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折射出万道金光,积雪在地面上汇出一副难得一见的新蓝图,皇宫深处,一直以来人迹罕至的死牢门口,忽然聚集起多不胜数的朝中要员,身穿九龙盘绕龙袍的皇帝,满脸的褶子堆积着愁容。
十八年了,十八年前,就是在这座死牢前面,朕亲手把你打入死牢中,朕发誓,再也不会走到这里来。朕没有想到,十八年以后,朕还是身不由己的,再次来到这里,为的竟然是你的——
“父皇,这种污秽之地您还是不要进去了,由儿臣一个人进去就好了。”欧阳晖恭敬的立在他父皇前面,双手抱拳的请求,打断皇帝沉重凝思。
皇帝微微一怔,远游的目光蓦然收敛,苍老的眸中深深藏着怜爱中,似乎纠结着眸中不愿面对的情绪稍纵即逝。
“皇儿不要,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去,父王已经老了,不怕什么污秽之说,你还是留在上面吧,朕要亲自去接朕的皇孙。”老皇帝说道最后的话,早已哽咽在喉咙中,起伏的情绪,让欧阳晖心头莫名感觉到一阵奇怪。
“父皇——”
“不要再说话,这是朕的旨意。”老皇帝一声令下,退下所有侍卫随从,独自一人走进了透出阴之气的死牢中,留下欧阳晖满目狐疑的目光渐渐远去。
身在第六空间中的凌云忽然听见一阵沉滞凝重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她紧绷的神经瞬间绷的更加的紧,从缓慢,却步步坚定的脚步声中,她听得出来,来人不是送饭的劳役,该是一位身份不简单的人,会是谁呢?
正在她思考之时,美艳的玻璃美男飘逸的嗓音忽然打断她的思绪,同时,心头一堵喉咙中一股腥甜,感觉到有股暖流溢出嘴边。
“不要在分心?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两个人的,平静,平静,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停止修炼,会因为灵气反噬立刻死掉,一切只能是听天由命。”玻璃男谨慎揪心的话不像在开玩笑,他一边继续聚集着星星输入她的背心督脉,一边提醒着凌云要专心。
“那,要是来人毁掉了我的肉身,我会怎么样?”她怎么能不担心,被拿走身子也是死,反正逃不掉,还担心什么。
“只要肉身不被毁灭,能坚持到明早的辰时,我们就能成功的回去,你一定不能轻举妄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的空间会跟随着你的身子一起走的,你放心,看你的样子不像那么短命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玻璃男有些着急,看他的样子很怕死,很怕她会不顾一切的随性。
“呵,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放弃生命的。”凌云听出玻璃男的忧心,勉强一笑,闭起眼睛凝聚起精力。
“放心吧,你个人的意识空间外人是无法看见的,我们继续,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都是宿命。”
“恩。”他们沉滞的嗓音互相给对方鼓励的力量。
走进死牢中的皇帝一手拿住火把,点亮墙壁上的一盏油锅,借着亮光看向牢房中猛然一惊。
“怎么会?他居然还活着,他居然没死……”他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深邃的目光在落在烈焰红日塌陷成深坑的眼膛,看见他眼睛依然是睁开的,一眼看去能看见眼眸中的恨。
皇帝的脸色僵硬的煞白,已经顾不上被卡住脖子的凌云的生死,仓惶笼罩着他所有的意识。
他惊悚的紧盯住烈焰红日,发现他久久没有动静的时候,纠结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中,伸出颤栗手指放在他鼻息下,看他早已断气,他终于松下一口气,满眸的纠结瞬间变成无尽的悲怆失落,让人匪夷所思的前后变化。
“这皇帝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很恨,很怕烈焰红日的样子?现看见他死掉又变得很伤心,很孤独的样子?他和他到底什么关系?第六空间中的凌云清楚能听见感知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忍不住诧异。
“很简单,前主人就是被他陷害后关在这里的,十八年了,前主人一直靠仇恨坚持着活的信念,他把这个仇恨托付在你的身上,才安心的离去的,嗨——”玻璃男人的话淡淡溢出,说不出的对前主人的眷恋哀愁。
和她猜想的一样,烈焰红日都一次发狂的时候,她回想着她自己说出的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他和皇上之间有仇,而且是很深,很深的仇恨,要不是这样,他不可能在这里支撑到今天,他应该想的就是仇恨,仇恨,很多时候会变成人无法估量的巨大力量,仇恨的信念可以让人创造出太多的奇迹。
“到底什么仇恨呢?”她好奇的问,专心维持着灵力的继续灌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是烈焰红日被关在这里几年以后才练就的九级灵力凝聚而成的虚体,只知道他每天都在一位的恨意中,其它的,他似乎已经再没有记忆般,从来没有想过。”玻璃男淡淡的说话,手中的反复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止。
