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梦珂盼回来了,她却一头扎在席梦思上,嘤嘤啜泣起来!
当时被饿得眼迸绿花的我,禁不住怒吼一句:“还不做饭哇你?!”
梦珂抬起她挂满泪痕的脸蛋,茫然地审视了我一下,又一声不吭地下厨房为我张罗饭食去了。
吃饭时,梦珂一口也没有尝。梦珂用湿毛巾擦了把脸,拾掇提包又要上班去了。梦珂临走时叫着我的名字:“客!请原谅,都怪我不好!上班时传错了一个电话,我心情糟糕透了……”
这顿饭我吃得索然寡味,如同嚼蜡。吃着吃着,我猝然省悟到什么,忙冲到街头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国信寻呼台。接电话的正是梦珂。
“您好!国信寻呼台。我是06号。请问先生传呼多少号?”
我说:“我是你的北客!我想和你谈谈话,我对不起……”
梦珂:“对不起先生,如有事下班后再说,现在是工作时间!您需要传呼吗?我愿真诚为您服务!”
“请传呼0508061。”
“对不起先生,您所传呼的机主已关机。机主已有留言:一切都巳过去,她会用微笑迎您回家……”
那一瞬间,我感动得热泪横流。我所报的传呼号,正是我的爱妻梦珂的啊!
原载2001年3月13日《宜春日报》
原载2001年4月16日《新乡日报》
军的爱情因了那句话
军从十八岁开始涉足爱河一直到二十五岁,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军的恋爱就像一望无垠的沙漠,尽管女孩儿不少,可军却没有找到一位令他心头为之一颤的如意女子。
军开始恋爱的那位女孩儿很漂亮很妩媚,也很大方。通过一次简单的相逢,女孩儿就主动找上军的家门,但军从来不知道主动出击。有几次,那位娇嫩得若花儿一样的女孩儿,故意选择在夜晚找到军的单身宿舍和军聊天。那时的军太不开窍了。女孩儿坐在军的床沿上,和军一直聊到深夜十二点多,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女孩儿和军挨得很近,话也很投机。后来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语言变得太蹩脚太多余,于是两个人谁也不再言语,静静地听空气潺潺流动的声音。女孩儿甜甜的呼吸氤氲在房间里,拂着军的发梢与喉管。但军似乎无动于衷。军后来回忆,如果那夜他随口提出一个要求,那么女孩儿就会投到他的怀抱,军和女孩儿的爱情故事就会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可是军错过了这个机会。女孩儿自然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后来又有很多女孩儿和军恋爱过,却没有一个成功。
这时就有人告诉说:“军你不要‘东一选,西一选,选个瘸子瞎了眼’哪,忒挑剔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军不以为然:“放心吧,我不会恁傻。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女孩儿,我不结婚就是了!”
军说这话的时候,又有人给军介绍了对象。女孩儿很瘦削,本来就凸的眼珠子,因为长期戴眼镜的缘故,显得更凸了,活像一位甲亢病人,每每看人,眼睛一轮,让人担心眼珠子随时都会滑落下来。
军乍见到这位女孩儿,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寒凉。军发誓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再不与任何女孩儿恋爱了。可是过了没多久,军却突然宣布选择良辰吉日要和女孩儿“合欢树上结朱陈”。
军和女孩儿结婚的这天,朋友们都去参加了军的婚礼。尽管对女孩儿的长相不敢恭维,但朋友们还是强作欢颜,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人们实在闹不清军娶这位女孩儿的最初动机是什么。
后来在一次喝酒中,军被朋友们灌得酩酊大醉。军打着酒嗝,话语像浸泡在酒缸里的稻种,句句饱和着醉意。
军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娶宁为妻吗?”
