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万里
那年,只要提起“三姐妹”,校园里无人不知。她们便是老大雪芹。外号母夜叉,爱打抱不平;老二阿芳,外号潘金莲,她的身边围满了男生,他们经常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老三就是我,外号白雪公主。我们三人形影不离,只到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后,我们三人都落榜了。恰好那年,张家港来我县招工,我们三人相约去报了名。第一次去外地,我们三人异常兴奋,一路走一路唱。当我们到达一家鞋厂时,我们看到的是低矮的平房,破旧的厂房。我们的心一下失望了,这跟我们心中所想像的差的太远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们干了三个月,结果一分钱都没拿到,我们都有种上当的感觉,工人们开始罢工闹事,但无济于事。我们三人打算跳槽。这时,雪芹的父亲赶来了,他要带她回家成亲,雪芹从小就订了娃娃亲,雪芹逼于无奈和我们含泪告别。
三姐妹变成了两姐妹,我和阿芳不免也有点伤感。通过老乡的介绍,我和阿芳去了一家毛条厂上班,工资虽低,但能准时发,我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阿芳生日的那晚,我和她去了舞厅,在舞厅她认识了一位中年男子,两人很谈得来。后来阿芳经常去舞厅。我就提醒她,你要当心啊!阿芳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们永远是姐妹。
后来,阿芳对我说,说来也怪,现在上班一听到机器嗡嗡的声音,我感到头就痛,头就像要炸了似的,我现在不想在厂里上班了,我在外边找了一个兼职。阿芳白天就睡觉,晚上就去外边上班。后来,我慢慢发现,阿芳手头宽松了,几乎天天都要买名牌衣服,据她说她的一件上衣就值3000多元。我听了不由得伸舌头,我一年的工资才抵她的一件上衣。我要她老实交待,她说,你要保密。我说,你放心。她说,我在歌舞厅坐台,有时一晚上就挣几千元。当工人太辛苦了,何时才能出头?你也去干吧,干它一两年,挣个几十万,然后回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我生气的说,打死我,我也不会去挣那脏钱。阿芳生气说,你别假正经了吧。我和阿芳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一年后,阿芳来厂找我。阿芳说,我准备和一位台湾老板结婚,他已给我买了一套房,好宽大好漂亮,要不我带你去参观。我淡淡地说,你们一定又是在歌厅里认识的,是吗?阿芳说,不错。我劝道,我总觉得在那种场合认识的人靠不住,你要当心啊,千万不要做了人家的二奶……阿芳气呼呼地说,你怎么竟说不吉利的话,也不祝贺一下。你变了。我说,变得是你,你已不是我们三姐妹中的那个阿芳了。阿芳哭着走了。
阿芳的婚礼我终没去参加。
春节,我回到了离别三年的老家。
父亲见我第一面就问,这几年你挣了多少钱?我低下头没吱声。父亲说,你弟说了一个媳妇,但人家说要把土房换成砖房才答应。你看人家菊子、香娃、巧儿,她们打工比你去的晚,已寄回来好几千块钱,你却一分钱都没寄回来。父亲关心的是钱,他也不问我一声这几年我在外过得好不好,我的泪水悄悄滑落下来。
第二天,我在县城街头看到一位女人在卖小吃,还不停的吆喝,我仔细一看竟是雪芹。雪芹最大的变化就是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我叫了她一声,她见是我,高兴的拉着我的手要叙旧。她说,昔日“三姐妹”,如今已是各奔东西。我真羡慕阿芳,她嫁了一个好老公,她老公是大老板,还给她买了一套房……前段时间她回家了,我看见了她,她穿的好漂亮……人比人,气死人。
雪芹喋喋不休,我一言不发。她问起我什么时候结婚时,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她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小伙子是开车的,家境也不错。我低下了头,她说,先去看看吧,不行就拉倒。
在雪芹的安排下,我和小伙子见面了,双方的印象都不错,我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了下来。男方怕夜长梦多,一个月后,我们就匆匆结婚了。婚后,我去了广州打工,我想再打一年工,挣点钱回家开个理发店。
一年后,我回到了家乡。在街上我又遇到了雪芹,雪芹的衣服很破旧,人也瘦了不少。她又谈到了阿芳。她说,阿芳的命真好,她老公还带她到国外逛了一趟。女人吗,干得好不如嫁的好。你看阿芳给家里修了楼房,买了家电……还带她父母坐飞机到北京逛了一趟。我叹了一气说,婚姻就像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我不知道是说给雪芹听,还是自我安慰。
“白雪公主”理发店终于开张了,我尽量避开雪芹,怕她在我面前又提起阿芳。县城很小,但我又无时无刻不听到人们对阿芳的赞美声,有的人就直说,我的女儿要像阿芳一样就好了。
两年后冬天的一个黄昏,雪芹匆匆跑到我的店里,她说,今天我请客。我说,你有什么喜事?她说,去了再说吧。我们来到了校门口的那家小餐厅,上高中时,我们三姐妹经常在这里吃饭。我们选了一个临河的位子,雪芹说,阿芳自杀了。雪芹说这句话时表情很淡,仿佛阿芳她不曾认识。雪芹接着说,阿芳其实是人家老板的二奶,老板的大老婆找来了,就雇人用硫酸毁了阿芳的容。不久,老板因贩毒,被抓了起来。阿芳出院后,精神就失常了,后来她跳楼自杀了。雪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用自己的双手光明正大去挣钱,虽然苦了点,但毕竟心里很踏实。真正的婚姻,要由柴、米、油、盐、酱、醋来构成,你说是吗?我点了点头。
那夜,我和雪芹都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