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何云飞喜欢墨镜,他有一副水晶的方框墨镜。板寸、立领装,外加雪白的衬衫、雪亮的皮鞋,后面半步远就是腰板笔挺的霍雷雷。
他还喜欢车,尤其是动力强劲,身材高大的吉普车。因此,他搞了一台号称“沙漠风暴”的4500。这种车身高体大,安全可靠。行驶起来像一条乘风破浪的万吨轮,平稳而舒适。
他不喜欢酒,因此,他不喝酒也很少抽烟。他的媳妇金香玉,皮肤白净,面目姣好。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内助,但这内助很少出头,暗暗地替他掌握着财政大权。
他最喜欢的是钱,用手点钱,钞票“咔咔”作响是最动听的音乐。面对艰难的人生路,他认为钞票就是最好的开路大军。上哪儿办事,谁的面子大?钞票的面子最大!不管谁说情,谁介绍,没有钞票,那这介绍和说情都失去了力量。但这钱要用的巧妙,要用的及时而准确。
比喻当官的,你要给他钱,第一不能有第三者在场,第二要大方,一击中地。只要钞票递上,再严肃的黑脸也会绽出白牙。
因此,他经营房地产,倒腾走私车,什么挣钱他干什么。其原因就是因为钱太有用,它简直就是一个魔棒,可以给他变幻出最奇妙的东西。
他还喜欢暴力,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真就有不识抬举的人。好说好商量,他不买你的账。而夜半三更给他打个匿名电话,砸碎他的玻璃,威胁他的生存,揭穿他的隐私,他就会乖乖地听你的调遣。他也识字,他看过一本书,有一段故事使他记忆深刻。那是介绍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说这个局长曾历经无数个美国总统而他的位置不倒。其原因,除了他的精明干练之外,就是他有一个秘密档案。那档案记录了美国政要的所有隐私,这隐私迫使所有的政界要人对胡佛都要让其三分。
的确!是人哪儿能没有弱点的呢?神话传说中刀枪不入的怪兽身上还有一个白点呢!只要照准这个白点刺去,它就会倒地死亡。
金钱和暴力就是打击人们身上白点的点穴器,它们可以像精确制导导弹一样,击中你的白点,打碎你的心脏。使你面对何老大俯首称臣,这就是何云飞在生活实践中找到的“真理”。起码;他认为是真理。
于是,他左手拿着大棒,右手挥着钞票挺身上路了。
自从他认识和接触了边怀仁,青山至宜阳川的路已经被他打开,这是一条属于他的通道。不仅是汽车,就是黄铜和废金属也从这条通道源源流向宜阳川。他迅速地暴富起来!
但有了还想有,雷雷的密报让他灵机一动:对呀!怎么早没想到?毒品,这是世界上可以使人成为巨富的四大消费品之一啊!
什么时候倪峰有了这样的渠道?这“峰哥”不够意思啊!林春是他的人,林春搭上于老四这条线,何老大当上了黑道走私的老板。倪峰是何云飞的“难友”,他们一起蹲过监狱,何云飞拉上他,无非是分他一杯羹而已。
今天,另外有了一条生财之道,他倪峰自己干了!何云飞不能不在心中暗自着恼。想了一下,何云飞对雷雷说道:“你给倪峰打个电话,说我今天在北海湾请客,让他参加。”说完这话,他又叮嘱雷雷:“让他单独来!”
北海湾,服务绝对一流。倪峰一进门,服务小姐已经上前接下他的风衣并在衣帽挂上放好,一躬身非常优雅的一伸手,口中轻柔地吐出一个字:“请!”
灯光非常的柔和、明亮,倪峰看到正中坐好的就是何云飞。仍然是立领装,仍然是雪白的衬衣,眼睛像平静的湖水看着进门的倪峰。霍雷雷站在他的后面,并没有坐下。他的左边是一个白脸小生,眉清目秀,衣着鲜亮。右边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那妇人云髻高挽,浓施粉黛。两个耳朵下两只硕大的耳环在灯光下闪烁,外面的天气虽然较冷,可她在这里仍然是低胸装,闪光的钻石项链下是奶油一样的皮肤。当然,那里有一对隐约可见的乳峰,可在倪峰眼前闪现的只是它们的底座。妇人涂着艳红的嘴唇,此刻轻轻一启,闪出里面的银牙,向倪峰送出一个微笑。
“雪娘!”倪峰眼中露出惊愕的神色,可一瞬间就消逝了,他抢前一步向雪娘伸出手来。
何云飞左右一顾而言道:“如何?我说了,峰哥到此,第一个肯定会和雪娘打招呼。”
听到这话,倪峰一停,尴尬地站在当地。他也感到失态,可他马上自我解嘲说道:“哈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绝不是重色轻友。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吗!客套多了就发虚了。”
那边雪娘已经款款站起,她向倪峰伸出了象牙一般的长臂,口中说:“你好?”
