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上前了几步,从他的后面,又跟着进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女精灵,那精灵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一双大眼睛满是怯怯的神色,一直抓着落雪的衣角。
“快乐?”落雪轻轻摇了摇头,“当年海神波塞冬吟唱这首歌时候的心情可不是快乐的。”
“海神波塞冬?”卢修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知道当年发生的故事吗?”
“从古籍中看到了一点,不过是残缺的史料而已,”落雪已经走到了桌旁边,他看了看倒在桌上的吉恩,微微一笑。
自从落雪进入到这间客栈,一股莫名的氛围就笼罩了这里,让这里变得一片安静,突然间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落雪身上。或是因为他完美的容颜,或是因为其它什么,而在这里另几个精灵,望向落雪的眼里却是崇拜,疑惑还有惊讶。
“怎么,我可以在这里住下吗?”落雪的声音虽然依旧温和,不觉间却带了一丝不容反驳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便想要听他的命令。
海壬几乎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好字,但在最后关头神识中的一点清明让她生生将这个字咽了下去,眼里露出惊疑的神色。
不过卢修斯却似乎没有受到这个声音的影响,只是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朝着落雪露出微笑,“阁下的精神魔法造诣倒是极高,我也很想让各个种族的朋友都能住进来,你看这里也是有精灵朋友的。不过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必须要有朋友引荐才能入住。唉,我真是没有这个权力啊,我也不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啊!”
落雪想了想,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百花酒,突然翻手一现,手上顿时多了几个悬空的黑色瓦罐,“这里是几罐精灵酿造的百花酒,品质可以算是上佳,至少比你桌上的这几罐要强得多,只要让……”
话还没说完,卢修斯就已经扑了过去将那几罐酒抱在了怀里,抬起头嘿嘿笑着,“当然,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二楼的百花套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那她呢?”落雪转头看了看还拉着他衣角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水雾的精灵少女,淡淡问着。
“这个嘛!”卢修斯眼珠子转了转,“我给你开的房间可算得上是这里最好的一个档次了,房间多得是,随便给这个小姑娘分一件就是了呗!再说你看看人家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自己单独再开一间!”
落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好吧!”
卢修斯打了个响指,另一只彩色的云雀飞了过来,“带他去百花套间。”
……
当吉恩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身处在一条黑色的大河中央,大河波浪滔天,汹涌奔腾着,不过就连卷起的水花都是黑色的。
默静静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静。
“我这是在我自己的识海吗?”吉恩看了看脚下如同恶龙张牙舞爪般的大河,啧啧着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又露出不满,“默,你这个家伙干嘛把我的识海弄成这个样子?”
“习惯了,”默耸了耸肩,突然抬起了手,从他的手掌心,渐渐升起了一地碧绿苍翠的水滴,最终悬浮在他的手心上方,不停的打转。
“这是?”吉恩现在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七级战士,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水滴上所具有的强劲力量,这力量一时极为狂暴,一时又似乎难以察觉。不过始终存在的,是那一丝苍茫的气息,让吉恩脑海中没由来浮现出一片无垠的大地,上面是辽阔的山脉,那里有着一头通体苍翠的巨龙昂然抬首,对着天空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这是苍龙之血?”吉恩望着这东西的眼里带了一丝热切,他现在已经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上面的力量在呼唤着他,他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传来了对这滴血液的迫切渴望。
“这东西怎么被你弄到识海中来了?”
