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手下人都去忙了,邱自厚酒足饭饱,抽了一气烟土,精力旺盛,坐在办公椅上无所事事,打起了一肚子坏主意。身边的那些娘儿们早已玩腻了,窑子里的妓女差不多嫖遍了,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发泄心火。正在百无聊赖时,忽然想起了伺候强堂贵的那个女孩子的俏模样。谁知不想则已,一想起来如同百爪挠心,不能自禁。邱自厚赶紧把两个心腹叫来,如此这般地安排他们去盯着那个姑娘,有机会把她叫来,本座有话说。
这两个心腹都是邱自厚养肥了的,对邱自厚像狗一样忠诚,自然对他言听计从,焉有不办的道理?他们下了很大工夫,终于了解到那个叫红艳的姑娘,是团练上水哨哨长强良的未婚妻,住在强良的姑妈家里。这一段时间,这姑娘整天在强良的姑妈家和冯贵鲜的广和堂两处跑,为强堂贵送饭。两个人见到红艳后,都觉得这个姑娘长得很齐整,娇嫩得像棵大葱,想不到在赊店街上,还有如此漂亮的女子。
心腹甲流着口水说:“强良这小子真有艳福,从水里捞出来这么个如花似玉、含苞待放的妙人儿。搂着睡一觉,死了鬼魂也不叫唤。可惜又被邱大人盯上了,真佩服邱大人的好眼力。”
心腹乙担心地说:“依我看,这件事情有点麻烦,强良这家伙,有一身好水性、好功夫,又是抓捕蹚将的英雄,动人家的未婚妻恐怕要惹出麻烦。”
心腹甲不屑一顾地说:“啧,啧,啧!土老帽了不是?一个七品大员,搞一个民女,算得上多大球事儿?有人还巴不得送上门呢,让邱大人姘上了,他强家自有好处。”
心腹乙说:“行啊,反正咱们设法把这个小女子弄到衙门里去,看看邱大人到底用什么手段能够降服她!”
于是,两个人算准了红艳的行踪,决定到中午的时候,在辕门外拦截住红艳,死活也要缠着她去见邱自厚。
果然在接近小晌午的时候,两个心腹看见红艳袅袅婷婷地从中骡店街北头的方向走来。快走到厘金局大门外时,两个心腹出其不意地拦住了她。
心腹乙说:“你是不是叫红艳?”
红艳说:“是啊,二位叔叔有什么事儿?”
心腹乙说:“我们邱大人请你到衙门里叙话。”
红艳不解地问:“我又不认识你们,能有什么话?”
心腹甲一把死死地拽住红艳说:“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红艳有点着急,带着哭腔央求:“叔叔,你们放我走吧,我还要回去给爹爹送饭哩。”
两个心腹不答应,红艳被心腹甲拉扯着,心腹乙后边推着,就朝衙门里去。红艳见挣不脱,只得跟他们走。街上人见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没有人关心。却不料这一幕,正好被一个正在巡视的练勇看在眼里,赶紧去找强良禀报。
红艳想不到衙门里找她一个女子有什么事情,总不会是自己经常在这里走动,犯了什么错。反正大白天的,人来人往,这些官差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壮壮胆子跟着他们走。因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进过衙门,反而感到好奇,一路走,一路看。平时不怎么注意,这时才看到,厘金局面街一拉溜十三间高大的瓦房,面西而开的正门左侧,立着一个木旗杆,上面挂一面形龙旗,上书“奉旨抽厘”四个大字。正门上方绘着一副似虎非虎、似龙非龙的奇兽,据说叫“贪”,正在仰着头,朝日头吞去,浑身火苗乱窜,肯定会被大火烧死。
这是一座一进五的大院落,直达北瓷器街后侧。院内房舍坚固考究,重重叠叠。红艳跟着两个心腹,期期艾艾地走进了后边的院子,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宽大无比的房间里,见到一个身穿官服的大官,坐在一个红木桌子后边,非常威严。红艳心里十分害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说:“民女叩见大官老爷!”
邱自厚挥挥手让两个心腹退出去,掩上了门,看着身子有点发抖的红艳,赶紧过来把她搀了起来:“姑娘,不要害怕,快起来坐下说话。”
红艳见这个大官这么和蔼,不再害怕,坐在了一个低矮的椅子上,两手扶着膝盖,低着头,红着脸,不知大官要说什么。
邱自厚在红艳对面的高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打量着红艳,心中暗暗赞叹,这女子实在太漂亮了,鲜亮得就好像一个水蜜桃,真恨不能一口吞在肚子里,又觉得强扭的瓜不甜,这个事儿急不得,只要自己用文火炖,不愁不能上手。
邱自厚捋捋自己稀疏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红艳摇摇头。
邱自厚说:“我告诉你,这是厘金局,是为当今皇上办事的地方。这地方好不好?”
红艳点点头。
邱自厚笑了:“愿意不愿意到这里干活?”
