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海
我决定找回夏子莲。
夏子莲是我“清心居”茶楼的一个女侍,两年前来这座城市找工作时便应聘进了“清心居”。现在她已回家一月有余,仍不见其踪影。更要命的是,因为她请假,有许多冲她而来的老主顾也很久不见。夏子莲目前已成为茶楼不可或缺的打工嫂。虽称不上多么靓丽,但她的确是“清心居”经营三年来百里挑一的女侍。
与其他女侍不同的是,每隔两个月,夏子莲总要请上一周假,来去匆匆地往返一趟老家。我十分理解她,做人妻为人母,家里哪能没有事呢。记得这次她临走那天向我请假时说,家里有件紧要事,想急着回去办理。可转眼五个星期过去,她竟然连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如果不是看她平常的服务工作做得精细留住了回头客,我早该宣布解聘她。转而一想,夏子莲已是三十好几的女人,根据以往的性格和脾气,她不会同我随便开玩笑,说不准家里真的发生什么变故或遇上什么困难,而需要她回家处理。
她是一个好女侍啊。
自她进“清心居”上班的第一天起,她就把女侍这份工作看得十分神圣,不像其他年轻小丫头女侍那样,为客人端茶续水送点心时脸上总挂着一丝卑微神色。我也曾暗里作过多次观察,上班时间,夏子莲总比她的同伴跑得勤,提着一壶开水,满脸娇媚的笑,迈着细碎步子在大厅和各个包间柔若无骨地来回穿梭,任劳任怨。一次,有个喝醉酒的小青年飘飘地闯进茶楼包间,刚来没几天的一名女侍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乱摸乱捏,惊慌失措之中,新女侍打翻茶具弄湿了小青年的衣服。夏子莲赶忙跑过去为小妹妹解围,以她伶俐的口齿和善辩的口才制服了寻衅滋事的小青年。“清心居”早制定了“顾客永远是对的”店训,我非要炒那个新女侍的鱿鱼,可夏子莲的一番话却让我收回决定。她说:“做老板贵在能够换位思考,只要你把这些女侍个个当作自己的同胞姐妹,心态就放正了……”说这番话时,她神情坚毅,俨然成了我的老板。我强忍犟气,暗自思忖,说这番话的应该是我这个老板,怎么也轮不上一名打工的女侍来教育我……
茶楼需要夏子莲。有她这个女侍,“清心居”的回头客就多,生意就旺。
按她留下的地址,我踏上开往那个县城的长途客车。十年前我还在贩茶叶时曾去过那个县,湘鄂边的一个偏僻小城。躺在车上,我一路猜想着夏子莲的家庭境况,说不定下岗了经济困难才远远地跑到我们这个城市做茶楼女侍,心中也许还有一段別的隐情……如果真是这样子,我就将包里带的5000元钱全送给她,权且扶贫了。终于找到她给我的那个地址,是一个住宅小院,可铁栅栏紧关着。听说我找夏子莲,邻居老大妈告诉我:“找她就去中山路的‘伊人’美容院……”我忽然明白什么,夏子莲这么长时间不返回“清心居”茶楼,原来她早已找到新工作。我沮丧不已,像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既然长途跋涉至此,最好见上一面吧,我还要对夏子莲说,“清心居”正需要她。
来到“伊人”美容院,我不禁惊叹起眼前那栋建筑的豪华装饰和阔绰气派,一点也不比我们那个城市的美容院差。我走过去问站在大门前佩戴“伊人”绶带的迎宾小姐:“夏子莲在这里上班吗?”
迎宾小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先生,您找我们的夏老板?”
什么?夏老板?我正欲问清楚夏子莲的真实身份时,一辆小轿车忽然“吱嘎”一声停在我身旁。
夏子莲从驾驶座里走下来,见是我,忙走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不无惊愕地说:“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个小县城……”
夏子莲就是“伊人”美容院的老板!她说,近两年来。她既是茶楼女侍,又是美容院老板,老板当累了就去做一段时间的女侍,体会帮别人打工被呼来唤去的滋味,这样做过了,就可以时时告诫自己,一定要干得更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