朋友们愣着神,竖着惊乍乍的耳朵。
军便告知了他们详情:军和宁见面的那天,宁从军的眼神里便感知他们的爱情不会开花结果。宁临走的时候,无意中搁下一句这样的话。宁说:“军,我绝不会强求你的!我在外面听到很多人说你的坏话,都说你处了二十多个对象,你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军的爱情就因了这句话。
原载《热风》1998年第11期
体验爱情
青和竹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不是一母同胞。青和竹是属于那种很密切的亲戚关系。青叫竹哥。竹喊青妹。青和竹从小在一块,从没红过脸,更没吵过架,礼貌谦让,互相呵护。青有好吃的,总是送竹品尝。竹有可口的,总是给青尝鲜。童年是一道门槛,快快乐乐的青和竹,于嬉戏中,一不小心就跨过去了。
青和竹共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又一同上小学,进初中,升高中,考大学。
大学毕业后,青和竹又被分配到同一座城市工作。
青觉得她今生不能没有竹。
竹觉得他今生不能没有青。
青和竹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
于是青和竹就结婚了。
婚后的青和竹,依然像先前那样相敬如宾。青叫竹哥。竹喊青妹。青有了零食吃,总没忘记给竹留一口。竹从外回来,从没忘记给青捎一份惊喜。两人礼貌谦让,互相呵护,从没有红过脸。
有一次,青和竹手挽手走在街头,不时说笑,亲密无间,很清纯甜美的样子,惹得很多路人都驻足回首,窃窃私语,对青和竹流露出歆羡的目光。
有人说:“多亲密的一对呵!”
有人应:“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还有人说:“你们别搞错了,我发现他们倒像是一对兄妹……”
青和竹便疑惑地凝视着他们。说话的人立即噤声不吭,惶惶而去。
青和竹怔怔地立在那里,下意识里细细地打量着对方,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从彼此的眼里掠过。
青和竹没有再往前散步了。两人缄默不语,又踅转头,默默回到家里。
青和竹后来到单位里,听到同事们聊天时都在谈论有关爱情的话题。同事们都把爱情描绘得天花乱坠,说爱情如何甜之如饴,如何让人回味无穷。同事们大侃了一番对爱情的体会,便把话题自然又转移到青和竹身上,个个兴趣盎然地询问青和竹对爱情的体验如何。
青和竹面对这个问题一时感到语塞,很尴尬地立在一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青和竹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对自己的这种关系一直感到很懵懂。
青和竹一直搞不清自己的这种关系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说是亲情,好像蕴含有爱情的成分。说是爱情,更多的时候掺杂有亲情。青和竹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还从没有对爱情有过更深刻的体验。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青和竹谁也说不清,也无法从对方的身上找到答案。这团疑云一直笼罩着青和竹,使他们从此陷人悒悒郁郁的生活中,无味而苦闷。
一天,青对竹说:“我们还是分手罢,各自去体验一下自己的爱情!”
竹想了想,便满口应承。
青和竹后来都去了南方。
青给一家公司当文秘。
竹给一家公司当文员。
青后来傍了一位大款做老公。
竹后来找了一位富婆做妻子。
青和竹各自在这场伟大的爱情革命中表现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只是婚后,青觉得大款的老公不如先前的竹。竹觉得富婆的妻子不如昔日的青。青怀念竹。竹思念青。
青和竹都很后悔,但谁也没有提出离婚。
原载《当代人》2003年第4期
《读书时报》2003年4月23日转载
他们坐在狗屎堆边谈了一夜的爱情
“亲爱的玛蒂尔,我们是不是找一块草坪坐下来?”
“噢,亲爱的维加斯,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
“今夜月色真美。”
“哦,是不错。”
“玛蒂尔,在这种时候,你看起来要比任何女孩子都漂亮百倍!”
“哦,是吗?谢谢恭维。其实你也是一个蛮优秀的人!”
“玛蒂尔,你的头发如云,让人想起青春的蓬勃!”
“每个人都有青春年少的时候!”
“你的脸蛋娇美圣洁,让人想起一尊高贵的瓷器!”
“青春易逝,容颜易老,唯有纯正的爱情地久天长!”
“你的双眸如水,我真想游泳在你的柔情里,永不上岸!”
“那就让我化作一湖秋水,永远供你停泊!”
“你乖巧的鼻子,樱桃似的小嘴,令我总有热吻的欲望!”
“高水流水,得遇知音,这就是两情相悦!”
“哦,玛蒂尔,能娶你,是我一生的荣耀!”
“是吗?但愿我没有令你失望!”
“玛蒂尔,这场婚姻幸福得令我眩晕死了!“
“彼此彼此!”
“玛蒂尔,我要把全身心的爱,全部倾注在你身上!”
“但愿合作愉快!”
“我们会幸福起来的!”
“我对前途充满希望!”
“玛蒂尔,我们是不是换换其他话题?”
“我觉得这个话题挺有趣,维加斯!”
“玛蒂尔,你真是个好女孩!”
“你我一样,半斤八两!”
“玛蒂尔,你困了吗?你伏在我肩上迷糊一会儿吧?——嗯,今夜月色不错,难得有这样享受的机会!”
