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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价涨得真快,年初还是两千出头,现在已经是三千左右了。何云飞喜不自胜,眼看着他的温馨花园售楼处的生意是水涨船高,价越涨,买的人越多。金香玉日进斗金,这个女人却眉锁春山,愁肠百结。说到底,她愁得是如何将这闪光的金钱更多地放进自己的口袋。当年的合作者,今天是他的敌人,如此利益她不想和他人共享。
她将脑袋倚在何云飞的胸膛上,一只手在何云飞的身上游走,嗲声嗲气地说道:“老大,现在挣点钱多不容易。我们在小区投资那么多,有些人一分钱不投凭什么分红?”
何云飞搂着她光滑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何老大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凭什么要分给别人,我有病啊?”
金香玉也算拳头上跑起马的女人,她对何云飞在外面的事,从来是挣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宽容”和“大度”,何云飞岂能不知?为了报答金香玉,何云飞也将家中的财政交给她。两个人算作一种交换,算作一种心理的平衡,金香玉捏住家中金库的钥匙就不怕何老大飞上天去。
金香玉提出的事,在何云飞的心中早有打算。
正巧,雷雷电话中告诉他:程鹏要和他明天在“吉野家”共进午餐。
这是例行午餐,二人轮流做庄,现在轮到了程鹏。这样的午餐会除了进餐,也是借机商量一些事情。尤其是倪峰进去之后,地面上很多事两个人要商量。
“吉野家”经营的是快餐,20元一份,一人一份占了一个长条桌。
程鹏带着他的人,林野、吕贵占住长条桌的一边,何云飞带着霍雷雷、小周、伟利占住另一边。大厅里人来人往,无人敢向他们侧目。
也是考虑何云飞的习惯,程鹏不上酒,全是一样的快餐。
伟利坐在何云飞一边,眼睛看着程鹏。从年龄上讲,他更接近程鹏,几次“行动”,何云飞把他“借”给程鹏,这使他们惺惺相惜关系搞得不错。程鹏送给他一个卡,是罗曼蒂的优惠卡。程鹏告诉他:“兄弟,你在这里随便消费,有这张卡你任意挂账,一切都算我的。”
伟利接过那张卡,口称:“谢了!”
可他很少去,在程鹏的观察,伟利不太善于交往,很少朋友。可他喜欢女人,程鹏请他在他的夜总会里潇洒走一回,立刻就发现了他的这个弱点。程鹏当时叮嘱妮娜:伟利来,所有的台费、小费一律由他程总经理买单。
也许,公关学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投其所好。伟利觉得程鹏够意思,够朋友,他答应程鹏:“鹏哥,有什么为难之处,兄弟性命相助。”
程鹏相信这一点,因此,尽管他是跟着何云飞的小弟,他仍然和伟利保持一种特殊的关系。和雷雷一样,是何老大麾下程鹏的密友。
程鹏首先和何云飞谈了贾振中的事。他说:“老大、你说的那件事已经基本摆平了,看守所里已经送进去话。最近,可能有动静,上面的事你要打好招呼。”
程鹏的话说的很隐晦,但何云飞懂。程鹏是说已经从看守所里送进消息,这消息是提醒贾振中的。他和何云飞已经商量好,当务之急是捞出贾振中再说。这唯一的办法是取保候审,而要达到这一点,只能是让贾振中患病走保外就医这条路。要想叫他保外就医,除了他本人的身体有病之外,还得上面的人批准。程鹏的意思,是让何老大去做这个工作。
何云飞没多言,只是肯定地说:“放心,大哥会办!”
这样的午餐会,其他人照例是不插言的。所有的人只是带着耳朵,低着头,吃自己的饭,事情由两个老大去谈,去定。
不喝酒,饭吃的就快。就在何云飞扔下筷子,抽出一张雪白的餐巾纸来擦嘴的时候,程鹏说了一句话:“大哥,这房价涨得这么快,咱哥们今年这利可不小啊!兄弟只投了一块地,要是和大哥二一添作五可不好意思。”
何云飞抓了一根牙签,剔着牙说:“我听你嫂子说了,许多房子没涨价时就订出去了。订了就订了,我们不能再多收了。因此,也没有多少利。至于咱哥们,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股份制吗!多劳多得。”
何云飞的话,程鹏听了一愣。
何老大再没容他说话,站起来说:“撤、撤,明天上羊肉馆,大夏天的,喝羊汤解暑。”
说着话,他带着霍雷雷率先上了他的奔驰。后面跟着的是小周和伟利,伟利向尚且愣在那里的程鹏打了一个招呼:“鹏哥,先走了!”
程鹏在伟利走了以后,恢复了常态。他带着林野和吕贵上了自己的奔驰,林野手握方向盘问他:“鹏哥,上哪儿?”
