梅,虬曲如画,举手投足之间,腊梅若隐若现,分外妩媚和清傲。

那水溶亦是一身杏黄新衣,披着一件领口滚着白色狐狸毛的玉色披风,和黛玉的玉色斗篷相映成辉。

只是黛玉的披风下摆绣了一枝红色折枝梅花,而他的却是绣了坐海五爪龙罢了。

惜春心中暗暗称赞,此时的水溶,越发有一种狂放的气质来,隐隐让人不可违拗,想必更适合黛玉这样温润的江南佳人。

黛玉对他脉脉含笑,道:“今日里怎么到东府里来了?还是知道我也在的?”

水溶走近黛玉,笑道:“想着今日雪景好,必定这里请西府里的人来赏梅,可巧贾珍也下了帖子,我就顺路过来了。”

黛玉知道他说话亦是不尽不实,只是一笑,将手一伸,道:“玉笛拿来!”

水溶只觉得一股幽香从黛玉袖中发出,将身畔清冽的梅花香气掩住,闻之令人醉魂酥骨。

更见她素手纤纤,晶莹如玉,不觉心中更是淡淡的悸动。

解下腰间的白玉长笛,递在她手中,道:“这支笛子质地也罢了,就只音色还好。”

黛玉素手执起长笛,那一双手,竟白得与长笛无二致,只觉得晶莹可爱。

凑在檀口,轻轻试音,十分清越,黛玉笑道:“音色果然好。”

水溶笑道:“知道你最爱挑这些东西,能带不好的东西给你玩么?”

惜春早跟紫鹃使了个眼色,将身后的婆子都引了过去,并不打搅这一对玉人难得的清净。

黛玉听了水溶的话,嫣然娇笑,恰如一朵梅花在雪花中无声无息地绽放开来。

水溶心中满满的,都是无比的温暖和安逸,笑对黛玉道:“到园子里走走罢,外客都在逗蜂轩里划拳吃酒,女眷又都在内园中赏花,这里的我已经吩咐人看着了,不会让外人进的。”

黛玉失笑道:“权势和地位的好处,别人理所应当地遵从。”

水溶牵着她温软如棉的小手,软嫩滑腻的触感,如丝一样缠绕指间,让他心中无限的爱恋,问道:“住在贾家这几日,还好罢?本来素玉去接了你几次,只是老太君十分不舍才罢了。”

黛玉听了一呆,随即笑道:“我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了,外祖母并没有跟我说的。不过还好,我自有家,那里不过一个客居之处罢了,自不用事事小心在意什么。”

水溶哼了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的事情?竟有那样的女子抢白你不说,有求于你,还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教养出这样的人来,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得了。”

黛玉的叹息声在雪里悄然盛开,如梅幽香:“她也不过这么着,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水溶温润的目光凝视着黛玉,忽而悄然一笑,道:“我的颦儿,竟有些变了呢!”

黛玉问道:“什么变了?是变丑了?还是变俊了?”

水溶摇头,道:“是气质更内敛而深蕴了,温润如玉,似乎有着无限的光华和威势隐隐透露出来。”

说着长声一笑,道:“倒也十分有趣,皇上说我的威势更加锋芒毕露,你的却是隐隐从举手投足之间表露。”

黛玉娇嗔道:“我已经长大了呢,我懂得了很多很多的道理,你的历练也是越来越多了,没有你王者的霸气和威势,如何能压住那些表里不一的家伙?”

水溶见到她这般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却是一笑,黛玉更是不依地道:“你笑话我么?”

水溶笑道:“岂敢岂敢!”

忽听远处惜春娇俏的声音道:“林姐姐,你看够了罢?快些来,老祖宗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