废话少说,她专心修炼着,祈祷皇帝不会因为仇恨毁掉烈焰红日的尸身,而祸及“鱼池”中的她。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皇帝看到烈焰红日已经死去的时候,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瘫软的身子,膝盖“轰”的一声跪倒在湿冷的青石上。
“师兄——师兄——你和玉儿都走了,丢下朕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世上,叫朕可怎么活下去,叫朕怎么活下去……”皇帝悲戚的神情中,神情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呆滞的目光看着烈焰红日,哭泣了很久,缓缓抬起双手,手中旋转的红光越来越烈。
“不会吧?不会吧?他真的要毁掉烈焰红日的尸身,这下完蛋了。”凌云心中一急,身子中的灵气逆转,隐忍不住的一口鲜血倾喷而出。
额头流出大颗的汗滴,玻璃男身子不停的流汗,像是整个的要融化掉般。
“不要动,不要这样,静下心,不然,你会死的更快,你这样会死人的知不知道。”男人一声惊悚,凝聚起一道没有星星的金光,急忙的输入凌云的后背心中稳住她体内的灵气乱窜,满目的忧心忡忡。
与此同时,皇帝手心中凝聚的焰光打向锁住烈焰红日的四道铁链,“哗啦啦”的一阵巨响中火花四射,烈焰红日的身子凌空倒去,伸出的手中,依然紧紧的扣住凌云的脖子没松开。
“师兄——”皇帝一声惊呼,上前接住倒下的干枯身子。
“凌云。”同时的,一声揪心的呼喊痛彻心扉。
一直在外等候多时的欧阳晖顾不得惹怒他父皇的危险,冲进台阶下,走死牢中就看见凌云随同着一具干尸倒下,他不顾一切的飞奔了过来,眨眼间抱紧了凌云的身子,痛哭流涕。
“妈呀,好险,欧阳晖,真是爱死你了,你这次真是太可爱,这次的事情做得实在是太漂亮。”凌云看见了欧阳晖扑过来的瞬间,她总算安心下来。
欧阳晖,这次全靠你了,只要能保住全尸在,等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凌云重新专注起精力,专心的修炼起来,从刚才的瞬间,她从欧阳晖身上得到一种信任,她在她的意识中坚信,欧阳晖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肉身完整的,一定会!
“哼,这下你放心了吧。”玻璃男您看着她的脸,一声轻哼从鼻翼间哼出,那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让她有些奇怪。
“怎么啦?能有机会活下去你不高兴?看得出来你很怕死,不是么?”她诧异的问,手中的调息动作流畅顺利。
“当然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哈哈……我现在不知道有多高兴,高兴的快要,快要控制不住了。”玻璃男一声怪里怪气的回答,瞄了一眼抱紧她身子动情哭泣的欧阳晖,清俊的脸上异样阴沉,猛的吸收来大量的星星,直冲她的背心打去。
“凌云,凌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我不好,我为什么不早点就出手救你,不,不,我应该不让他们抓走你的,不该抓走你的。”他紧紧地抱住凌云的身子哭泣,嘶哑的嗓音哏在喉咙里,让他连呼吸也变得格外的苦难。
这也太夸张了吧?她死了,他会哭的这么伤心?记得她对他可没怎么好来着,干嘛这么煽情,弄的她好感动,也想着要哭的样子。
凌云静静的感觉着欧阳晖的情真意切,着实有些无奈,氤氲的眸中,感觉到有些湿湿的。
守在死牢门口的欧阳灵儿看见她父皇紧紧的抱住一具白骨,神情哀伤的走出来,心中一悸,来不及疑惑,看着皇帝什么也不会说的样子,独自神伤的走向远处,她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袭遍全身。
“云姐姐——”她双手撩起洁白无瑕的裙摆,飞奔下长长的石阶,走进死牢。
“云姐姐怎么啦?”她走进牢房中,看见欧阳晖紧紧抱住凌云的身子哭泣,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飞奔到欧阳晖的身边,伸手握了握凌云的手脉,神情黯然失落。
“云姐姐,你怎么会——”欧阳灵儿伤心欲绝,抬眸看见凌云脸上奇怪的表情,她眸中疑惑,细细查看,发现凌云的眼角有些湿润的液体像是要流出来的样子,确定,刚才没有,那是刚刚才流出来的泪光,她闪烁的眸中泛出一丝希望。
“太子哥哥,快,快带云姐姐回府医治,她体温还在,快点医治说不定还有救活的可能。”欧阳灵儿急匆匆的说完。
一句话提醒了悲戚中的欧阳晖,两人急忙的抱紧凌云的身子,赶回太子府中。
“要说女人遇见事情就是比男人冷静呢,你看,多亏了灵儿,这不,要不是灵儿,我可能要被欧阳晖订进棺材里去躺一夜了。”凌云轻松一笑,同是身为女人,不禁有些骄傲。
“切,没有男人,你们女人,能抱动你比猪还沉的身子吗?哧——”玻璃男似乎不服,一句话没轻没重的话蹦出来,说的让凌云真的很想揍他,可惜她现在不能动,他们所在的空间紧跟着她的身子,一路飘到了太子府中。
