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有啥可忙的!老宋嘀嘀咕咕出了门。沿街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在一家餐饮店前瞄到了前程的影儿。不等走近,就听前程说:“谢谢你,哪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和他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应该是餐饮店的老板。听到儿子要打工赚学费,老宋快步奔去,气哼哼地轰走了中年男子,还威胁人家要敢使用童工,就到法院告他。
“爸,我已经年满18岁了。”前程急得不停跺脚,说:“我和姐都考上了大学,那么多学费去哪儿弄?我想好了,我打工,让姐念书——”
“扯淡,你老爸还没穷到那地步。”老宋瞪着前程喊。嚷着嚷着又想起什么,拖起前程就跑,挨每家商店串。还别说,在街角的服装店里,老宋发现了似锦——长相、身材都不错的似锦正满身品牌,站在店门口做衣模呢。
似锦和前程是双胞胎,心有灵犀,自然想到了一块儿:我打工,供弟弟上学。老宋将姐弟两人拉回家,扯着嗓门一通训斥:你们想干吗?联合起来造老爸的反是吧?都给我听好,有老爸在,都给我好好上学,谁也别琢磨歪门邪道!
“咚咚咚”,正吵得热闹,敲门声响了。打开门一瞧,是赵姨。赵姨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递来。
不用说,里面装的是钱。出人意料的是,老宋没接,硬邦邦回道:“不用,我供得起。”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赵姨的脸“腾”地红了。似锦瞧不下眼,生气地喊:“阿姨一片好意,人家又没得罪你,你就不能说句客气话?!”
老宋像极了煮熟的鸭子,依旧嘴硬:“客气啥?你们的学费,我早准备好了!”说着,转身拉开桌抽屉,“哗哗啦啦”一通鼓捣,还真抓出厚厚一沓钱:“看到没?爸不差钱。供你们两个上学,小菜一碟!”
话音未落,赵姨紧咬着嘴唇,转身跑走。似锦和前程要追,老宋却猛地关上门,黑着脸闷声呵斥:“老实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爸,你冷血啊?!”似锦哽咽着说:“几年前,你说等我们考上大学再说你的事。我和前程跟赵姨讲了,你知道人家吗?她说不急,一直在等你。你这样对她,太不近人情了!”
冷血?不近人情?老宋心头一痛,半天没言语。
三
转眼半月过去。这天早晨,老宋起床后又习惯性地站在那张万年历前,一个日子接一个日子地往下数。还有十几天,这张自制的万年历就将画到头。闷闷地寻思片刻,老宋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赵姨。敲开房门,赵姨显然一愣,可还是让老宋进了屋。不等落座,老宋吞吞吐吐开了口:“你还记得那年我外出打工的事吧?”
当然记得。赵姨一脸不解地看向老宋。那年,为了让两个孩子生活得好一点,老宋将似锦和前程托付给赵姨照看,只身去了外地的一家建筑工地打工。两年后回来,老宋瘦得皮包骨头,都没了人样。
“当时,我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打工的地儿不是建筑工地,而是黑口。”老宋掏出一张泛黄的化验单,接着说:“在黑口,我没少赚钱,省点花,足够孩子们上完四年大学。临回家时,我觉得胸闷,难受,就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得的是重度尘肺,已经癌变。如果不赶紧治,只有4年活头。他给我开了近万块钱的中药,我没要。我不能让孩子上不起学。于是,我就画了那张万年历,天天数日子。好在前程和似锦都考上了大学,我也没啥可牵挂的了。赵芬,你是个好女人,可我多次伤了你,请你多担待。哦,还有件事,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赵芬听得心头直哆嗦,问:“什么事?”
“等我走了,求你帮着照看下似锦和前程——”
“我不管。他们是你的儿女,你自己照看!”赵芬突然跳起,拽着老宋就往门外跑。两个人均年近50,可跑得比小伙子还快。冲进医院,挂号,检查,拍片……就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老宋顿觉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不是吓的,而是乐的,绷了4年的弦一下子松弛下来,要不趴下才怪——老宋的五脏六腑非常健康,一点儿病都没有。前前后后一琢磨,老宋恍然大悟:敢情,黑口的那个医生比老板还黑,想打劫我的卖命钱!
无病一身轻,老宋忙不迭地拨通了似锦和前程的电话,欣喜地嚷:“今儿个,老爸有件大事要告诉你们——”
话刚出口,就听一双儿女不约而同地回道:“除了赵姨要当我们的妈妈外,别的一概不听!”