红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瞟了邱自厚一眼,一瞥之下,邱自厚心里抖擞起来,不禁心花怒放。
邱自厚说:“我这里的后堂里缺少一个人手,想让你来帮忙。例银自然是少不了的,比在街上站柜台强得多。干得好,还会给你更多的赏赐。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
红艳开口说:“谢谢官老爷,我来不了,我爹爹还在养伤,我还得伺候他老人家。再说,也不知强良愿意不愿意叫我来。”
邱自厚听这姑娘的口气有点松动,知道自己没有硬上弦是对了,耐心地对红艳说:“姑娘,你先不要拒绝,你爹和强良那里我去对他们说。”
红艳放下心来,神态自然了许多。在邱自厚的诱导下,断断续续地说了自己逃婚、投水,被强良救了出来的经过。邱自厚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说:“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让红艳觉得很温暖。
邱自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边,拨拉着一个账本子,看了一番说:“你们强家这几年在水上行船,累计欠有好几两银子的厘金税,要是你能来干活,这些银子就全免了。”
红艳赶紧说:“谢谢官老爷!只要我爹和强良愿意,我就能来。”
见红艳已经自然起来,邱自厚伸伸懒腰说:“唉,办了一上午公,累得够戗,来,你给我拿捏拿捏。”
红艳觉得这个大官怪有意思,一点也没有架子。却想不到他会让自己给他拿捏。吩咐过了,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邱自厚的身后,轻轻地为邱自厚捶背,又在邱自厚指导下,为邱自厚捏肩揉颈。一双嫩手在邱自厚身上动作时,邱自厚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极其舒服,多次想抱着这个小妮子作弄一番,终于忍住。
过了一会儿工夫,红艳停下来说:“老爷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要赶紧回去了。”
邱自厚一把抓住红艳的手说:“别,别急,姑娘,你的眼神好,再给老爷我掏掏耳朵。”
红艳轻轻地挣脱了邱自厚的干爪子,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邱自厚在桌子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挖耳勺,交给了红艳。红艳只得接过挖耳勺,提着邱自厚没有血色的耳朵,为他掏耳屎。邱自厚歪着头,乜斜着眼,看着脸蛋白里透红的姑娘,美得龇牙咧嘴。红艳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羞得脸通红,垂下眼帘,不敢看邱自厚的丑态,鼻子里却闻到一股子口臭、烟臭和酸臭味。
等到强良从外边闯进了厘金局后院时,邱自厚的两个心腹大叫着:“干什么?”上前拦住了强良,强良用手一拨,就把他俩拨到了一边,脸色涨红地向里边闯,也不知道邱自厚在哪个屋子里。正在左顾右盼时,只见邱自厚和颜悦色地从一个屋子里送红艳出来。
邱自厚见到强良,打声招呼:“哟,是强良啊,你是我们镇上抓匪的大英雄啊,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
强良见是这个局面,有点尴尬地站了下来,向邱自厚打了一个千儿问:“邱大人,你把红艳叫来有什么吩咐?”
邱自厚说:“没有什么,我这里缺少一个帮手,那次和江镇首一道去看你爹的时候,看到这个姑娘手脚利索,是块好料子,想让她来厘金局干活。”
强良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说:“邱大人,这可使不得。你知道,我在团练里很忙,顾不上照顾我爹,全靠她照应哩。”
邱自厚说:“这我知道,不用急。年内不必来,让她好好伺候你爹,过罢年再来不迟。你不要有啥想法,主要是因为你护镇有功,我才打算帮你一把,给她一份活儿干干。这样一来,你在团练当哨长,她在我这里帮工,两份例银,可比你们爷俩在船上干好多了。”
强良知道这家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毕竟没有出什么事儿,只得向邱自厚道谢,说我回去和我爹商量商量再说。
心腹甲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蒙邱大人关照了,是天大的福气,好多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邱自厚口气强硬地说:“不用商量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强良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谢过了邱自厚,拉起红艳就往外走。
出了厘金局的大门,强良问红艳:“这老家伙把你怎么样了?”
红艳不解:“啥怎么样了?”
强良恼怒地问:“他有没有动手动脚的?”
红艳急扯白脸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个官老爷可好啦,斯斯文文的,别说动手动脚,一句大声都没有。还说只要我来干活,把咱们欠人家的厘什么免了哩。”
强良见红艳这么说,心里有些松动:“要真是这样的话,也许是要照顾咱。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让你来了。”
红艳心里有点想来,嘴里却说:“我不愿意来!”
强良说:“还是去吧,现在我挣的钱都让我爹治病用了,连衣裳都没有钱给你买。有了两份例银,我们可以把房子翻修一下,抓紧把喜事办了。”
红艳向强良的身边靠靠,算是回答。
强良说:“不管怎么,你都要小心些,这家伙是个出了名的色鬼,我真怕把你这只羊送到虎口里去。”
红艳说:“良哥哥,你放心,我红艳不是好欺负的。”
强良知道她能够逃婚、投水,是个烈性女子,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决定回去跟父亲说说,再对江海阔禀报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
正是:
破口大骂强压硬逼修寨垣,
和风细雨软语轻放钓美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