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而沉重的大殿内,此时正聚满了僧众。这些围聚在一起,或三五成群,亦或二四为伍的僧人们。此时都在私下里,小声议论着什么。
在这些僧众们的最前方,三尊一大两小的怒目金刚下,则跪坐着五名年岁都已是很高的老僧。他们正是此次戒堂族议的参议族老,相回、相揽、相应、相因、相持五人。其中居五人中位,背对怒目金刚而坐的老僧。正是戒堂一族分家资历威望最高的族老相回。他也是五老中的第一族老。在其右侧而坐的是相揽、相应,左侧的是相因跟相持。
此时这五位今日戒堂族议的参议族老都不语而坐。唯有坐于相回左侧身旁的族老相因,面上不时露出几分苦色。不时偷偷向左侧依旧空着的几张团垫望去。
庞大的身躯因为体重的缘故,而使得跪坐于团垫上的,左寺护相嵘不由得微一皱眉。扫了眼一旁而坐的寺正院主相祯,还有那静静跪坐于相祯右侧,此次戒堂族议自请而来的右寺护相统。
作为此次戒堂证者身的他们,则正与此处戒堂大殿内,五名戒堂族老相对而坐。除去左侧留给仍是,戒堂首座小儿步喜一方的团垫,仍旧还没来人外。右侧步瑾一方,步瑾、步既与其嫡子念逐三人,却是早已到场。族老、证者与步瑾三方,却是都在等着迟迟未来的步喜一方。
“来!来了!”
不知殿中哪个看到了,从左侧殿门而入的步肃,从而赶忙呼道。随着此人一声忙呼,戒堂中今日族议,只有寺师身份才得入。旁听此次本堂族议的寺师们,私下间相互耳语的声响,却也不由更大了几分。
迈步缓缓前行的步肃,今日却是披了件,红绸金丝线的绸缎袈裟。作为戒堂的督堂监座,他却是有资格在堂中,大事大典上身披,只有戒堂首座及堂长老,才有资格披身的红衣袈裟。
随着步肃头前走入戒堂大殿。其身后随行的戒堂首座步喜,此时却有些很不适地,向四周望向他来的僧众们看去。而在其身后随行的,则正是其母一脸冰冷的颜氏。
“唉?!怎么,不见那位来呢?”
“是啊!督座不是在前几天,从金元弘机寺请那位来了么。怎么,怎么今日这族议.都不见他人呢?真是奇了怪了!”
“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位虽是要身披绯衣的宗门上僧。可不管他身份僧位再高,他也始终都是个外人不是?今日这族议,可是咱自家堂中事务,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干系,能参与其中么?没瞧见,就连寺正院主,跟左右寺护,也只能以证者身,跟咱们一样旁听的份?”
“不对!不对!要按你这么说.那,那督座师兄.可不就白请了那位来?!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请呢!请来又有何用?还不是派不上用场?!”
“我说你啊!怎么还叫督座师兄?你小子到底是站哪边的?!不知道步瑾师兄.对步肃可是恨到了家?咱们可是支持步瑾师兄的,对那步肃.只能直呼其名!别张口闭口的,叫什么督座师兄。你这般叫那步肃,置步瑾师兄于何地?”
“呃.这.我,我这.唉!”
“好啦!好啦!别吵吵了!步肃他们坐下了!噤声!噤声!”
就在堂中僧众私下低语议论间。步肃、步喜跟颜氏三人,则分别跪坐在了与右侧步瑾一方,照面的左侧位上。
看着跪坐下身来的步肃等人,未曾见到被步肃从外寺,请来的淡如身影的步瑾,却也不由心下一紧!却是不知步肃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按族议的规矩,出现左右两方局面时。左右两方都可请人来,作为此次族议的证者。证者却是不分堂内堂外、寺内寺外的。像淡如这般现如今,身为外寺的僧人身份。也是有资格入此次戒堂族议,以步肃一方请来的证者身旁听。
没有出乎他所预料的是.今日除了自己一方,请来的证者寺正院主与左寺护外。早就有所提防的右寺护相统,却也以自请的方式,在获得了戒堂五位族老允许后,也在今日本堂族议来了大殿。
虽不知今日这右寺护相统前来,会生出什么变数。但由自己散布出去的眼线回报,右寺护相统未曾与步肃,和那恶妇取得什么联系。也就在昨日当步肃跟那恶妇,突然得知自己请开族议后。除了那恶妇白日叫去了相因外,也就夜里步肃去过恶妇那,与其说了些什么便回了自家庭院。
可为何今日那淡如.
“阿弥陀佛,今日本家寺戒堂,开族议论事。左右两方可都到了?”