“识海本身就是你的意象,只要你想,并且精神足够强大,就可以在这里具象化出任何的东西。”默挥了挥手,两人顿时便又处在了一片广袤的大地上,山脉绵延起伏,狂风阵阵吹过,将两人的头发扬起,发丝在空中乱舞着。
“不过我刚刚给你看的那一滴鲜血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又是更高级的技巧了,现在的你可能还无法体会,”默抬手又现出那一滴鲜血,突然猛地挥手,那鲜血就直直击中了吉恩的额头,然后慢慢渗入了进去,最后在吉恩的额头中心处留下了一片淡淡的苍翠的水滴的痕迹,很模糊,不过确实可以看到。
吉恩痛呼一声,只感到有极为强大而狂暴的力量就一下子涌入了自己的头部,然后瞬间扩散到自己的全身,渗透进每一个细胞,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撑得鼓胀,就像要爆裂开来,将他整个炸成碎片。
剧烈的疼痛让吉恩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此时躺在床上不断翻滚着,全身都通红,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可以看到血液在肌肤下流动着。吉恩此时脸上的表情狰狞,大口大口喘息着,忍不住低声吼叫了一声。
“吼,”似乎有一道并不清晰的龙吼声从吉恩房里传了出来,不过这声音极轻,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注意到了。
落雪当然就是其中之一,他抬起头望向吉恩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将苍龙炼体术修炼到这个地步,也没有枉费我将这功法传给了他。”
继而他又转头看向那个他刚刚从拍卖会上救回来的精灵少女,不禁有些头痛。
没想到第一次来到德翡纳,这个号称世界之都的地方,就看到了这么肮脏的交易,高贵的精灵竟然成了贩卖的货物,这让很少生气的落雪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了,当然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杀光当时在场的所有有关人来出气,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他只是救了这精灵少女就离开了。那些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又能救多少人,改变多少呢?落雪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生平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感觉。
落雪沉默了会儿,才轻轻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被贩卖?你的森林呢?你的部落呢,你的家人呢?”
“我?”那精灵少女蜷缩在椅子上,躲在一个角落里,大眼睛盯着他露出悲哀的神色,“我没有家了,我的部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雇佣兵们屠杀光了,我也被人类俘虏带走,然后他们就一直在用各种方法调教我,想让我成为那些贵族的……奴隶。”
“你是高贵的精灵,不是奴隶,”落雪冷冷望着她,“作为一个精灵,你应该选择在保卫家园的时候战死,或者在复仇的时候战死,而不是像一个奴隶一样被贩卖。”
“我是要复仇,可不是无畏的死去,”那精灵少女突然凄厉的尖叫了起来,神色中充满了悲戚,眼里浮现出泪水,泪水滑下面孔,“我只有忍耐,无休止的忍耐,才能等到机会,才能复仇,从我失去家园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为了复仇而活着!”精灵少女开始大声抽泣着,眼圈通红,死死盯着这个把他救出来的精灵,然后又低下头,声音变得很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你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安宁,所以我才会跟你走……”
落雪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才抬起,他走到精灵少女的旁边,神色极为认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然后将少女的头揽进他的怀里。
精灵少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他,然后大哭了起来,就像是要把多年积压在心底的眼泪与悲伤一次性哭出来一样。
而落雪只是这么站着,如星辰云雾般的眸子望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少女才止住哭声,她抬起头望向落雪的脸颊,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精灵少女想了想,抬起手帮落雪拭去泪水,“你没事吧!”
“我是精灵皇,新一代精灵皇,”落雪突然低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我向你保证,精灵们必将会过上安宁的生活。”
精灵少女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你真的是精灵皇?你通过了长老团的考验?那是几百年来都没有精灵能够通过的考验啊!”
落雪的身体突然漂浮在了空中,泛起了乳白色的光芒,他的头顶,有一顶华贵到无以复加的皇冠,上面镶嵌着最为宝贵的钻石还有最为神秘的魔法图纹。
精灵少女终于泪流满面,喃喃着,“我们精灵终于有了自己的皇,三百年了,三百年了啊!精灵皇……”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朝着落雪跪了下去,“自然精灵索尼雅,拜见精灵皇,愿我皇福泽无边,恩荣并齐。”
不过她并没有真的跪下去,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膝盖,让她慢慢站直了身体。落雪一脸歉意望着她,轻轻说着,“是我对不起你们,身为精灵皇,却不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子民,要让他们受到这种苦楚,自己无法帮助他们还不能理解他们,我不是一个好的精灵皇。”
“不过,精灵一族三百年未出精灵皇,如今我既然成为了精灵皇,那么我发誓,精灵必将再现以往的光辉,没有人再敢欺辱精灵。”
落雪神色渐渐转冷,索尼雅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不过她却从心底里感到了温暖,房间里不知何时又开始有了雪花,洁白的雪花片片落下,消融在地上。
索尼雅痴痴望向站在雪花里的落雪,不知为何又流下了满面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