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离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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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剑山茶馆

五日后。

前脚才进房间,窗外天边泛黑的丛林中,忽即冒出一抹影子,纵身一跃,入了漆黑的房间。

她踱了几步,吹亮火苗,点燃最近的烛火,整个房间,有了一点亮色,将那抹影子映出一个彻底。

“你身边那两个丫头,确实挺难搞定的,没有一点的通融性。”那人的艳唇微一勾,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温轻兰居然派她们两个来跟着你,啧啧。”

是太小看她了,还是扔给她两个包袱?凭那两丫头的身手,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还怎么护着自家小姐?

“你把她们怎么了?”她忽即闪过一丝不安。

“没什么,给她们放了点药,不然我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来见你。”傅花隐仰头微一邪笑:“放心,没对龙云怎样,顺带替他把了会儿脉,他睡几个时辰便会醒了。”

她松懈了一下,又问:“他怎样?”

傅花隐捏起杯茶:“这毒在他体内待的太久,若不是有人常年为他抑制毒性的扩散,只怕早已侵入五脏六腑,何况,魔教制出来的毒,从来不会有解药,即便有,也只能抑制毒发的时的痛楚,并不能真正根除,他能活这么久,真是个奇迹。”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即便你说的加入了血凤凰的九茗冰丹也不可以?”她皱了眉角。

“可是可以,只不过——”傅花隐顿了顿,瞧向她,她的眸子,却泛起一丝希望:“这个过程会异常痛苦,若是没有外力辅助,可能毒还没有逼出,他自己已经撑不过。”

“有几成的把握?”

“四成。”

她锁紧了墨瞳:“我要的是十分的把握,如果你没有那个能力,我绝不会冒险。”

房间,突然久久的静谧。

傅花隐静立了良久,才开口:“我虽然没有那个能力,但你可以帮他。”

明亮的眸子一闪即过:“怎么帮?”

“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可你真的太执着,不过我想你为了他,什么都可以牺牲,不在乎那么一点点的功力。”傅花隐挑着笑意,低着脸靠近她,手中已多了一小瓷瓶:“给我个吻,这九茗冰丹便给你,顺带告诉你救他的方法,如何?”

他的笑,很肆意,不是玩笑。

她微微一征。

敢情,他一直在戏耍她?他将龙云的毒说的那么严重,敢情她还信以为真了?他甚至一直早就备好了九茗冰丹,只为与她谈这么一个条件?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要我一个吻,是什么时候?”她的笑意很浓,退了半步。

“记得。”傅花隐的声音懒懒:“四年前。”

“那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显然不愿意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你说只要我徒手将你打败,我想做什么,你都不会反对。”

她轻笑:“现在我依然是那句话。”

“你现在是对我宣战?”傅花隐笑意澜澜,将药瓶塞入腰间,目光往她身上不尽探索。

“若你这么想,也可以当做这么回事。”她的目光往下,落在他腰处药瓶上,泛起一丝阴狠:“我只要九茗冰丹。”

“好——”

那字才落半音,傅花隐早已其身而近,徒掌而上,漆黑的房间,两抹人影无声的交缠着。

她的手缕缕伸向他的腰间,他总能在最关键一刻挡住,永远让她够不着,他的指骨也次次向她最薄弱的地方进攻,每一处死穴,都留下了他一道抓痕。

每一招,他都下了狠劲,每一掌,她也没有留情。

好久,都没有这般痛快打过了吧,他的抑制,她的压抑,恨不得将对方撕碎一样,这么多年,表面上多么和谐的两个人,一旦狠起来,谁都不肯放下自己的高傲,谁都不肯先认输,谁都不肯先出口。

傅花隐,四年前你自愿败在我手下时,你说过的,你我只是主仆,我是主子,你是下属,这个关系,永远都不会打破。

可你……又什么时候有过一个下属的样子?

她心中一念起,伸手,又是一狠劣之招,挑起了她的冷艳笑意:“花隐哥哥,你当初教我的功夫,可觉得如何?”