程鹏挥挥手说:“医院。”
林野再没多问,他驾着奔驰直奔省医院。一路上,程鹏阴沉着脸再也没说话。他坐在副座上,后仰着身子,脸上扣个特大号的墨镜。墨镜后面的脑海里翻腾着何云飞刚才说的话:股份制吗!多劳多得。
什么意思?不是当初的二一添作五了?
不是程鹏不投资,是何云飞不用。当初说的很清楚,程鹏出地皮,何云飞出钱,挣钱二一添作五。现在,不仅是要股份制,而且,房子还全在低价时订出去了。
看来,这棋是下错了,第一步就走错了。不管是做什么生意,财务大权最重要,不应该同意金香玉来当这个会计啊!
可这件事是何云飞出资,他派个自己信得着的会计也是理所当然。但自己起码也应该有个监督啊!不监督就是放任,放任的结果是什么?售楼处在人家手里,卖的什么价只有人家自己知道。财帛动人心哪!何云飞良心坏了。
程鹏心中有些难受,出道以来,只有他程鹏耍弄他人,何曾被别人耍过?想起当初走私时,倪峰每次给他的两千元。难道他是来给何云飞打工?他现在已经处在非常被动的角度,何云飞可以予取予求。给他多少,纯粹就看何云飞的高兴不高兴了。
想起当初也有人建议他与何云飞订一份合同,程鹏认为:老大这个人仗义,不会说话不算话。而且,自己仅是投了块地,二一添作五的建议本身就不好意思。
哪里想到?利益面前没有朋友。面对这块蛋糕,何云飞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
程鹏突然从他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心中说:我程鹏也不是好惹的。何云飞事情做得可以便罢,要是让我过不去?他心中发狠,鼻子里就“哼”了出来。林野侧身看他一眼,看程鹏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他只能回过头来继续开车。
程鹏胡思乱想中,车子到了省医院。
找个地方停好他的奔驰,他带着所有人踏上了省医院住院处的大理石台阶。雪娘住在这儿,估计已经痊愈。头几天,她还和程鹏说要出院,程鹏让她再住两天。说心里话,雪娘受伤是让程鹏最恼火的事情。这个程鹏眼里的绝顶美人,天生的尤物,顷刻之间一条胳膊血肉横飞。程鹏是抱着她上医院的,雪娘柔软温热的身体是那样冰冷,美丽有神的瞳孔,漠然失色。胳膊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西装,程鹏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了敢于“太岁头上动土”的人。
病房里,雪娘已经恢复了她迷人的风采。而且,也许是时间长了没见阳光的缘故,整个人像个蜡人般。玉一样晶莹,雪一样洁白。穿在身上一件条状的长袍,更显得她弱不禁风。唯一的是她的左袖空空荡荡,这让人对这个美人产生伤感的同时,也从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同情。
自从雪娘受伤,程鹏每次见她都有一种心中的自责,那天不应该给她脸色。
雪娘不但将她美妙绝伦的肉体给了他,而且在他青山期间,为他管理罗曼蒂,将一座酒店管理得井井有条。罗曼蒂有今天,雪娘功不可没。
程鹏走进,摘上脸上的墨镜,含着笑容问道:“怎么样?可以出院了?”
雪娘朱唇轻启:“大鹏,在这里憋坏了,我想你。”
在整个罗曼蒂也只有雪娘敢这么叫程鹏,程鹏上前搅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按在床上说:“好、今天我接你。”
雪娘又是一阵娇嗔:“人家现在是废人了,不缠你了,送我回家吧!”
“不、我已经给你联系了一家假肢医院,叫蓝天假肢康复中心,就在火车站附近。他们的贷全是进口的,安装后和真的没什么两样。”程鹏满有信心地说。
“真的?”雪娘一只胳膊缠住了程鹏的脖子。
程鹏举手拍拍着雪娘的脸蛋说:“放心吧,怎么能假?安装完后,你到咱们的温馨家园售楼处去,将那里管起来。”
雪娘发愣:“那酒店呢?”
“那里比酒店重要多了,也只有你行,”这是程鹏在车上思考良久的一步棋。在他的心中,只有雪娘合适,也只有雪娘,何云飞才能接受。
其时,程鹏那里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程鹏掺着雪娘走出她的病房,这时,站在门口一左一右的林野和吕贵才走上前来,口中叫道:“鹏哥!”
程鹏一挥手说:“结账,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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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鹏自己都没想到,他向何老大提出让雪娘担任售楼处总管,何老大一口应允。这让程鹏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来何老大还是没和我耍心眼,是我多虑了。他看着雪娘走马上任,心中有些得意。
贾振中的事也有了头绪,林野告诉他:“我听看守所的人说了,贾振中吃饭时吞了个羹匙。上面批准,他已经保外就医了,人在市医院。”
事情既然办妥,程鹏算放下了一件心事,想了一下,唯一的就是工地了。他向林野下令说:“到工地!”
