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白天我是在昏迷中度过的，不过不是在敌人的监狱里。
我的眼睛告诉了我这不是敌营，也不是地狱，是103团。
“你终于醒了，”我的面前是那个我的五个战友眼中突围之后我的结婚对象，“这都睡了一天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坐起身来，穿好我那件破旧的军装。
“去接应你们的人带你回来的。”护士长递给我一杯水。
“接应我们？你是说103团已经去了？”我没有接过水，这时我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她，只有我的战友，“那营长和长生呢？他们是不是也回来了？”
“没有，营长没能回来，长生回来了。”护士长用命令的眼光把水又一次递到我的面前。
但我还是没有接下。
“长生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下了床，往营帐外走去。
“那边。”护士长指着我对面的一定军帐，我没注意听她的声音，直到后来她告诉我她已经流泪了，但那一刻，对于这个生命中最深爱的女人我却没有丝毫在意。
我的心思在我的脚步之前按抢先进入了绿色的军帐。长生，那是长生，他正躺在病床上，抚摸这那杆枪。
那是营长的枪！
“长生。”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没有勇气再走到他的身边。
“营长比我多杀了一个敌人，”长生没有回过头看我，“我这条命也是他换回来的。”
我走到他身前缓缓坐下。
“我们的命都是他换回来的。”我在长生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他的手。
长生看我时，我才注意到他脸上添了几道伤痕，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兄弟没有流泪，我也没有流泪，但我们彼此都明白，我们失去了四个用生命换回我们生命的战友。
“长生。”
“营长把我埋在埋在宝润的墓坑里，敌人攻上来的时候，他抱着宝润的尸体从悬崖上跳下去。”长生再也忍不住眼泪，趴在我肩膀上哭了，“老李给的那封信不是你的那封，你的那封在我这里。”
长生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和团长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他是为了让我们活着，营长，你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多等一天103团就来了啊。”
我伸手摸出老李交给我的信封，信是营长写的——
顺子：
原谅营长没有事先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那些话是假的，团长在把他的信封交给你的时候我就在你们身后，那天你睡着了，所以我把信封掉了包。其实我也不知道团长交给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既然团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信封交给你，我想那一定很重要。
我明白你，其实你早就应该离开，因为那个信封你早就应该离开。但你没有离开，你用一个个的谎言支撑着我们活下去，你甚至在想用自己的生命支撑我们活下去。
但营长不能自私，我们剩下的六个人中，你和长生都是神枪手，是咱们部队的两个活宝贝，你们的年纪也最小，你们还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所以我不得不想出这样的办法，至少能让你们两个人活着，代替我们活着。
营长张国瑞敬礼
这一夜是我生命中最长的一夜。103团的团长找到了我和长生，他想安慰，但他没能说出话。
我的拳头已经打在了他的嘴角，陆长生的脚也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他妈说好的四天呢，四天就去接应，为什么整整七天，整整七天才去。”我的眼泪几乎让我自己都听不清我在说些什么。
“顺子，命令上是说的是七天。”103的团长伸手拦下身后的警卫员。
“不可能，我们团长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是四天，四天就来。”没错，这是团长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不会错。
103的团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递给我，我没有将内容一一看完，那几个字已经格外醒目——七天后接应。
团长，团长！我打开团长生前留给我的信封——请求总部提前接应时间三天！
是我，害死营长的是我！自私的也是我！
我想和你们共死，但我本有机会和你们同生！
我为了祈求灵魂的安稳，然而却葬送了你们的生命！
如果这封信被我送出来，103团就能赶在狼牙堡被攻占之前赶来接应！
这一切都是我！
营长，我伟大的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