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几天，凌亦瑾一有空就会去嘉帆家，让他补习地理。
“这里是东经135°，这里是西经15°，你连它们中间隔了几个时区都不知道吗？”
“秘鲁寒流啊！秘鲁寒流你没听过吗？”
万嘉帆的耐心早在头一天就用完了，而他没有耐心的样子，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他不时地拍着桌子冲她大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凌亦瑾，你也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聪明嘛。”他伸手戳戳她的脑袋，“这里除了那些文艺的词汇，还装了什么，糨糊吗？”
“你自己呢？除了对篮球有点儿耐心，你能不能对我也有点儿耐心啊万老师！”凌亦瑾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
万嘉帆自知理亏，支支吾吾了一下就不敢再对她亮起喉咙了。
说起篮球，学校的篮球队开始招募队员参加下个月的篮球大赛了。视篮球如命的万嘉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让他大展拳脚的比赛机会。
凌亦瑾有时候不大懂得他们这些大男生的心思，在她看来，一大群人在篮球场上汗流浃背地追来追去纯属浪费时间。
当她把这个想法转述给万嘉帆的时候，万嘉帆毫不留情地转赠给她一个白眼。
“听说今年你们班除了你还有人也入选了？”
“辛辰啊！他可是我们队的种子选手！那三分球，简直一投一个准！”万嘉帆扬手在书桌前比了一个空投，说起辛辰，他的瞳仁都在发亮。
“他那么厉害，你的粉丝岂不是会倒戈？”
“嘁，谁管她们。你屹立不倒就好了。”
“我的红旗压根就没有插在你的阵营里！”
“那是你没有看过我打篮球，不如你明天来看我们的训练，我保证你从此红旗飘飘屹立不倒！”
“拉倒吧，我才不信。”
“那你是答应来了？”万嘉帆一脸得逞的笑意。
凌亦瑾想，去的话，就能看到辛辰吧。习惯了看他干净如尘，她也想见识一下他在球场上所向披靡的样子。
她答应了万嘉帆，万嘉帆高兴得像是翻身的农奴就差没把歌唱了。
第二天放学，凌亦瑾想拉上婳婳陪她一起去看他们训练。婳婳一听，放下笔立马就开始收拾书包。
“凌亦瑾你总算开窍了，我告诉你其实我早就想去了。”
“你是想去看万嘉帆吧？”凌亦瑾戳穿她。
婳婳嘿嘿地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看（2）班的那些男生才算真男生，上得了球场，下得了考场。
哪像我们班的这些，你看看，一个个低着头就只会做题。”她的手指一扫，凑过来悄悄地埋怨。
“就你话多，小心他们听见不让你进班级的门，走啦！”凌亦瑾笑着挽住婳婳。
婳婳气呼呼地伸手过来挠她痒痒。
篮球场边一早就站满了人，多数为女生。凌亦瑾这才想起昨天万嘉帆得意扬扬地说让她早点儿来，来晚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这句话不是吹牛。
不过只是平时的训练就引来这样大的阵仗，着实有些夸张。
婳婳不以为然：“大家也就平时训练的时候能过过眼瘾，真正比赛的时候可不是人人都能去观战的。那是有名额限制的。”
婳婳和凌亦瑾随意选了一处位置站着，视线还算开阔。耳边是鼎沸的人声，很多人在窃窃地讨论着万嘉帆和辛辰。的确，这两个人在球场上最为扎眼。
万嘉帆也许是对上次受伤的事情心有余悸，跑动之间还是有所保留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球场上的万嘉帆还是人模人样的，有很多女生是为他而来的，他更是乐在其中。
不过大多数女生是和凌亦瑾一样，站在这里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辛辰。辛辰穿着黑色的球衣火红的运动鞋，叉腰站在篮筐之下，英挺得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他表情严肃，站在球场上一言不发，对那些冲他挤眉弄眼的女生也视若无睹，与万嘉帆左顾右盼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他们，像极了《灌篮高手》里面活泼可爱的樱木花道和沉默低调的流川枫。
体育老师吹响哨子之后，训练正式有序地开始了。几个大男生在场上跑动起来，相互传球跳跃投篮。
轮到辛辰投篮的时候，他轻轻一跃，篮球就从他手上蹦进了篮筐里，周围响起一阵尖叫声。很多一起训练的队员都冲他笑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额头。
那颗从辛辰手上出去的球一路弹滚着跑远了，他跟着一路跑却始终追不上，直到篮架下一个女生蹲下去将它捧在了手心里。
“褚楚哎！”身旁的婳婳抬肘碰了碰凌亦瑾的胳膊，示意她往那个方向看。其实凌亦瑾的目光一直跟在辛辰身上，从没有偏移过一丝一毫。只是此刻，她忽然想躲开目光。
阳光下挥汗如雨的英俊少年和阳光下满脸娇羞的美丽少女，这样彼此对视着，就连一个远远的旁观者都可以看到那目光相触之间的花火。
褚楚低着头把篮球递到了辛辰手里，辛辰说了一句什么凌亦瑾听不清。他原地拍了一下球，转身就跑到了球场中央。
站在褚楚身边的那几个女生都在坏笑地打趣褚楚，褚楚明眸璀璨之间皆是笑意，那种漂亮张扬又不失内敛，哪怕同为女生的凌亦瑾都觉得自己被晃了眼。
凌亦瑾听说褚楚这个名字，还是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
那天，凌亦瑾和万嘉帆上完课之后一起回家。路上他就对着她抱怨：“我们班的女生都是恐龙，除了那个褚楚长得还不错。”
凌亦瑾当场就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
“第一天上课就只注意美女了？”
“这是本能，本能知道吗？”万嘉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他不过随意提了一下，凌亦瑾也没有往心里去。（2）班美女如云，她一直不知道嘉帆口中的褚楚具体是哪个人。
直到有一次英语演讲比赛，英语老师让口语不错的凌亦瑾代表（1）班去参加。
那几天她早上起来就在院子里大声朗读。街坊邻居都对凌亦瑾这么好学的态度非常赞赏，只有万嘉帆从来不买她的账，他时常推开二楼的窗户探出脑袋往下喊：“凌亦瑾，别一大早就鬼吼鬼叫的好不好？
我还睡觉呢！”
凌亦瑾会停下来，仰头望着他：“嘉帆，你们班谁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啊？”