欧阳晖的寝宫中一片忙碌,太子府上下如临大敌般忙成一团,凌云尽所能的让自己不受影响,安心的修炼着。
后花园中,一位紫衣少女正在惬意赏梅,信步雕花精致的长廊中,一个侍女慌慌忙忙的跑过来,急着赶路,居然没看见她,一头撞上她身上。
“你找死呀丫头,弄坏了我这件真丝流云衫,我要你的脑袋。”女子一声怒喝,忧心如焚的查看着她身上的衣服。
“对不起月夫人,对不起月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太子爷急着要这些药,奴婢赶着送过去,一时着急,没看清路,是奴婢不对,请月夫人责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吓的浑身哆嗦,慌忙的跪在地上捡起来几包掉落的药包放回托盘上,一个劲的在地上解释着。
“什么,爷病了,你这个死丫头,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还不快一点,给我。”月夫人猛然一惊,花容失色,没等丫头起来,一把夺过她手里托盘,等侍女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早已跑出很远的地方。
女子嫁夫,夫君就是自己的天,何况他是太子,将来的皇上,她怎么能不忧心如焚,早已忘记了淑女形象,飞奔向太子寝宫去。
“月夫人,等等我——”月夫人人真好,小丫头来不及感慨,匆忙的跟了上去。
太子寝宫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满脸的愁容。
“庸医,庸医,给我滚出去,想不出办法来治不了她,本宫要你们的脑袋。”屋内欧阳晖的暴戾嗓音足可以掀掉整个屋顶般,一群宫中顶级的医仙连滚带爬的从屋里出来,吓得脸色惨白,大冬天的,一个个满头的汗流。
“太子哥哥,你不要急,会有办法的,你这样子,他们会害怕,更想不出办法来了,你坐下休息一会,给点时间给他们好好想想吧。”欧阳灵儿紧跟在他身后,拉住他的胳膊蹙紧眉头,柔和的说话。
“好,好,我听你的。”欧阳晖安慰的握握妹妹紧紧揪住他胳膊的双手,朝大门口大声吼了一句。
“本宫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救不活她,本宫要你们一起陪葬。”欧阳晖一声怒喝威震四方,忧心如焚中拂袖走进房中的内厢房。
“不是太子爷病了?”刚走到门口的月夫人骤然停下,惊愕中淡淡呢喃。
紧跟上来的侍女急忙解释,“回月夫人,是不是太子爷有事,是太子爷带回来的凌小姐病了。”
|“凌小姐?那位凌小姐?”月夫人浮浮鬓角,白皙的手猛然放下,瞪大淡淡眸中紧盯住侍女的脸质问,“是凌波府的凌云,凌小姐?她,她她,她不是和太子爷解除婚约了么?怎么还会来到府里?”月夫人尖细的嗓音难以置信,瞪大的眸子上,不断闪烁的眼帘中覆上一层薄冰。
“是的夫人,听说太子爷亲自去死牢接回了她,从中午到现在寸步没有离开过,皇上中午的时候已经下过圣旨,让太子爷三日内迎娶太子妃,完婚。”侍女据实禀告,丝毫不敢隐瞒。
“居然有这回事。”月夫人淡淡溢出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可言,她微微凝滞了片刻,裂了裂艳红如血的嘴唇,脸上覆上一层温馨的笑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药,本夫人亲自送过去,怎么说她也是即将成为姐姐的人,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她,为她做点事情。”她美艳的杏眸说话间不禁的眯了眯,深呼吸了一次,迈开莲步,径直朝太子寝宫中走了进去。
第六空间中的凌云忽然心神一晃,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临近,持续的动作中,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她看见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紫衣女人。
“月儿,你怎么来了。”欧阳晖坐在梨花木靠背椅子上,还没等女人走近,已经从她身上浓郁的花香味道知道了来者何人,他单手托住脑门,丝毫没有睁开眼睛的样子,淡淡的言语冰冷无情。
“爷,月儿听说爷接姐姐来了府中住,怎么说月儿也在府里住了一两年了,想着能帮上爷的忙,给姐姐做个伴,引个路的,月儿也帮不了大忙,想着给爷分点小忧。”月夫人温柔娴淑,静静的嗓音仿佛沐浴着二月的春风,她微微俯身,没有欧阳晖的开口,她识趣的没有轻举妄动。
“好吧,难得你有这份心,就快是一家人,你有这份心很难得,你就留下来和灵儿一起照顾她吧。”欧阳晖握紧生疼肿胀的脑门,缓缓回音。
“是,爷。”月夫人温顺的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转身走近凌云躺的床边,伸手给她提了提被子,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凌云,目光一闪而过的凛冽,丝毫没有逃过第六空间中密切留意着她的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