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给你讲个情节。你、她和潘伯恩一起坐你的车到韦尔福利特。在回来的路上,朗尼再也忍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所以,他拿手枪吓唬你。你停住车,跟他厮打起来,把他的枪打落在一边。在吵骂中,她中了一枪。致命的一枪。你把她丢在树林里,用车把他拉到他的车旁,逼他钻进车后行李箱里——这时,他软得像条虫子。然后,你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开后车箱盖,把枪管对准他的咽喉,用动人的语调说,‘我不会伤你,朗尼,这只不过是有趣的游戏罢了。我常用这种方法带孩子出去玩。亲亲我的枪口,朗尼。’然后,你勾动扳击,稍微擦了擦,怕你的指纹留在上面。然后,你把车开回望夫台酒家,把你的车开回林子里,把她的尸体丢在那儿。小子,你一切做得都很顺利。美中不足的是,你忘了擦你车的前座了。正像我妻子说的,‘人无完人。’我这个人也有不足之处。我让你溜了,车座上的血一笔勾销。我是个乡下佬,相信我的朋友。这一点儿不假,”他说。“你最好祈祷她的尸体别被找出来。你完蛋后第二个完蛋的就是我,因为我相信了你鼻子出血那番话。”
“噢,”我说,“那你干吗不现在把我抓起来?”
“你琢磨琢磨吧。”
“你没有证据。如果她是在我车里被打死的,她的血会溅他一身。”
“可能你是对的。咱们去喝一杯吧。”
再也没有比这更烦人的了。我最最不情愿的事就是和他一块喝酒。可他猛踩了一下油门,吹着《星辰》小曲,车后扬起一团沙土和一股橡胶味。
我想,我们可能会到参加国外战争的退伍军人的酒吧去,因为那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他却把车开到市政大厅,带我沿着地下室的走廊来到他办公室。他用手指了指一把椅子,随手拿出一瓶波旁威士忌。我琢磨我们到这儿,是来为他桌上那些录音设备服务的。
“我寻思,我得先让你看看这个地方的礼仪,”雷杰西说,“然后再享受享受我们的监狱。”
“我们能不能谈些别的?”
他咧嘴一笑,“你说吧。”
“我妻子在哪儿?”
“我正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同和她一块跑了的那个家伙谈过。她八天前就把他甩了。我相信他说的话。”
雷杰西说:“那得核对一下。”
“核对什么?”
“据劳雷尔·奥克伍德的儿子说——顺便说一下,他的儿子也叫伦纳德,可他们管他叫桑尼,桑尼·奥克伍德——帕蒂·拉伦七个晚上以前在圣巴巴拉。”
“这我可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她在那儿与沃德利这家伙在一起。”
我以前从来就不清楚“无言以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明白了。
“波旁酒味道如何?”
我只点了一下头。
“是这样,她在圣巴巴拉与沃德利在一起。他们俩在朗尼的海滩俱乐部里与劳雷尔·奥克伍德和伦纳德·潘伯恩一块吃饭。他们四个人坐在同一张桌旁。后来桑尼和他们一起喝咖啡。”
我仍然说不出话来。
“想知道他们谈些什么吗?”
我点点头。
“过一会儿你得给我讲讲。”
我点点头。
“好啦。据桑尼告诉我……”他接着说,“顺便说一下,从电话里听不出来桑尼是个搞同性恋的人。你不认为潘伯恩在那封信里撒谎吗?”
他用手指画个问号。
“可你认为潘伯恩看上去不像同性恋者?”
我摇摇头。
“我真是难以相信,”他说,“在同性恋窝里究竟有多少玩头。上帝,不是你就是我可能是女性化的爷们儿。”
“你怎么说都行,亲爱的。”我口齿不清地说。
他听了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很高兴,我能发声了。说不出话来是叫人感到震惊的,谁都会想方设法排除它。
我们每人呷了一口波旁酒。
“想抽口大麻烟吗?”雷杰西问。
“不想。”
“那我抽,你介意吗?”
“难道你不怕在你的办公室里给抓住?”
“谁抓我?我想抓谁就抓谁。就这么回事。”他真的掏出了一支大麻烟,点着了。
“真棒。”我说。
“是不错。”他吐出一股烟,“哪口大麻里都有个笑话。”
“是的,警察先生。”
“马登,桑尼告诉我说,潘伯恩和劳雷尔是坐飞机到的波士顿,然后开车到普罗文斯敦,并装成喜欢帕拉米塞兹房地产的游客。”
“那幢房子叫那个名儿吗?”
“是的,几年前有个希腊人为掩护阿拉伯人,买下了这幢房子。现在沃德利想把它买下来送给帕蒂。这就是他们在饭桌上谈的。”
他又抽了口大麻。
“他们说要复婚。”他说。
“真是妙极了。”我想我也受了大麻烟的影响。
“你知道帕蒂为什么想要那个地方?”雷杰西问。
“她从没告诉过我。”
“据桑尼说,她一年前就盯上那幢房子了。沃德利想把它买下来送给她,就像理查德·伯顿为伊丽莎白·泰勒买钻石那样。”
“这种消息一定会叫你不高兴吧?”我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帕蒂·拉伦没用手指头同时伸在一瓶果酱里?”
如果我们是拳击家的话,这句话我只能对我自己说。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第一拳。他眨眨眼,一脸怒气烟消云散。我只能这么形容它——好像宇宙被什么捅了一下,产生了一场雷电风暴。
“我说,我说,”他说,“告诉你吧,老兄。别问我你妻子的事,我也不问我妻子的事。”
大麻烟在他指节边上冒着青烟。“我想来一口。”我说。
他把那支烟屁股递给我,我在快要灭的烟蒂上猛吸了一口。
“好啦,”他说,“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和沃德利都谈了些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见过面?”
