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鹏身在青山,耳朵里却灌满了倪峰的故事,可他鞭长莫及,当时和倪峰保持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这也让倪峰抓住了时机,等程鹏回到宜阳川时,他发现,倪峰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惠明区就这么大的地方,一山岂容二虎?况且,他们是什么关系?程鹏岂能不知。他的眼睛早就注视上了房地产这块流着奶油的大蛋糕,可没想到,打不死的倪峰占了先机。
他也知道,倪峰之所以占了先机,除了他身陷青山无暇旁顾之外。那是他有自己的靠山,这靠山也是他的老朋友贾振中。世道轮回,人生沉浮,谁也料不道,惠明制药厂破产。可它的总经理贾振中,摇身一变成了惠明区城建局副局长兼动迁办主任。
有言说:常败将军总挂帅。贾振中就是这样一个帅,可是帅就好用,倪峰的成就一半来源于贾振中。
程鹏日夜筹划的就是如何再一次压倒倪峰?可没想到倪峰向他下手了。程鹏老奶奶的这块地盘大概是目前全区最好的一块地盘了,地处闹市区。如果翻盖成楼房,仅一楼的门市足以拿回开发商的成本。上面的住宅,那就是开发商的纯利了。
房地产房地产,关键是地产!地面的好坏,直接决定房子的价值。倪峰能看不到这点吗?他想开发这块地面,葛老太就是他的拦路虎。
房山头挂上一个炸药包,这样的事只有倪峰能想得出来,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别人不知道,他程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也许,这也是一种特有的“心有灵犀”。
程鹏已经换了车,新购的奔驰动力强劲,乘坐舒适,驾驶灵活。程鹏心中一怒之下,他脚踩油门直驶“语香”茶楼。
到了“语香”,那茶楼铁帘门紧锁,门前空空荡荡。这种景象使怒气冲天的程鹏冷静下来,茶楼和他的歌舞餐几乎是异曲同工。都是人们消费的地方,都是人们休闲的地方,也都是人们夜生活的地方。此刻,哪儿有营业的呢?
程鹏抬了一下头,顺着他奔驰的玻璃车窗看去,东方的旭日才从楼隙中钻出,柔和的光线像少女的手抚摸着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
程鹏稍一犹豫后,他抬起离合器,摇动方向盘将宽大的奔驰开回他的罗曼蒂。随着车轮的转动,他的心中有了另外的一个计划。
61
十年风雨,倪峰没死,他又站到了宜阳川,又站到了惠明区。他的身后有吉利,有田国平,他的脚下有“语香”茶楼,有大面积的房地产开发。当然,更主要的他有贾振中,有闪光的金钱。在自己的感觉中,他又成为了当年的老大。
程鹏将罗曼蒂买到自己手中,又翻修改造,上面又加了两层。其中顶部一层是程总的办公室,和他的休息室。程总站的地方比他倪峰的“语香”高的多,这让他很不舒服。目光所及,虽然无数的高楼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仍然感觉到程鹏他傲慢的神色。
电话响了,倪峰接过,里面是田国平的声音。这个田国平和吉利都是他在云南遇到的东北人,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倪峰虽然和他没有眼泪,但一见面,他们所有的特殊的嗅觉就让他们相互感觉出遇到了同类。
那是在畹町,田国平和吉利穷困潦倒,在旅店里玩起了三棵牌。田国平坐庄,吉利站在旁边给他带事,有时也押上两把。看到倪峰在侧,吉利怂恿道:“大哥,来!押两把?输了算我的。”
倪峰瞥他一眼,吉利宽肩窄腰,突出的眉骨下一对蛇一样的眼睛。倪峰眼皮都没抬,仅有眼角的余光他就判断出:这是两个黑龙江人。
“好吧!”他惯用的低沉的声音。
可倪峰是何许人也,田国平的小技俩在倪峰的面前就是个不管用。不管他尖如竹笋的十个手指如何变幻,倪峰低垂的目光仍然像利剑一样,每一次都可以刺穿他的牌底。
终于,吉利先沉不住气了,他伏在倪峰的耳边说道:“大哥,我们服了。”
倪峰将赢过的一把票子重新扔给吉利,双手一拍就要离去。
田国平那边慌忙站起,双手拽住倪峰的衣襟说:“大哥赏光,我和吉利请你吃饭。”
老乡和老乡坐在了饭店里,交谈中,倪峰判断这是负案在逃的两个人。倪峰决定收留他们,那天,他没用田国平结账,请客的成了被请的。从哪儿以后,田国平和吉利就跟上了倪峰。
田国平在打来的电话中向他报告了放炸药包的事,倪峰告诉他们:“你们躲一躲,三天后回来。”
倪峰知道对于火药的丙胴检验,三天后就会失去效果,这也是他的万全之策。不知从什么时候,倪峰做事少了不少骄横,多了不少思索:程鹏有个哥哥在省公安厅,他不能不对公安多加防范。掉进局子里,那可不是好玩的。失去自由和失去生命,本质上是相近的。
接完这个电话,倪峰的嘴角顶出少见的笑容。十年了,十年的时光有多少生命在消逝,可仇恨之火仍然在他的心中燃烧。从十年前,中枪到地的那一刹那,他的潜意识就告诉他:这一定是程鹏所为。十年后,在何老大的接风宴上他看到了雪娘,他就判断出程鹏混的不错。于是,仇恨之火和忌妒之火相互辉映,在他的心中燃的越来越旺。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猛浪青年,十年风雨让他炼的心沉似海。他从贾振中那儿得到消息,汉斯啤酒城的后面要进行动迁,要实施老城改造工程。倪峰这次有了新的打算,在房地产开发中,他发现了一个新的生财途径,那就是拆迁。旧房的拆迁比新房的建设更有利可图。
他找到贾振中,他给郑春燕带了一条铂金项链,一个硕大钻戒。他知道贾振中的家庭结构,他知道贾振中家是阴盛阳衰。果然,喜欢首饰的郑春燕面对倪峰是喜笑颜开。她的几句话让贾振中同意倪峰成立拆迁公司的建议,并且同意第一件活,就是汉斯后面的拆迁。
哪里想到,葛老太根本不为所动。什么拆迁通知,对于葛老太来讲,那是废纸一张。动迁办有老科员,他们将以前的拆迁都是因为葛老太的反对而流产的情况说给了贾振中,贾振中也挠头了。还是郑春燕,一个聪明而伶俐的女人,她告诉贾振中:孩子哭抱给他娘。这事,让倪峰去办。
贾振中以拳击掌,连声大叫:“好计、好计!”