“嗯,是不错。在这美妙的月夜里,我睡意全无!”
“你还是靠在我肩上困一会儿罢,玛蒂尔。我看见有一丝倦意挂在你的唇角上,摇摇欲坠……”
“维加斯,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除了与你喁喁私语,我什么都不想干……”
“玛蒂尔,我亲爱的宝贝,你还是伏在我肩上吧——夜有些凉了——对了,就这样,别害羞,伏在我的肩上,我很乐意听你均匀的鼾声……”
“维加斯,我亲爱的,我向上帝起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想睡!在共同拥有的这个夜晚,我不想浪费每一寸光阴,你再坚持己见,就是对我爱的剥夺!”
“好吧,玛蒂尔。我们说说话。说什么呢,亲爱的?”
“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
“维加斯,现在什么时间了?”
“大概午夜12点钟吧?唔!不对,现在已是凌晨4∶35!亲爱的玛蒂尔,上帝这么薄待我们!你看,我们只顾说话,不小心让时间的长腿拨走得飞快!”
“亲爱的维加斯,不会是你的手表有问题吧?”
“我以恋人的名义向你保证,玛蒂尔,我的表是绝不会瞒着我偷偷做手脚的!”
“天哪!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也就是说,我今天陪你在外面度过了一夜!”
“问题是这样的,玛蒂尔,这已是客观存在!”
“很抱歉,维加斯,我得赶回去了!没准儿妈妈正睡卧不安,我敢保证她这会儿正担我的心……”
“再坐一会儿吧,玛蒂尔?”
“我得赶回去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为其难了。玛蒂尔,时间是不早了!”
“再见,维加斯,晚安——喔,早上愉快!”
“再见,玛蒂尔……哎呀!我踩在一泡狗屎堆上了!”
“维加斯,没甚妨碍吧?你看看,我们整个夜晚都坐在狗屎堆边!哇,臭气熏天!”
“玛蒂尔,我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再见,维加斯!”
“再见,玛蒂尔!”
原载《三月》2000年第2期
01号
他近来陷入绝望与不安中,于是他便拼命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写信,倾诉自己的痛苦,希望从中得到一丝慰藉。
于是他的来信特别多,两天一封三天一沓。
给他送信的是01号邮递员。那姑娘端庄秀丽,白皙的脸上永远挂着微微的笑意。他每次瞅见她,枯朽的躯壳里总像猝然注入一股生机。
后来他便心生一个主意,告诉01号:“你每次把信留在那里,让我去取好吗?”他说这话时,一是不想耽误她太多的时间,二是还可趁取信的当儿磨磨蹭蹭多瞅她一眼。
那姑娘便不置可否地笑笑点一点头。
后来他便每天去自个儿取信,尽管每天不是都有信。每次取信,他总是一步三歇,涔涔汗下,喘息微微,人还未走到,已溻湿了几件衣裳。
01号说:“你病得很重,真要困难,还是我给你送去罢!”
他揩着满头大汗便赶忙说没关系。他倏地觉得01号和他挨得很近,几乎嗅到她甜甜的呼吸声了,氤氲心里,舒泰极了。他觉得自己哪天未见到01号,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失去了什么。一天。两天。十天。半月。01号只觉得他是在爬历程漫漫的珠穆朗玛峰。但他却感到自己的胸腔里时时撞动着什么,朦朦胧胧,他说不清。他觉得自己每瞅她一眼,生命的空间就多飘摇一份希望。他总想告诉她很多东西,但又羞于启齿。
后来他便给她写了一封信。
后来他就再也没去取信了。
一个月后,她拿着一摞厚厚的外地来信给他送去时,迎接01号的只是他的妻子。
妻子臂缠黑纱,红肿着眼睛。
“他已去了……”妻子无限悲恸,“上个月,他给你写封信,透露了他的隐秘。他说他日里梦里都想看见你,如果你不觉得过分的话,就请你在他病情加重的日子里多来看看他……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后来他就……”
01号这才想起了什么。她回去后果然找见他写给自己的信。信上写的是“01号收”,可都怪她那时太粗心,也没看清楚,就顺手塞进了10号信橱。10号是位老投递员,两个月前已退休。
“01”,“10”,目光一错很容易混淆。
01号为自己的失误深深痛悔。
以后的每年清明,01号都要冒着凄迷风雨,去看一看他的坟茔。
原载1997年6月16日《河南工人报》
原载1997年9月16日《信阳广播电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