“你能想得出镇上有多少人向我告密吗?这部电话,”他敲敲它,吹嘘说,“就是个市场。”
“你卖什么?”我问。
“我卖警察档案里删除的名字,”他说,“我卖废除不重要的起诉。马登,你他妈的好好琢磨琢磨。等你琢磨出味来就直接到这儿,告诉你的朋友阿尔文,今天沃德利在海滩上都说了什么。”
“我要是不说呢?”
“那比坦帕的社会离婚还要糟。”
“你认为你能较量过我吗?”
“我会尽力的。”
我觉得我想告诉他。这并不是因为我害怕了(大麻烟告诉我,你不会再怕别人),而是因为我感到好奇。我想知道,他寻思出什么了。“沃德利,”我说,“告诉我说,他和帕蒂·拉伦争着想买那幢房子。”
雷杰西吹了个口哨。“沃德利计划欺骗帕蒂·拉伦或是你。他以最快的速度反复琢磨着这种选择,就像一台里面嘎嘎响的计算机。他可能想骗你们俩。”他说。
“他是有理由的。”
“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几年前,我们在坦帕住时,帕蒂·拉伦想让我把他干掉。”
“你没说过。”
“你害羞什么?”我问,“她没告诉过你吗?”
这是他的弱点。毫无疑问,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有关帕蒂的话。“我不清楚你指的什么。”最后他说了一句。
“说别的吧。”我说。
这可是个错误。他马上抓住时机。“你和沃德利还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时,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沃德利可能把我们在海滩上谈的都录下来了。经过一番巧妙的编辑,我看上去就像是个廉价的杀手。“沃德利担心,”我说,“潘伯恩死了。他感到奇怪的是,杰西卡为什么失踪了。他总是说,他应该直截了当地出个价买下那幢房子,但这么干会抬高价钱的。”
“他没对你透露帕蒂·拉伦在哪儿吗?”
“他想让我设法找到她。”
“他怎么酬谢你?”
“钱。”
“多少?”
我为什么要保护沃德利呢?我寻思着。这是不是我家那种已经退化了的偏见?我家人都不愿意和警察交谈。这时,我想到那个信号装置。“两百万。”我说。
“你相信他的话吗?”
“不信。”
“他给你那么多钱是想让你杀她?”
“不错。”
“你能为此作证吗?”
“不。”
“为什么?”
“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诚心要做这件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我在坦帕时就发现,一到商定做件惊人的大事时,我就成了一支受了潮的爆竹。”
“我能在哪儿找到沃德利?”
我笑了笑。“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几个向你告密的呢?”
“哪几个?”
“开棕色大面包车的。”
他点点头,好像我走了一步好棋似的。
“告诉你吧,”他说,“他们不知道。他只是偶尔和他们碰头。”
“他想干吗?”
“他是通过私人无线电步话机与他们交谈,然后再碰头。他只是走到他们跟前,马上又扭身走开。”
“这你相信?”
“我还没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为什么?”
“要是打伤了告密者的话,你可就会声名狼藉了。除此之外,我相信他们。沃德利会那么干的。他想让人们相信他是个自命不凡的人。”
“可能你并不十分着急在哪儿能找到帕蒂。”
他左右搪塞,高声嚷了一阵,装出很镇静的样子。他用大手指头把那个烟屁股弄灭,然后卷成一个球,扔进嘴里。没有证据,他脸上的笑容暗示到。
“我没错,”他说,“你妻子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你肯定?我可怀疑。”
“咱们等着瞧吧。”他温和地说。
我不知道他说的有多少是真的,他说的假话里胡编的程度有多大。但是在他脸上除了一丝空虚的表情外,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又呷了口波旁酒。大麻和波旁酒混在一起不是味儿。
看上去他喜欢这种结合。他又拿出一支点着了。“杀人犯真该死,”他说,“有时你会遇到这样的案子,它会把根扎在你心上。”
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我接过他递给我的大麻烟,抽了几口,又递给他。
“有这么个案子。”他说,“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单身汉。他顺便弄个姑娘,把她带到汽车旅馆。他和这个姑娘做爱,并说服她把大腿分开,同时用一次成像快速照相机把这个场面拍下来。然后,他就把她杀了。然后,他又拍一张,死前和死后对比一下。拍完第二张后,他就溜掉了,把那姑娘丢在床上。你知道他是怎样被抓起来的吗?他常常把照片收藏在一个影集里。一个姑娘一页。他母亲是头戒备心很重的看家狗,她把影集的锁头砸开了。当她看到里面的照片时,她昏倒了。醒来后,她立刻向警方报了案。”
“你干吗给我讲这样的事?”
“因为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我是个执法人员,它对我很有吸引力。每个心理分析学家在内心深处都有点精神变态。要是你在灵魂中没有潜在的邪恶的话,那你绝对当不好警察。我讲的你感兴趣吗?”
“你讲得不怎么样。”
“噢,噢。好的地方检察官是不会让你坐到证人席上的。”
“我想走了。”我说。
“我开车送你回家好吗?”
“谢谢,我走着回去。”
“我并不想惹你不高兴。”
“你没有。”
“我得告诉你。我对那个有快速照相机的小子很感兴趣。他的所作所为与某种事实很相似。”
“这我肯定。”我说。
“沙扬娜拉。”雷杰西说。
到了街上,我又开始哆嗦起来。但这是种解脱,因为刚才我险些碰到我所说的一切。我说的话都连在了一块。离开他办公室后感到宽慰是很自然的。但我恨那个家伙,他脑袋瓜子真灵。他讲的那件事的确叫我感兴趣,让我心里直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