机灵鬼,猜对了!老宋握着赵芬的手,一时间,幸福得满脸花儿开……
密林“猎”人
一、遭遇狼群
“砰,砰砰——”
天色蒙蒙亮,几声沉闷枪响骤然打破了地处横头山的额古尔大森林的宁静,也将睡梦中的刘根生夫妇惊醒。刘根生一跃而起,抓起双管猎枪大步奔向门外。
刘根生出生在大山深处,曾服过役,转业后便来到这儿,当起了山林看护员,协助林警专门打击那些神出鬼没的偷猎者。这时,妻子春花也起了床,抱着狍皮大衣追上来,帮他穿在身上,再三叮嘱说:“根生,小心点。那些人心肠狠毒,要惹不起你就赶紧回来,别和他们较真。”刘根生拍拍春花的肩,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对了,看住山娃子,千万别让他乱跑!”
说完,刘根生拉开木屋的门板,纵身跳下楼梯。这是栋用厚重松木板搭建的二层木屋,刘根生一家三口住在上层,下层是厨房和堆放杂物的仓房。看着丈夫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密密匝匝的树林中,一缕担忧倏地升上春花的心头。能不担心吗,敢到人迹罕至的额古尔大森林来猎狼猎熊的人,肯定比虎狼还要凶狠!这个时节,冰雪初融,大地回春,黑熊棕熊也从冬眠中苏醒,开始出来觅食。由于冬眠体力消耗过大,攻击力明显下降,一些不法猎人便抓住这一时机,偷偷潜入密林进行猎捕。就在去年这个时候,两个猎人袭击了一只刚钻出山洞的棕熊,密集的霰弹将棕熊打得满身都是血窟窿,闷哼栽倒。十几分钟后,猎人看到棕熊一动不动,以为已气绝身亡,就掏出尖刀慢慢上前,准备割下熊掌,剜出熊胆。事实就是这样,即便成功猎杀一只重达千斤的熊,猎手能取走的也仅有这两样东西。孰料,一个猎手刚刚靠近,棕熊突然嘶嚎着爬起,挥起熊掌重重拍向他的胸口。猎手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闪便如风筝般飞了出去!
棕熊的巴掌力道之大,能将凶猛的老虎抽得晕头转向,更何况是身单力薄的人?另一个猎手见势不妙,哆嗦着双腿转身要逃,可棕熊没给他机会,踉跄扑来。如果扑上,不用击打,单笨重的身体就能将猎手压死!眼看猎手就要命丧熊口,危急中,又一声枪响传来。
这一枪,是刘根生开的。在熊与人之间,他只能选择救人。子弹稳准地击中了棕熊的心口。棕熊轰然倒地,砸得山响。惊魂甫定,逃过一劫的猎手忙向刘根生道谢。刘根生瞪视着他,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字眼:“滚——”
然而,猎手并没有滚。当刘根生蹲下身查看棕熊时,猎手却猛地挥起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等悠悠醒转,猎手已经走了,同时带走了熊掌和熊胆。这样的事,刘根生没少经历。以致每次听到枪响,只要刘根生赶去阻止,春花的心都会悬到嗓子眼里。恶狼可怕,野猪可怕,狗熊可怕,而最可怕的却是——人!
站在木屋门口,春花正惴惴不安地想着,8岁的儿子山娃子走出房间,揉着睡眼问:“娘,爹呢?刚才是不是枪响啊?”“是枪响,你爹已经去看了。听娘的话,你就在屋里待着,哪儿也不准去!”春花边说边关紧房门。春花清楚,眼下,森林里是最危险的,受到枪击和惊吓的野兽会疯狂地攻击任何人。就像此刻,刘根生握着猎枪奔出不到三里,便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嗥声!
狼嗥声悠长低沉,那是在歌唱,在求偶;若叫声短促急切,那是已确定目标,行将发起攻击的预警信号。此时,狼的叫声短而急促,透着狂躁,肯定是在合围猎物。那猎物会是什么?刘根生停下脚步,循声辨别出狼群所在的方位后,正要奔去,却见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失魂落魄地跑来。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刘根生端起猎枪,对准了来人。那两个男子一看,战战兢兢地大叫:“别,别开枪。我们是科考队的,后面有……有狼!”
听对方这么一说,刘根生明白了,狼的猎物是人,恶狼在“猎”人!