他轻轻一颤,差点因她那句哥哥,失了控,大脑迅速的反应,还是制止住了她的偷袭,这招对他,已经再不管用。

两人的缠斗,还在继续。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小姐——”

门外忽即响起了敲门声,而两人的决斗却还是在继续,充耳不闻身旁事。

她唯一的目的,只是在他腰间的那瓶药,其余的,已管不了太多。

傅花隐微微冷了眉眼,若不是看那两丫头模样不错不舍得下狠药,又怎会轮到她们来打扰这关键的一刻,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好好过一场了,还是决定他权利的一场,好不容易到手的人,又只得放弃吗?

在房门破开的那一刻,眼前妖魅的男子瞬间挥灭灯火,翻飞离去,不留半点痕迹。

面对突然而来的灯火湮灭,刚进房屋的红依却是有了十足的警戒,拿出火折子,点燃最近的一盏灯,这才看清窗前不远处的一抹白影。

“小姐,方才——”

绿袖奔向前去,欲查探一番,却被她一声打断:“我说过,不要叫我小姐,你还没有记住吗?”

“奴婢……”绿袖忽然的咽住,这才想起她不喜欢小姐这称呼,也同样不允许她们自称奴婢,虽伺候了她七年,但在别的主子面前奴婢二字还是要说的,这两字略有难以改口。

这一时之间出了庄,以为她不开门出了什么事,夫人怪罪下来也不好,情急之下,撞破了门,却已然忘记了她定的规矩。

绿袖只觉得她这个人,如此奇怪。

“我们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才闯进来一看,姑娘好好休息,我和绿袖会在房门口守着,若有事,姑娘可以叫唤一声。”见绿袖僵持不下,红依只得拉拉绿袖,恭敬退出了房门口。

外头,傅花隐轻点树枝,飘然落地,望了望那扇开着的窗户,还有窗户边那人影没缘由的一笑,他单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冷色瞬间漠然——那瓶药,已经不见了。

再往那边看去,只见她已关了窗户。

看来,他以为的得胜,只不过是自认为罢了,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拿走那药的,不过没关系,他也不吃亏。

他的袖子底下,露出一块玉——血凤玉。

她拿他药瓶,他偷她一块玉,彼此彼此。

他淡然一笑,闪身离去。

关上房门,绿袖不禁嘟啷:“真奇怪,我明明感觉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

“姑娘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为好,夫人只是要我们看着姑娘,并没有要我们插手姑娘的事。”

“姑娘,姑娘,你叫的真顺口,说的她好像真不是我们小姐似的。”

红依苦笑一翻:“是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龙怿山庄的大小姐。”

不然,正如那日龙释峰所问的,她为何不肯唤他一声爹?——她也没把自己当做龙释峰的女儿吧。

“算了……跟你一说,我肚子又痛了,不知道这家店是不是黑店,怎么吃了一点东西就想……”绿袖捂住肚子,直奔茅房,走之前还在想,红依也吃了,怎么她没事?难道是自己身体不好?不是吃坏了东西?

红依望着绿袖离去,定了定神,往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已是出庄第五天,除了昨晚不平静的客栈,一路上,却也是平平安安,直到四人行到剑山底下一小茶馆处歇息喝水。

绿袖太渴,一壶水被绿袖喝了一半,红依却是放满一杯递给她,她淡淡喝了一口,红依又倒了另一杯给龙云,轻敛的眸子下看了龙云多眼,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红依才移开视线。

龙云着手才要喝,她劈手夺过,一口饮下,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龙云愣了片刻,红依也没多大反应,又为两人添了一杯。

外边晃悠悠的传来马蹄声,只见两匹马停在小茶馆边,起落间,一男一女已来到馆内,女子将剑平放在桌上,同时已将小馆内的人全部扫了一眼。

绿袖赶紧收了视线,这女子长的柔声柔美的,只是身上那股气势确实能够折煞旁人,那男子倒也是不多说,淡淡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哥。”那女子捏了一杯水喝,薄唇一笑:“如果我说那边四个人中,有三个高手,你信吗?”

