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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北京的“二荤铺”

直到20世纪50年代初,北京城内仍有不少“二荤铺”。二荤铺既不同于东兴楼、泰丰楼、丰泽园、同和居那样的大饭庄,也不同于老北京单卖馒头、饼或面条的小铺,而是清茶、酒饭兼卖的铺子。

谈到二荤铺,人们自然会首先关注其名称的由来。关于“二荤”二字的由来,众说不一。有人说“二荤”指铺内卖猪肉、羊肉二味,也有人说是指所卖的猪肉、猪下水(内脏)两类荤菜,但更多的人认为是因为二荤铺除卖荤菜外,还允许客人自带菜料,交到灶上去做,老北京人称做“炒来菜儿”。铺子里的菜算一荤,“来菜儿”算一荤,便是二荤铺名称的真正由来。不管其名称来由如何,老北京的平民百姓对二荤铺总有亲切感,把它看做“自己”的饭铺。

据说,二荤铺从不做鸡鸭鱼蟹,更不做燕窝鱼翅、水陆八珍这些高档菜。这里只在一宗肉上下功夫,做出的都是所谓的“大众菜”,如溜肉片、熘腰花、炸丸子、炒肉片、爆三样等肉菜,所做之菜色味俱佳。二荤铺不仅卖荤菜,也有不少素菜,像烧茄子、醋熘白菜、焦溜豆腐等。由于二荤铺内的饭菜物美价廉,花钱不多,即可吃得又香又饱,所以二荤铺虽然店小利薄,但却生意兴隆,据说老北京的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人没去过二荤铺。二荤铺成了北京纯粹的百姓饮食饭馆。

二荤铺之所以成为老北京平民百姓的重要饮食饭馆,还和它注意老北京人的饮食兴趣所好,并迎合其口味有关。如老北京人爱吃面,特别在旧北京,穷苦老百姓家能吃上一顿炸酱面,便算是上等饮食。大家看过由老舍先生著作改编的、由石挥先生主演的电影《我这一辈子》吧?其中有一段是当警察的“我”被提升为一等警时,高兴地带女儿去逛天桥,而后到菜摊儿上买棵白菜、买点肉,并兴奋地对掌柜的讲:“今天我家吃炸酱面!”石挥先生把这位下层巡警的兴奋表情演得绘声绘色,这说明在过去,北京的平民百姓能吃顿炸酱面便算是改善生活了。而在二荤铺里,就可以找到老北京人爱吃的炸酱面、芝麻酱面、打卤面、肉丝面、热汤面等。试想,在炎热的夏天,到二荤铺吃一碗过水的麻酱面,再配上一根黄瓜是多么爽口啊!来碗炸酱面,再吃上两瓣蒜,既解腻又清毒。至于打卤面,那更是面中的佼佼者,光卤就分为猪肉卤、羊肉卤、苜蓿卤、茄子卤、鸡丝卤等几十种之多,吃一碗打卤面对一般百姓来讲也算是“摆摆谱儿”了。二荤铺还可送货上门,或托人送饭。记得20世纪50年代初,我们胡同里摆摊的小贩中午脱不开身时,便托人到二荤铺要碗面,不一会儿便会有人送来。

二荤铺里还有一种老北京人所熟悉的美味食品:烂肉面。烂肉面的卤汁别有风味,老少皆喜。人们大概不会忘记在由老舍先生著作改编的名话剧《茶馆》中,多次提到“烂肉面”。一是常四爷救济讨饭的母女,叫了两碗烂肉面,让母女二人到外面去吃。一是两伙流氓打群架,流氓黄胖子在茶馆劝架说和,请两边弟兄吃烂肉面。可见烂肉面是大众化饮食,也是旧北京大茶馆、二荤铺独有的美味面食。

二荤铺里炒菜不多,所以一般不备有菜谱,菜名都是伙计在客人面前口头报来,算账时也不用算盘,有堂倌用口报账结算,所以唱菜名、报账也成为二菜铺一大火爆的亮点。满座的客人、热闹的气氛,再加上颇有特色的唱菜名、报账声,使得二荤铺生意十分红火。

我小时候(20世纪50年代初),所住的胡同口对面街上还有几家二荤铺,我常去那儿买饼、买熟菜,也到里面吃过饭,至今留在我记忆中很深的场景还有不少:一位拉三轮车的师傅从二荤铺出来打着饱嗝,用毛巾擦汗的心满意足劲儿;胡同里干活的工人,手捧大碗面吃得津津有味的各种姿势;胡同里卖蟋蟀的老人、摆小人书摊的老人,托人到二荤铺叫碗面吃;等等。“真便宜,才花了两毛钱就吃得饱饱的”之类的赞美话语,也至今音犹在耳。

随着北京市城市建设步伐的不断加快,大饭店、高档饭馆、焕发生机的老字号饭庄等,在宽阔的现代化街道上比比皆是。当年,充满热乎劲儿和人情味儿的二荤铺如今在北京城里大概再也找不到了,恐怕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不仅不知其实,而且也不知其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