随着族议五老中的相回开口言道,大殿内低低的嘈杂声,却也立马消失了干净。
步肃作为此次族议的左侧方,则双手合十向开言的族老相回道:“阿弥陀佛,左已至。”
步瑾则在步肃说完后,也同样双手合十向族老相回道:“阿弥陀佛,右已至。”
相回听闻两方都已答话,便微点了下头来道:“既然左右都已至,那么此次族议.”
“且慢!”
未等相回将话说完,跪坐于左侧一脸愤愤的颜氏,却是挥手打断了相回所言。随着颜氏的打断,族老相回却也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了打断其话语的颜氏:“座老夫人,还有何话说?”
座老夫人,则是对本家寺各堂号,已故前首座正室夫人的尊称。虽然相回现今也已是八旬高龄。还是已故戒堂前任首座相戊族兄。但对于眼前这位年不到三旬的颜氏,还是要以尊位相称的。
但对于这位多年来在堂中飞扬跋扈。将戒堂弄的乌烟瘴气,已故首座族弟相戊的续弦夫人,他却着实毫无半分好感。
也正因如此他虽在颜氏,与步瑾二人争夺戒堂首座之位时,始终保持着作为戒堂一族分家,最有资历威望族老的中立,对两方不偏不倚。但在步瑾前几日找上他,向他提出请开族议时,他还是答应了步瑾。
他只所以会应下,也是有着自己的一份心思。那便是不想再这般看着,戒堂因为颜氏与步瑾两方相争,而再这般继续混乱下去。正因两方这些年来的相争,也致使了戒堂在本家寺中声威日下。
昔年自己族弟相戊在位时,所留下的戒堂威名,却也因首座之争一扫而空。因此借着今日本堂族议,也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一脸愤愤的颜氏,在打断了相回所言后。随即便伸手指向了,跪坐于对过的步瑾厉声道:“敢问相回族老,今日这族议可是,对面那步瑾所请而开?!”
“是我请的诸位族老,开的此次族议!”
步瑾却也果决,不等相回说什么,便先开口认道。
颜氏则在听闻步瑾,当众认下了此事后,不由冷哼道:“哼!在殿的诸位可都听清了?!此次族议可是由这步瑾开的!敢问相因族老,他步瑾有何身份资格,来请开这族议?!这不是有犯僭越之罪吗?!能开本堂族议者,只有我儿首座步喜!他步瑾即非本堂首座,这族议是不是开的太不合规矩了?!”
随着颜氏此言一出,大殿内旁听的堂中僧众,却也都不免又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显然也都对步瑾此次,绕过首座直接向族老,请开族议之事有所顾忌。
毕竟步瑾这样做于理不合,确实有犯僭越之罪。今日颜氏一来还没等族议开启,便先当众质问起了此次族议请开者,是否有身份资格来请开此次族议论事,却也是此次族议无法回避的现实。
“我虽身份不合,但此次族议,已得诸位族老应允。按宗门中族议之规,只要诸位族老,应允开设族议。即便是首座也不能阻其开设。就算步瑾有何罪过,那也自然要在此次族议过后而论!此次族议今日既已开启,又有堂中寺师与请证者旁听,座母也就别在阻拦了吧!”
步瑾则在颜氏质问完后,面无表情地对其言道。因颜氏为其父僧所娶续弦夫人。是以他对颜氏的称呼,却是要唤其一声“母”的。不管他现今与对方如何势同水火,但在明面上的尊称叫法却不能乱。
“你!”
一双美眸怒目圆睁间,指向对面步瑾的纤手,却也不由微微发颤起来。一时语塞的颜氏,只待说了个“你”字后,便没了下文。
其实她也知道今日这族议既已开启,就算她是那老家伙的未亡人遗孀,自家孩儿是戒堂首座.也是无法改变眼前这一切的。但她就是心中不服,不服步瑾这般嘴脸!
“座老夫人,此次族议既已开启,虽步瑾身份有所不合。就算要治他的罪,那也要在此次族议后再做定夺。”
相回随即言道,他却不想因此事而再过多耽搁。
“哼!”
颜氏虽依旧不服气的很,但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在言语。转而扫了眼坐在相回左侧的相因来。
只见此时的相因,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始终都低低着脑袋,双手不停地念动着挂于脖颈上的数珠。
不知为何.看着相因这般模样,颜氏的心中却是,更加的烦躁不安起来。虽然她早已知道,今日族议对自己这方极为不利。但没到最后关头,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
若不然她也不会在昨日,将支持自己这方的族老、堂长老相因叫去商议。为的就是在今日族议上,能帮自己来对付步瑾!可.
“阿弥陀佛,既然族议已开!那,那老僧,就,就先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