一般情况下,狼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你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让它们感觉到了危险。刘根生冷哼一声,问:“适才是你们开的枪吧?”“是是是。”瘦子倒痛快,忙不迭地说:“我们遇到了狼,怕它咬我们,我就……就开枪想吓跑它们。谁知它们不跑,倒追起我们来了。”“真是这样?”刘根生追问。两个男子一个劲地点头,“真的真的。求你快带我们躲躲,狼群就要追来了——”
晚了。话音未落,十几只狼已围上来。刘根生手臂一抬,枪口朝天,果断地扣动了扳机。枪声震耳欲聋,群狼登时原地站住,瞪着绿森森的眼睛紧盯着三人,却丝毫没有撤走的意思。对峙片刻,蓦地,随着一声短促嗥叫响起,只见群狼纷纷弓起腰身,露出利齿,争先恐后地腾跃扑来——
二、不速之客
林中木屋内,春花在忙着做早饭。破空传来的枪声,惊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从丈夫刘根生走后,她的眼皮一直在怦怦地跳。难道……会有不测发生?不会的,整座横头山,整片额古尔大森林,哪儿安全,哪儿有狼窝熊洞,丈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绝不会出事的!可就在春花神不守舍,焦急等待丈夫回来的当儿,仓房里猝然响起了儿子山娃子的惊叫:“娘——”
“山娃子——”春花心头一颤,扔了锅铲慌张地跑出厨房,“山娃子山娃子,怎么了?”“娘,这儿有个人!”山娃子倚在门口,指着堆放木柴的仓房一角说。
有个人?这栋木屋坐落在密林深处,每年能到木屋来的,也只有植物研究所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那几个人。除了他们按季节一年来个三两次外,偶尔能碰到的,几乎全是鬼鬼祟祟的偷猎者。那这个人会不会是偷猎者?春花迟疑地靠近,先是看到了一条血迹斑斑的腿,接着看到了一张因受到惊吓而变得蜡白的脸孔。
是个看上去差不多有四十岁的男子。男子指指腿上的伤口,断断续续地说:“我是科考队的,遇到狼群攻击后和同伴走散了。”
春花心肠好,忙催促山娃子去取止血药和绷带。山娃子应着,颠颠地跑上木质楼梯。春花俯下身,看到男子的右腿上有一道弧形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瞅了一会儿,春花纳闷地问:“可你这伤……不像是狼咬的——”男子苦笑着说:“是野猪。狼追我,我跳进了一个石坑里想躲起来。没料到里面还有一头野猪。野猪拱起嘴巴就啃我,啃完就跑了。”
“那肯定是个猪窝,野猪以为你和它争窝呢。”春花说。野猪遇到人,向来都是闪,只有处在发情期的野猪才会主动攻击人。说话的工夫,山娃子抱来一只木匣。春花接过打开,取出只玻璃瓶,倒出一把草末敷在男子受伤的腿上。男子当即疼的龇牙咧嘴。山娃子却乐了,“叔叔,你没我爹厉害,我爹从不喊疼。有一回,我爹踩上了给傻狍子下的铁夹,脚趾头都夹断了,他还笑呢。”
“去,回楼上待着,别到处乱跑。”春花撵开山娃子,给男子缠上绷带,说:“这是我男人自己做的止血药。不仅止血,还能防止伤口感染。你的伤不重,过一会儿就好了。对了,这才四月份,你们科考队到森林里来做什么?”
“我们是来寻找东北虎的。前些日子,有人说在横头山看到了东北虎,队里就让我带人来考察。我叫林大壮,还有两个队员,不知他们跑哪儿去了。”男子说完,强支着要站起,可脚下一软,又痛叫着跌坐下去。春花扶起他,上了二楼,并盛来满满一碗饭。显然,这个叫林大壮的男子饿坏了,端起碗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谢谢你,从昨天到今早,我一口东西都没吃过……啊——”林大壮刚撂下碗筷擦擦嘴角,无意中一回头,顿见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出现在面前,吓得他差点瘫到桌子底下去。
“叔叔,你的胆这么小,连假老虎都害怕,怎么去找真老虎啊?”原来是山娃子戴着个虎头面具,悄悄溜到了他的背后。林大壮抹抹额头上吓出的涔涔冷汗,大喘着气说:“我,我们只是看看有没有——”“当然有了,我爹就看到过。”山娃子胳膊一扬,认真地说:“我爹说,老虎可大了,就藏在大山里——”
山娃子没有说谎。东北虎主要分布在中国东北的小兴安岭和长白山区,而横头山恰在长白山腹地。东北虎号称“丛林之王”,体魄雄健,行动敏捷,除虎爪和犬齿利如钢刀外,它还有条钢管般的尾巴,威力无穷。可现实却是,东北虎再凶猛也不是猎枪和陷阱的对手。如今,的确已很难再见到东北虎的身影。
“你爹?你爹是干什么的?”林大壮皱着眉问。山娃子骄傲地说:“我爹是山林保护神。他长得高高的,胳膊跟松树一般粗。还有,我爹的枪法可准了,能给狍子换眼珠子!”
所谓换眼珠,是指子弹从狍子的一只眼睛里打进,从另一只眼睛里出来。听到此,林大壮又问:“那你爹去哪儿了?”“刚才有枪响,爹去看是不是坏蛋猎鬼来了,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山娃子一直管偷猎者叫“猎鬼”。说这话时,刘根生正陷身群狼的围攻之中。一头体形硕大、皮毛金黄的恶狼率先窜起,瘦子举枪就要射击,刘根生却迅速出手,一手架起瘦子的猎枪,一手挥起枪托砸向恶狼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