“三个?”那男子却是不同意:“你将哪个丫环也一并算进去了?”

“不清楚,只是直觉。”女子淡然一笑,放下杯子,却徒然听的旁边一声高呼大叫。

“喂,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拿我们东西!”

顺着喝声望去,两个年纪轻轻的粉衣姑娘正在和一个年轻男子斗嘴,两位女子脸上有些许愤怒,手中的剑欲欲出鞘,而男子手上还拿着两个包袱。

一看便知那两个少女涉世未深,而男子似是狡猾得很。

“凭什么,当然是凭我是璃月教的人,怎么样?有本事来拿啊?”青年男子甩动着手中的包袱,脸上颇有得意。

在男子说“璃月教”三字时,有多双利眸不期然地瞟向他,又若有若无的收回。

“你们璃月教就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姐姐,你要我忍,我可忍不了了,看我怎么教训这个混账。”其中一粉衣女子无法忍受,冲开另一粉衣女子的手,拔剑上前冲向他。

“妹妹,不可——”另一粉衣女子却已阻止不了。

几个回落间,粉衣女子并不是青年男子的对手,那姐姐欲帮忙,却已也被甩落到不远处,重重落地。

“姐姐!”躺在地上妹妹依然不肯服输,忍不住怒骂:“竟敢如此欺负人,你们璃月教的人不得好死——”

粉依女子后面话只能无声的卡在喉咙,低哑出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粉依女子惊恐了一瞬,奋力的咳嗽,刚刚有人给她吃了什么东西,那速度太快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只知道她的声音已嘶哑不堪,想发声也发不了。

树动无风,两枚银针簌簌。

杯子过,抵挡住那银针的趋势,叮当,坠落。

粉衣女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能听到银针在她耳旁擦肩而过的声音,再差几分就可以射入她头颅的银针,扎到了身后的树上,粉衣女子微微颤抖着。

两枚银针,一枚指向那青年男子面门,却被旁桌那男子随手发出的杯子挡住,一枚指向那粉衣女子,却是无意伤人,只从女子耳边擦过。

那年轻男子望向茶馆,擦了一把冷汗,刚刚的银针,若是没人抵挡,要的可就是他的命啊,可看向茶馆,看似没有人有过出手的痕迹,可偏偏是从茶馆内发出的。

如此的没有偏差,令人折服,如此的力道,令人胆颤,如此的略带杀意,令他恐慌。

年轻男子微微颤抖,不敢再有猜测,转身落跑,连偷来的包袱也落下不要,两位粉衣女子咬了咬牙,相互搀扶,也慌忙似的离开。

旁桌男子,起身欲追那年轻男子,那女子却按住他:“哥,别追了,那人自然会有人处置。”

男子越微不明,女子却是一笑:“难道你没看出来,那枚银针是谁发的吗?那人算准了你会出来阻止,所以并没有直接要了那男子的命,那男子竟敢打着璃月教的幌子做这等事,你说璃月圣女会放过他吗?”

轻轻说‘璃月圣女’四字时,眼眸是瞥向那边四人的方位的,而这女子的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听到,她这才向那一男一女看了一眼。

璃月教护法——宁水琊与宁水媱,果然是个极具聪慧的女子。

她抬了抬眼眸,看向龙云三人:“走吧。”

绿袖不明意思,却也只得跟着她离开茶馆,瞧了那女子最后一眼,方才只顾喝水,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璃月圣女是谁?

几人回到放马的地方,龙云望着空空如也的树干,面色似霜,一片冷然。

“姑娘,你的马不见了。”绿袖也着实着急。

三人的马还在,唯独她的那匹汗血宝马,不知何时,不知被何人牵走,这样宝贵的马,有人看上倒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地下,如此无声的动她的东西。

那人,该如何了得?

她眸光打量着周围,又闭眼细心听着这方圆几里的任何动静,睁眼间,身影展开飞过,朝一个方向追去,林中已不见了她的影子,龙云闪身紧跟她后。

红依绿袖交换了一眼,也是快速上马,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