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似乎还没有明白少主的意思,看了看了六月,却见她的眼光一直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尽管她知道,那个方向——并不是魔教。
“这两个人,怎么办?”
五月疑虑,又看向从墙围上缓缓飘落的七月,刚才对那女子的那一掌,七月的出手,连五月都有些困惑了,其实七月已经没有必要那么做了。
除非——七月真心想那女子死。
但是,少主那边可不好说,少主面上虽没表露什么,但那眼神中一闪即过的微怒,又是谁能察觉到的呢。
七月微微偏了头,看着易沐枫和仙儿,没有遮掩的容颜,让络仙儿看得不大舒服,虽说知道那是乐姐姐的容貌,可忽然那容貌映在别人脸上了,心里有些咯得慌。
易沐枫却是不同,恍惚想起那夜江舟城郊的青衣女子——会是七月吗?
“他们两个……如果几位护法感兴趣的话,不如留给你们,这等小事,我们无法管。”
那意思,这小事,就应该是让他们几个护法做的?她们七个倒是懂得如何高高在上。
落秋怜冷了眉眼,轻哼了一声,抛袖而去,冷魑翊三人随即也跟上。
没看到方才少主的眼色吗?
敢动易沐枫跟这小丫头,不是自己去找死又是做什么,少主对那女子的在意程度可不低啊,区区放过这两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络仙儿看着那七个人离去,也不好发作,只是自己憋闷发慌,再怎么说乐姐姐的那一句话,还是触动了她。
她甚至认为,自己又连累了乐姐姐,兴许没有她这个累赘,乐姐姐可以安安全全的逃出这里,络仙儿慢慢的蹲了下来,抱头埋在膝头,一脸不悦之色。
易沐枫收回落在那七人离去方向的视线,看了看蹲下几乎要痛哭的络仙儿,也一并蹲了下来:“仙儿姑娘,你没事吧?”
络仙儿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没用罢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也做不了,就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
“仙儿姑娘,这也不能怪你,说不定龙姑娘会没事,那个人似乎也没有要伤害龙姑娘的意思。”
络仙儿还是摇了摇头:“你不懂的,什么叫做不可以改变的命运,我想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不过这几天,我玩得很开心,有一个冷酷无情的叶大哥,还有一个处处照顾我的乐姐姐,其实也够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乐姐姐不要出事。”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了?”易沐枫看着她,一脸的渺茫。
络仙儿忽然的抬起头,漏出大大的笑容,说出平平静静的几个字:“我要嫁人了。”
易沐枫笑了笑:“虽然我不懂你们这儿有什么世俗规矩,但是我知道,一个姑娘家可不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仙儿姑娘是不是玩笑有些开的过大了,而且看样子,仙儿姑娘也就十五岁。”
络仙儿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没了之前的笑容:“怎么,你看不起十五岁嫁人啊,谁说十五岁就不可以成亲了。”
“不是,不是。”易沐枫连连摇头,也起了身:“我只是觉得,仙儿姑娘在跟我开玩笑,婚姻可不是儿戏,而且你父母又怎么会让你这么小就嫁人。”
“时局所逼呗。”络仙儿叹了叹气,看着他勉强抬起了笑意,来了一番戏谑的意蕴:“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姓络,你也可以像姐乐姐一样唤我仙儿,我十五岁。”
“仙儿……”易沐枫呢喃了一声,笑了笑,报名字:“我叫易沐枫,十七岁。”
“易大哥。”络仙儿亲切的叫唤了一声,脸上顿生了笑意,又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易大哥,你有没有过上心的女子?”
问道情那一方面的问题,易沐枫的脸微微沉默了一下,支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只是他不知道,那算不算上心。
“瞧你这表情就肯定是有了,她长的漂不漂亮,是不是很温柔,要是像乐姐姐那样就好了——”想到此处,络仙儿顿了一下,猛得看向他:“你上心的人,该不会就是乐姐姐吧?那你可就完了,叶大哥那么厉害,你怎么打得过他呢。”
看着络仙儿胡编乱造,易沐枫只是自己舒舒心,笑了笑,又淡淡了回了一声:“不是,我从出岛才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可能有上心的女子。”
“是吗?”络仙儿这才算放心,微微一笑,含情脉脉的看向了他:“那如果我说我要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啊?”易沐枫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什么思维,怎么一下子跳到了这个问题上面,他我了半天,还是以我结束,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不让这个小丫头失落。
“我骗你的,你还当真了。”见他认真的模样,络仙儿实在不忍心戏弄他了,刚刚出岛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子,恩恩,比她还不懂世道,别人说什么都信。
易沐枫有些无奈得看向了她,看来那夜江舟城郊,那个青衣女子说的对——越漂亮的女子越喜欢骗人,千万不要相信女人。
想了想,络仙儿又说道:“我要去找我五哥,可能要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你呢,打算去哪儿,你要回你的岛吗?”
