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双心法 (2)
因为要替宁勿缺准备亲事,整个宁家上上下下都是忙忙碌碌的,也只有宁勿缺一个人闲着了。
这便是如同刮龙卷风一般,龙卷风扫过之处,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风在旋,惟独是龙卷风的中央风平浪静。
宁勿缺的二嫂本是一个老裁缝的女儿,自从成了宁家的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拿起过尺剪,今天却破例自己为宁勿缺动起了手。虽然宁家另有请来的大师傅,可这二嫂却也出了不少力,当新郎的衣裳做好之后,她便吩咐她的一个丫环去把宁勿缺叫来试穿。
丫环去了一阵子又折回来了,道:“阿棋把着门不让进,说是公子在里边看书。”
阿棋便是小书童。
二嫂不满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
在她边上的宁勿缺二哥便道:“我去看看,看阿棋还敢不敢拦。”
二嫂道:“明天就是老五的大喜之日,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分寸,别扫了他的兴!”
二哥赶紧道:“哪能?我心里有数。”
宁勿缺的二哥年岁二十有三,这辈子只打心眼里怕过两个人,一个是他爷爷,一个便是自家媳妇。其实他媳妇并不凶悍,长得细眉细眼细腰,风一吹就要飞了似的,可他就是怕她。有了妻子的叮嘱,他便没有粗声大气地喝斥小书童阿棋了。
其实对小书童也用不着喝斥,他一开口,小书童便乖乖地让开了。
二哥推开了书斋的门,一步跨将进去,后面那只脚便停在那儿了。他回过头来,盯着小书童道:“人呢?”
小书童呆了一下,茫然道:“人?什么人?”
他的目光向书斋中一扫,一下子脸色煞白了:“公子……公子……他……”
无论如何也“他”不出个所以然来。
偌大一个书斋,除了大堆大堆的书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宁勿缺的二哥狠狠地盯了小书童一眼,道:“一定是打瞌睡了吧?快去把他找来试衣裳!太不像话了!”
最后五个字一方面可以用来喝斥这小书童,另一方面同时也可以捎带着把宁勿缺也训了。
小书童一脸委屈地道:“绝对没有!我一直坐在这儿,此门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二哥冷笑道:“那他去了什么地方?难道夹进书页里不成?”
小书童已是一片糊涂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直是清醒着的,连眼皮也眨得不多。
两人在书房里细细搜索了一遍,突然见小书童“啊”了一声。
一看,才知他是对着一扇虚掩着的窗户惊叫。
小书童道:“小的清楚地记得天黑之前已把窗户掩好,怎么会又被打开了呢?公子该不会是从这个地方越窗而出了吧?”
宁勿缺的二哥喝斥道:“胡说!好端端的为何有门不走却要越窗而去?”
小书童也是想不明白,于是不再说话了。
但后来情况的发展却证明小书童的猜测极可能便是事实,因为后来两人遍寻了整个宁家大院也不见宁勿缺的踪影。直至发动全家众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几十人一齐寻找,仍是如此。
之后,搜寻范围又扩大到整个龙堆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宁老爷子先还打算把这事压一压,暂时不让曹家之人知道。但这种事情又如何瞒得住?所以曹家不可避免地知晓此事了。
不过曹家的人倒也通情达理,不但没有借机刁难,反而与宁家的人一起寻找。
而琳儿,则只剩下一人掩面而泣的份了。
宁家看家护院的老钱说出了一件让人心惊的事,他说他曾隐约听到书斋后窗一点轻响,待他赶过去看时,只见一道黑影如鸟一般,“砰”地就掠过了院墙,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世上哪有像人的大鸟?现在想起来,大概这个黑影便是小公子了。
便有人质疑道:“如此飘来飘去的,又岂会是小公子?小公子又不会妖术!”
一句“妖术”立即提醒了众人,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去年在龙堆庄出现过的古怪老头子。
一定是宁勿缺已学了老妖人的妖术!
这种想法让众人不敢在宁老爷子面前说,但暗地里却已沸沸扬扬,取得了惊人的一致。
其实众人不说,宁老爷子也已想到了这一层,一个家族岂能容一个邪异之徒存在?
所以,宁老爷子发话了:“将他从家谱中除名,从此他的所作所为,与宁家没有任何关系!”
看起来,似乎宁老爷子的做法太过火了,其实这全是他老辣的一面,他知道李勇诸人对那次所吃的亏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他们既无法找到“无双书生”出气,又顾忌宁家是大户人家,不便将矛头转向宁勿缺,而今既然宁勿缺已被众人说成妖异之徒,李勇之流势必借势而找麻烦,那时必将使整个宁家蒙羞!
何况,宁老爷子本就已经猜到宁勿缺两次生病之事其中有诈,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就更肯定了这一点,对这个小孙子明里暗里要违背自己的意愿,他极为恼火,再加上平日一向不甚喜欢宁勿缺父子,所以在这关头上便把宁勿缺推了出去,保了宁家的清白,也可谓之“舍卒保车”吧。
宁勿缺之父虽有护犊之心,无奈他生性懦弱,又无法为儿子辩得清白,只能终日长叹了。
被舍弃的“卒”可不知道在他一走之后,会发生这么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宁勿缺的想象中是自己走了之后,宁家与曹家的亲事被迫推迟,最好是取消婚约,而家中人则焦急万分,四处找寻他,老爷子会后悔不堪……
之后,待到合适的时候,他便可以踏踏实实地重回家中了!