林野手打方向盘按照程鹏的命令驶向了汉斯后的小区,那个叫温馨花园的地方。
自从奶奶搬走以后,这个地方程鹏很少来。因为,第一是倪峰在这儿搞拆迁,程鹏不想来。后来是重新建设,全部由何云飞投资,也就有何云飞全部张罗,程鹏觉得没必要来。
那时的程鹏感觉自己没投资,是赚了一笔大便宜,坐地分成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可现在,他觉得不但让金香玉独搅财权是一大错误,就是没投资本身也是一个错误。不投资,也就没有财务可管。花多少,收多少,自己哪里知道。
何云飞又提出了股份制,要多劳多得,这让程鹏心里很不安。就是执行当初的口头约定:二一添作五。那么,二是多少呢?五又是多少呢?
这片小区的利润眼看着可不是三百万、二百万的,这个亏程鹏可吃大了!
将雪娘安排到售楼处,那是程鹏的一步棋,何云飞没有拒绝。这让程鹏一个是感觉何云飞还有一点合作的诚意,再也让他感觉对待这件事上应该亮出自己的态度了。否则,何云飞得寸进尺,工程结束,随便甩他个一百万、二百万的,他翻脸也晚了。
进入工地,整个小区的主体工程几乎结束。更多的工程转向了室内,有两个高层在安装电梯。外面,工人在砌筑围墙和栅栏。
程鹏在外面停下他的奔驶,带着林野和吕贵,一左一右走进未完成建设的小区内。
恰巧,这天雷雷不在。工程进行到这个份上,甲方代表已经没有多少事了。工地上只有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还有焊接栅栏的电焊火花,比起当初塔吊旋转,搅拌机轰鸣的场面是冷清了许多。
在葛老太原来的位置上起来一座七楼,一楼是门市,二楼以上是住宅。程鹏踏进一楼,那里洞洞的,除了卫生间整个是一间大厅,这是为了给开店的随意装修留的空间。程鹏面对这空间大声吼道:“人哪?”
声音震得屋子里“嗡嗡”的回响,他反复叫了好几声,才有两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走进。他们问道:“什么事?”
程鹏指着空地上说:“从这里给我砌上一道墙,加一个门。”
然后,他似乎是怒气冲冲地一脚踢开房门,上了二楼。对着二楼他又喊道:“来、这里给我扒开。”
两个工人中的一个,看事情不对,他低声告诉他的同伴:“去、快把孙老板找来。”
孙老板是这个工队的工头,他承包了何云飞的工程。现在,这个温馨花园几乎完工,竟然又出来一个管事的。孙老板听过那工人的禀报,心头火起:这也不是管事,是闹事啊!他大步流星奔程鹏所在的楼房而来。
有句话说的是“狐假虎威”,也许这就是此刻这个孙老板的心态。一个包工头,也没少见世面,他能包下何云飞的工程也说明他不是一般的老板。他自忖:这是何老大的工程,谁敢闹事?
进到楼房内,他发现是程鹏在哪儿大呼小叫。他不认识程鹏,但程鹏的气势使他没敢造次。毕竟是多年的包工头,他上前先是满脸堆下笑容说:“兄弟,有什么事和我说。”
程鹏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知道来者何人,他要找的就是这个人。他拼指如剑,几乎是指着孙老板的鼻子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话,这是我家,知道吗?这是我家!立刻给我拆掉,重砌。”
听明白了,原来是住户,孙老板脸子一拉老长。腔调一变:“你家?现在不是吧!我们就对何老大说话,你有事还是去找他吧。”
孙老板打出了何云飞的旗号,他心中认为,来人还不赶紧跑?那里想到,这是程鹏!
程鹏二话不说,右手抬起一晃,身子一斜“啪”的就是一个飞脚。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将这个包工头几乎踢飞。他整个身体几乎抛了起来,重重地栽倒在地。林野、吕贵及时扑到,一人又补上了一脚。那个孙老板一句话没哼出来,就迷糊过去。
看包工头已经休克,程鹏双手一拍,牙缝里嘣出一个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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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鹏从来不打被动仗,他离开工地立刻给何云飞要响了电话。
“大哥,咱的工地你安排了个什么人?连大小王都不知道。我那房子叫他改一改,他搞鼻子哼我,叫我给教训了一顿。”
程鹏像连珠炮般一连串地将他的责难砸了过去,这种反客为主的办法也就程鹏能想的出来。哪里想到?何云飞不为所动,他静静地等,等到程鹏“吼”完了,他冷冷地抛出一句:“我知道了。”
“啪”的一声,电话扔了。
这一下,轮到程鹏发愣了。他手拿电话好久才放下,一天中所有的得意,全部烟消云散,心中相反有些空落落的。
他的空落没用多久,派出所的民警来找他来了。姓孙的老板弄了个脑震荡,本人住进了医院。案子报到了派出所,事情似乎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