倪峰哪儿能不知道这是程鹏的家?可仇恨之火和忌妒之火相互燃烧,让他去铤而走险,更何况这里还有拆迁的利润呢?
放下田国平的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倪峰仔细看去,是何老大何云飞的手机。
何云飞在船管区,是和惠明区相邻的一个区。他在那里也搞了一个项目,开发了一个商场正在招商。
接过电话,何老大还是那个风格,说起话来直奔主题,一点也不啰嗦。他的意思很清楚,要倪峰作陪,他要请贾振中吃饭。其原因,是他想开发汉斯后的地盘,想在那儿再搞一个商场。
倪峰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机会来了!
有这个机会,他就可以和何老大联手。合二人之力,搞商场事小,借机让程鹏垮台是真的。其文章就在葛老太的房产,这拦路虎般的房产如果能挑起何云飞和程鹏的矛盾,那么,他倪峰就可以一箭双雕。即可以干起拆迁公司,也可以报当年程鹏的一箭之仇。
他立刻在电话中说:“放心吧,大哥的事就是我倪峰的事。我一定当作自己的事来办,你有什么要做的就先做。我想,老贾不可能不给我们面子吧?”
倪峰这话说的很自信,这自信也让何云飞信心满满。他在电话中说:“是啊、你我兄弟再一次联手,宜阳川还是我们的天下。”
顷刻间,在汉斯后小区的动迁中,在这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何云飞和倪峰拍板成交了。电话中一个许诺,他们成了盟友。
程鹏哪里知道这些?他从“语香”回来就踏进自己的楼上经理室。在他的高靠背皮转椅上一仰,掏出一盒中华烟一抽,他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
自从他青山归来,他就感到了来自倪峰咄咄逼人的压力。表面上他和程鹏是兄弟长兄弟短,可骨子里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程鹏能看到他低垂的眼角处流出的杀气。贾振中搞动迁,倪峰搞拆迁,程鹏都是知道的。尤其是那张动迁通知单,葛老太拿给他看了,他说的很清楚:“奶奶,你愿意搬就搬,不愿意搬你就不搬。这是咱的家,你说的算。谁要是敢动半块砖,我叫他跪着给砌上。”
程鹏不是说大话,他不怕倪峰,倪峰是他手下败将,是昨日黄花。尽管他现在有了吉利,有了田国平,有了“语香”和他的房地产开发。程鹏仍然相信,顷刻间他就可以平了他的“语香”。听到汉斯后是他程鹏的家,倪峰肯定会退避三舍,他可以到其它地方去搞他的拆迁吗!
谁能想到?倪峰竟然给他来了这一手。程鹏一点也不怀疑是其他人所为,只有倪峰,只有他在惠明区敢给他程鹏上这个眼药。
为了这件事,程鲲也没闲着,他在一个星期天来找柴洪水。
柴洪水所在的惠明区和船管区是宜阳川市最繁华的两个区,这里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唯一不同的是,惠明区有一个宜阳川火车站,这给惠明区的社会治安带来一定的麻烦。柴洪水已经由治安科长调任刑警队长,主管这一地区的刑事案件。
对于程鲲家中的这起案件,他已经做了大量工作,也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论。面对昔日同学,省厅的程鲲,柴洪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道:“我们做了初步的排查,认为这起案件还是来源于动迁。看上这块地面的,有好几个开发商,能和惠明区动迁办关系较为密切的是语香茶楼的倪峰。他和动迁办主任贾振中过从甚密,而且,他曾经是惠明区黑道上的老大,具备作案的条件。可这仅是怀疑,对他们的进一步调查,却找不到他们作案的时间。这你知道,没有作案时间就一切都不可能了,我们的调查暂时也无法进展。”
柴洪水在程鲲的面前做出了无奈的表情。
程鲲耳朵听着他的话,沉思中点了点头。柴洪水说的对,查不到嫌疑人的作案时间,案件的侦破就无法下手,一切只能停留在怀疑上面。
“另外一个值得怀疑的人物是何云飞,他是船管区黑道上的大哥。他对这块地盘也是表现了强烈的兴趣,他和贾振中也是有一面之交。”
听柴洪水继续介绍,程鲲对这个贾振中产生了兴趣。什么人物啊,竟然和两个黑道大哥都有联系?
“对了,你和代霞抓获的徐立峰,他当时敲诈的就是这个贾振中。”柴洪水好像看透了程鲲的心里,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