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敏
三娃是个富翁,人称民营企业家,资产几千万。他不但钱多,且乐善好施,帮贫扶困,自建收养院,专门收留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因此,他又赢得了慈善家的美誉。
不过各种非议也风起云涌,有人说他是借此与上层人物拉拢关系;有人说他是以金钱取名气;有人说若兴捐官,三娃就坐上了县长的位子。对于闲言碎语,三娃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新年伊始,三娃被评为全省百强人物,表彰大会之后,各路记者围追堵截,谁都想挖出个重磅炸弹,一鸣惊人。三娃被一位女记者号上脉,不得不接受采访。女记者第一句话不是问他被评为百强人物的感受,而是直言不讳地问他热心公益事业有何企图。众目睽睽,问题尖刻,三娃处乱不惊地反问女记者今天的采访有何企图。女记者很坦然地说,她就是想剖析一下名人的内心世界,给社会以教益。三娃被女记者的坦诚打动,便不再居高临下,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于是他就娓娓道来—
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乡村,有个年轻人,他的家里很穷,他与其他农民没有两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种地养家,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有个冬日的傍晚,天上飘着雪花,风刮得呼呼乱叫。他渼渼地往家赶,老远看见自家门口有团黑影,走近一看,是个乞丐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他伏下身问了半天,乞丐支支吾吾,他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他站起身摇了摇头,喊叫媳妇开门。
媳妇打开门吓了一跳:“哎哟,啥东西?”
他说:“是个要饭的,冻僵了。”
媳妇催道:“快弄一边去,在咱门口多不吉利!”
他说:“让他住咱屋吧。”
媳妇埋怨道:“就你扯谈,脏得像个粪堆,往哪儿发落!”
他瞪媳妇一眼:“还信教哩,就不怕上帝惩罚你!”
他的话点醒了媳妇,媳妇就动手和他一起把乞丐扶进屋,拿出自家一床旧铺盖铺在床上,让乞丐坐进暖和的被窝里。
媳妇做好饭,先盛了一碗端给乞丐,乞丐从随身的破兜里取出一个黑漆漆的脏碗赶紧凑上。他一把夺过乞丐的脏碗扔在地上说:“不要了,这个碗送给你了。”乞丐冲他咧咧嘴,接过饭香甜地吃了起来。
乞丐在他家吃住了三天,第四天收拾行李走了。走到大门口,乞丐给他们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
后来他去清理那间屋子,看见乞与那只脏碗还在墙角里扔着,他用脚踢踢,见那碗也没缺边烂豁,心想洗净舀个猪食啥的还管用,就拿到院里刷子蘸水洗了起来。
这一洗,洗出了稀奇,那乞丐碗现了原形格外好看:碗的外面淡红色,内里粉蓝色,碗口涂有金边,碗底有像印章—样的篆体红字。日光一照,那碗锃亮耀眼;轻轻一碰,声音清脆悦耳,经久不断。他捧在手里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啥结果,但这么好看的一只碗舀猪食也觉可惜,就随手拾起搁在了一边。
三年后,有人到村里收古董,他把乞丐碗拿给古董贩子看,古董贩子端详了半天,说愿出二百元将碗买下。他没有出手,心想这个碗可能不止这个价,应该找个懂行的给估算一下。后来他经人介绍,请西安一位资深古瓷专家鉴定,鉴定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原来这只乞丐碗是清乾隆年间御用胭脂红描金碗。专家告诫他此碗好好收着,即便出手也要通过正当渠道,千万不能流失国外。一年后,他把这只碗拿到上海古玩拍卖会上拍卖,被一家博物馆以十三万元的高价买走。
有了这十三万,他就屁股上抹油溜出了农村,滑进了城市,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终于刨出了一番事业,活出了名望。
三娃讲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女记者急忙插嘴问:“故事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对,那个人正是我。”三娃接着说,“我能鲤鱼跳龙门拥有今日的辉煌,全是凭了那只乞丐碗。所以,我一直内心不安,觉着对不起那位乞丐大哥—我只不过给了他一点点关爱,其实那是怜悯,他竟给予我如此巨大的回报,我深感受之有愧。但这件事使我明白一个道理:关爱别人就是关爱自己。我这一生就要尽我所能,对得起乞丐大哥的重托—他把碗交给我,就是要通过我的手多帮一帮像他那样需要帮助的人,从而实现那只碗的价值。这就是我热心公益事业的真正原因。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企图,那就是做梦也想见到那位乞丐大哥。”
听完了三娃的故事,人们惊叹不已,有羡慕三娃福气的,有为乞丐惋惜的,更有人在想:如果这个乞丐碗还在乞丐的手里,或落入另外一个人的手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