这样来回相问之间，万嘉帆的瞌睡也醒了大半，他就倚在窗口揶揄她：“你这算不算刺探军情啊？”
“你小气死了。爱说不说！”凌亦瑾回他。
他收回了脑袋没了踪影，估计是起床穿衣服去了。
凌亦瑾撇撇嘴继续读，大半篇文章读完的时候，万嘉帆从楼上下来了，一边吸着牛奶，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好像是褚楚吧。”
凌亦瑾“哦”了一声，并不在意。
万嘉帆好事地凑过脑袋来：“人家可是美女，到时候印象分就该比你高好多。”
凌亦瑾二话不说直接甩手把手里的书本砸在了万嘉帆身上。他揉着肩膀，疼得满院子乱窜……
比赛的时候，第一个居然就是褚楚。她甜甜的嗓音随着话筒飘到凌亦瑾的耳朵里时，凌亦瑾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稿子，只是听到她自报家门的刹那，倏地抬起头。
能入万嘉帆眼的美女，果然名副其实。顾盼生姿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流利的英语就脱口而出，但最吸引凌亦瑾的是她那长而直的马尾。
那时候的凌亦瑾，不过齐耳短发，用万嘉帆的话来说，这样的发型跑起来的时候时常让人分不出男女，他说女孩子就该像褚楚那样长发飘飘才漂亮。
万嘉帆是毒舌，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后来，那场演讲比赛凌亦瑾得了第一名。牺牲了那么多早上睡懒觉的时间，她也不是来虚的。
万嘉帆在做那场比赛总结陈词的时候说：“你得第一只能说明那些男评委没有情趣，连美女的账都不买。”
凌亦瑾狠狠地瞪他，恨不得将他油嘴滑舌的嘴脸给扒下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啊！”
他挺直了腰板，依旧死不悔改：“但凡有点儿眼力见又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会喜欢褚楚。”
那一刻，他竟然自诩男人。凌亦瑾才恍然，那个虎头虎脑的竹马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变得这样通透帅气，变得会为其他女生打抱不平。
她一直以为，万嘉帆喜欢的人，是褚楚。直到看着他此刻撺掇褚楚和辛辰的模样，她才发现，不是。
可是，万嘉帆喜不喜欢褚楚对亦瑾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辛辰的心意。
耀眼的辛辰与美丽的褚楚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清楚地诠释了“金童玉女”这个词，要她如何不介意？但，她介意又能怎样？
“我得先走了。”凌亦瑾扭头对婳婳说，说完松开了婳婳的手，转身钻进人群的空当里。
“哎！凌亦瑾，你怎么说走就走啊！”婳婳一声高喝，想跟上去却又不想那么快走，她回头恋恋不舍地往球场上看了一眼，却发现辛辰和万嘉帆都在看着她。她平时声高喉亮惯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可是被万嘉帆和辛辰同时这样望着，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到底是有多么的响。
婳婳一时羞赧，赶紧脚底抹油跟着凌亦瑾跑了。
此时凌亦瑾已经跑远了，这样奔跑的速度要是放在期末测验的八百米上那她绝对不会被要求重跑。凌亦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冒出来的情绪，只是想快些回家。
回到家里，她低落的情绪太过于明显，又或者是她进屋关门的声
音太过于响亮，爸爸轻易就看出了她的反常，他想拉着她谈话，凌亦瑾慌忙躲开了，径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她遇到的问题与她之前遇到的每一个问题性质都不一样。这不再是爸爸开导开导就可以抚平的成长烦恼。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就跳起来跑到书桌前，她的日记本还放在抽屉里，她的心事藏在这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现在翻出来一看，才知晓她对辛辰的喜欢不知不觉竟已经这么深刻。
“凌亦瑾！凌亦瑾！你在吗？”房门外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以及万嘉帆高八度的喊声。
凌亦瑾将日记本放回抽屉，趿拉着棉拖跑过去开门，万嘉帆显然刚洗过澡，他换下了球衣穿着自己的白T恤，也没个顾忌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来。
“凌亦瑾，今天看完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哥魅力无穷？”万嘉帆开门见山，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是是是，对你的仰慕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凌亦瑾插科打诨地敷衍。
“真的假的，怎么你一夸我就瘆得慌？”
“别心虚，我说真的。”
“那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他忽然较了真。
“我就是想起还有重要的作业没有做完。所以……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看完的。”凌亦瑾低着头瞎掰着。
“没事。”
他大气地一挥手，没揪着这个梗不放。
“这个……给你的。”万嘉帆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入场券，塞到凌亦瑾手里。
“篮球比赛的入场券？”
“对，每个球员只有一张，我是不是很义气？”
“可是……”
“别可是了，一定要来啊！”万嘉帆摸了一下后脑勺，显出几分局促羞涩，“我先走了，辛辰还在线上等着和我一起商量球赛的事情呢。”
他边说边往门口的方向走。
“嘉帆！”
“还有什么事儿？”
“那个褚楚，也会去吗？”凌亦瑾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这句话给问出来。
“当然，褚楚喜欢辛辰那都是我们班公开的秘密了，怎么能少了她呢？”
凌亦瑾沉默，心里一下子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