如此结局,也算是颇为不错的!
老钱所看到的黑影的确是他。
在去年,他便已决心要设法离家出走了,一则不愿成亲,二则他也曾从古书中看到古代游侠仗剑执义之事,心中对那些逍遥无羁的侠客颇为羡慕,也可借此机会体验一下江湖中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因为看了太多的书,从书中接触之人的人格都是放大了的人格,显得鲜明而有个性。他将书中的人物与龙堆庄的人一比,就发现龙堆庄的人太庸俗不堪了,生活又太平淡了,根本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事发生。
失望之余,在潜意识中,他便想跳出这个狭隘的圈子,去接触更为广阔丰富的东西。
这种心思,其实在书生文人中颇有代表性,他们的表面显得文文静静,沉默寡言,而内心却往往比常人更为火热。所以,书生所做之事,有时常会让人大吃一惊!
宁勿缺知道如果就那么直接出来,是根本无法在江湖中立足的。所以,他开始按“无双书生”的武功心法练习上乘的武技。
“无双书生”所记载的武功涉猎颇广,有剑术、内功、暗器、拳脚等,其中以剑法最为玄奥精妙。
宁勿缺本就偏爱剑术,因为他从古书中知道剑乃兵器之圣,而且他觉得用剑比用刀用枪等兵器要飘逸洒脱得多!何况宁勿缺有一种极强的好胜心,越是玄奥难懂的东西,他就越是想去弄个明白,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不可思议地两胜“无双书生”!
这一方面得益于那些极为罕见的古书,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的禀异的天赋及强烈的好胜心!
白天,他照样在书斋中看书,其实心思已不在书中,而是在默记武功心法,尤其是练内家真气的武功心法,一边静坐一边让真气在体内沿着经络运行。
他在吞食了千年血蝉尾部渗出的那一滴****时,便知道自己体质已脱胎换骨异于常人,四肢百骸更是一片空灵,体内浊气也已排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一身精纯之气。
后来的事实果然证明了这一点,他内功以惊人的速度递增,一年多的时间所习成的内家真力,已与常人十多年苦练的内力不相上下。
至于剑法,虽然无法直接从千年血蝉身上受益,但他的****博知与超越常人的天赋,却同样促使他的剑法突飞猛进。
事实上任何一种武功,都不仅仅只有“武”这一方面,而是包含着复杂的诸多因素,所以同样的一招一式,有人使将起来便显得如同行云流水般畅快,有人却是生涩滞纳。不懂佛学的人,无法将佛门武功学得炉火纯青,心术不正者,无法练成至刚至纯的武功,也都是这个道理。
而宁勿缺虽然尚处于年少时期,却是通晓天文地理百史,这便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习武基础,更巧的是宁勿缺与“无双书生”性格颇有相似之处,都是隐隐有一种狂傲之气,同时又有些迂腐,这也使得他能对“无双书生”的武功尽快地融会贯通。
不过,宁勿缺对自己此时的武功究竟达到何种境界却是不甚明了,因为他从未出过手,他想:“现在恐怕曹武师已不是我的对手了吧?”
这实在是过于谦虚了,其实曹武师现在在他手下几乎已敌不过二招。
宁勿缺从书斋中出来时,弄响了窗户,心中一惊,便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不由更是大急,一急,双脚便不由自主地贯入了内家真力,一曲一弹,他的人便已飞了起来!
这着实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他从未想到自己的武功已高到可以像鸟一般飞起来,然后掠过一丈多高的院墙。由于心慌,他的脚背在院墙顶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使他几乎痛呼出声!然后他便一个跟斗从院墙处落了下去。
幸好,外边是松软的泥地,才没有出什么差错,摸摸肩头,十几本书及玉锁、玉佩、木剑全在,心中便踏实了不少。
至于千年血蝉,他是不用去牵挂的,自从他服下了千年血蝉体内的****之后,现在就是要赶它走也不行了,它自会对他紧随不舍。
宁勿缺蹲在地上,听听院内,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便放下心来。但很快便有了新问题,他只一心想着要离开家中去外面闯一闯,却从未想过该去什么地方。
宁勿缺轻声道:“蝉兄呀蝉兄,我们该何去何从?”他把这只千年血蝉称为蝉兄,倒颇有意思,论年纪,千年血蝉可是他的近百倍!
千年血蝉当然无法回答他。
想了想,宁勿缺自言自语道:“去走马川吧。”
走马川,是离南陵只有二十里左右的一个大集镇,宁勿缺年幼时曾去过,记忆中的走马川似乎三教九流俱全,比南陵还要繁华些。
主意拿定,心中便踏实了一些,赶紧离开龙堆庄,免得被人发现了。
走至庄外,回过头看看已被置于身后的庄子,但见庄内灯火憧憧,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却又显得有些陌生。
大概,是因为看它的心情不同了,感觉也就不一样了吧。
开始的几里路,宁勿缺走得颇快,因为他怕家里的人赶上来,那么这一年多的努力便会全然白费了。
待龙堆庄完全从眼前消失时,他便逐渐慢下了脚步。
脚步慢下来,心却乱了。他本以为自己能准确回忆起去走马川的路线,没想到夜里看到的景物与白天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于是转了几个弯,走了几条岔道之后,宁勿缺已对自己所选择的路径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这条路真的能通向走马川吗?
又一想,既便不能通向走马川也无关紧要,因为他并不是非得要去走马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