想了想,易沐枫摇了摇头道:“我要去璃月教。”
络仙儿点头:“也对,乐姐姐是璃月圣女,出了事情,也得告诉璃月教的人。”
月夜,树林。
男子并没有带她离开太远,一路上,也没有话题。
将她抚平靠树,男子握住了她的手,单黎夜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抽离了他的手:“别浪费你的真气,你也受了伤,我还不是一个垂死之人,不需要,何况,你带我到魔教之后,我还是会死,你这么做,纯粹就只是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他看着她,眼中的坚定,终是放开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怕我认出你的声音吗?”单黎夜也看着他,笑了笑:“你身上的气息,很像我一个……我们一定见过面。”
良久的,他还是没有说话。
“看来,你什么都不会说了。”单黎夜摇了摇头,轻微叹了一声,凝向了他左肩的伤口,被她刺伤的:“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做的,伤害自己,即便你不痛,也有人会心疼……”
她的手,慢慢的伸出,光洁的指尖,抚上他肩上那一片的鲜红,然后在缓缓的沿上而走。
那婉若游龙的指骨,在他伤口间轻抚着,不知为何,他竟没有反抗的意识,那轻柔的抚摸,触动了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
七年前,一样的树林,一样的月色,她也是这般,抚过他的胸膛,替他吸毒,包扎他的伤口。
单黎夜的笑容,在碎影的斑点下,很邪魅,那停留在他胸膛间的手,不经意的,迅速抬起,手缝间的银针,朝他脖颈侧边扎去。
可惜,他反应避闪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拍。
在他的脖颈间,留下了三道直线的划痕,银针的尖端只是稍微的刺破了他的肌肤,所过处,有了些红肿。
使银针的右手已被他紧紧拽着,单黎夜并没有收手,另一只手却还是与他交缠着,缕缕伸向他脸上的雪银面具,却又次次被他挡住。
直到虚弱的身体受不住他浑厚力气的压制,两手都被他禁锢着,身体猛的撞到后背的树,他冰冷的双手徒然而至,掐住了她细嫩的脖子。
勒的,有些紧了。
“失手了,真是可惜。”
她的笑容依旧,似是很享受他这般的对待,也对,他也本该是这般残冷的,方才他深思所闪过一瞬的温柔,是她看错了。
就如七年前一样,他也是这么狠劣对她的。
他,一个嗜血残忍的魔教少主,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温情,她没那么自作多情,也不觉得自己圣母,若是那样一个人真对她有什么情感,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这里离魔教有些远,你最好能够保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不会再对你下杀手,否则,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机会杀你!”
她的眸子,有了傲然,凝睇向他紧固的手。
那只手,又勒紧了几分。
感觉到脖颈处的火辣,他知道她的银针中,还淬了点寻常东西,不过也可惜了,对他来说,那完全是挠痒一般。
但是,她那一瞬的狠意,他却是看的真真切切,如若他躲不及,那银针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甚至,她说她要杀了他。
她当真以为,他不敢杀她吗?
可恨的是,他居然会留恋她那一刻的眼神,居然会相信她是真的在心疼自己的伤。
真是可笑至极。
既然如此,她对他无义,他也没有必要再对她留情。
单黎夜看得出来,这个男子的怒意,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不知道,这怒意会不会令他将自己的脖子给生生折断。
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稀薄了,单黎夜紧紧的闭上了眼,快要窒息的感觉压抑在喉骨间,只要他再紧一点点,她将会和这个世间,永别。
只是,不会了。
她怎么忘了,她还有用处,他又怎么舍得要她现在死。
单黎夜微微睁了眼,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已经消失,抬头看着那抹已起身背对着她的人影,树影点缀下,那人的背影,有些隐忍。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了。
沉重的阖了阖眼皮,一闪而过的睡意漫开在她脑中,她闻到了花香味,浅浅的,稀稀的,香味吸入的越多,困意越浓。
这种香,很熟悉。
七年前,她也闻过——那个少年,幽兰香。
果然,他对付她,还是有办法的,不是点穴,便是幽兰香,似乎,除了这两样,他拿她再也没有办法了呢。
只是,怎么每一次都是她折在他手中。
七年前是,现今也是。
她如今出来江湖混,似乎总是每每一落败,每一件事也不尽如她意,尤其是今日,败得如此凄惨,差点连命都丢了。
吸入了太多香气,她几乎也已经无力气了,眼皮一合一闭着,苍白的唇角还在启动着:“我的原则,其实很简单的,如果你惹不起我……请远离我……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你……”
那个请字,格外的加重了音,沉沉的砸出,最后那一字,已是微微的呢喃,伴随着浅长的呼吸,她垂下去的眼皮再也抬不起来,倾斜着的身子,轻轻靠在了树干上,再也没了意识。
“好,等哪天你死了,我一定远离你,再也不会出现。”
一直静立着的男子,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吹过的风,有些冷冽。
身后的她,已经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兴许她听到了,兴许没有。
夜,有些寂静。
男子转了身,看了看沉睡的女子,连速的抱起,抬脚正要离开,精锐的耳目,听到些许动静。
树上栖息的几只鸟儿,啄了啄树干,鸟儿抬首望了望周边,似乎听到某些静动的声音,扑腾一声,一群鸟儿展翅飞离了庞大茂盛的树,嗷嗷叫着。
其中有一只,没有逃过厄运,掉了下来,鲜血淋漓。
鸟儿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男子收回停留在那只鸟上的视线,抬眼间,鸟儿几米远处,黑衣鬼面人临肃而立着,看不到面具下是何脸色,鬼面人手掌微微一扫,那鸟儿的尸身扫出了好几米远。
鬼面人这才慢慢踱步向男子走来,看着他怀里的人,冷了声音:“这只鸟很特别,她刚刚似乎传了信。”
“是吗?”男子别了头,对鬼面人的到来,脸色态度并没有太多的改变,还有几分的轻嗤:“那你最好把这林子里的鸟都杀了,一只都不要放过,那才最合你的意!”
“你还是这般性子。”鬼面人叹然。
男子没有多话,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偏首凝了一眼鬼面人:“那个暗影呢?”
鬼面人却是有些意外,没料到他对这么一个小小的暗影也关心着,可最终抵不过鬼面人唇间的两字:“死了。”
男子敛了一下眉眸,这个结果,他应该料到的,死了,也好。
只是她——
男子的眼眸,悄然睇向了她,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悲痛欲绝,替那花隐报仇,还是……男子的眼眸,有些冷了。
她不会知道,因为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怎么去管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