今天的客人不多,加上倪峰才五位。在倪峰落座之后,何云飞一挥手,他让霍雷雷坐在了那个白脸小生的一侧,倪峰就坐在雪娘一侧。
其实也怪不得倪峰的失态,因为那个妇人是宜阳川的名人,她的一首《青藏高原》在宜阳川市和才旦卓玛是齐名的。这几年来,最走红的大概就是歌星了,如此红的发紫的雪娘让倪峰失态也是情理之中。
倪峰坐下后,何云飞说:“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这位是雪娘的徒弟,白净!”
何云飞左手的那个小生站起来向倪峰伸出了瘦长白皙的手,他一张口竟是女人般的声音:“峰哥,久仰大名。”
倪峰久历江湖,当然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笑了笑,伸手握住白静的手说:“幸会、幸会!”
何老大不喝酒,他要了一杯菊花茶,其他的人全是“五粮液”。其中,雪娘也没拒绝,她面前的高脚酒杯倒上了满满的一杯。倪峰注意到了,雪娘穿的是一件落地式长裙,他不知道雪娘的腿是什么样的,那黑色的长裙遮住了他的视线,这让他的心中深感遗憾。
何云飞设宴很少有开场白,他将手中的盖碗菊花向在场的人一挥,那雪碧走了一个半圆。然后,酒席宴会就算开始了。
房间里有空调,温度很适宜,气氛也很轻松。美酒佳肴再加上美女在侧,倪峰的酒自然下的很快。高脚酒杯的肚子很大,看样子不多,实质上那一杯足有半斤。雪娘用她艳红的嘴唇一口一口的呷着,倪峰是一口一口的吞着。
渐渐地,酒的热量从胃里升起,倪峰的鬓角渗出了汗珠。雪娘瞥他一眼说道:“峰哥能喝,他都出汗了。来、再给他倒上。”
倪峰刚想拒绝,雪娘夺过雷雷拿的酒瓶,亲手给他倒上。雪娘的手指像嫩葱一样,十指尖尖涂着血红的指甲油。酒让他晕眩,雪娘在他面前的凝脂一样的长臂使他无法拒绝,那纯净而浓郁的“五粮液”冒着酒花又倒满了一杯。
何云飞高兴了,他说:“雪娘是真有面子,别人这杯酒是无论如何倒不上的。来吧!雪娘给我们来一段。”
何老大话音一落,倪峰带头鼓起掌来。
雪娘大概早有准备,她款款站起,脸含微笑上前抓起了话筒。雪娘身材修长,足有1、70米,站在电脑显示器面前,仿佛玉树临风。她点的一首是《东方商人》
不说是否该走,
不说是否该留,
只请你别松开我的双手。
......
雪娘不愧是职业演员,声音甜美,动作娴雅。特别是她举手作势,挥向倪峰的当儿,倪峰的心中像喝了蜂蜜一样的舒服。
那边的何云飞早就看在眼里,他向雷雷使了个眼色。雷雷立刻站起,他端杯走到倪峰的跟前,在雪娘歌停落座的时候说:“雪姐的这首歌唱的太好了,峰哥我们干了这杯!”
雪娘借机也向倪峰一点头说:“谢谢!”
倪峰早已经忘形,他端起酒杯和雷雷就碰了一声。那清脆的声音并没唤醒倪峰,他和雷雷碰杯,眼睛还是盯着雪娘。雷雷将手中的酒一口喝下,倪峰的酒还停在嘴唇处。雷雷那里容得了他,他托住倪峰酒杯轻轻一用力说:“喝了吧!峰哥,我都干了。”
这一杯酒可把倪峰害苦了,大肚子酒杯,存量酒源源不断。强力咽下,一股火焰已经从胃里升起,他眼前立刻升起一层薄雾。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雪娘似乎更美。
何云飞适时和雪娘调换了座位,他和倪峰坐在了一起。倪峰想抗议,可他连这抗议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失去知觉之前,他听到何云飞蚊子一样的声音:“峰子,我想搞点摇头丸,你给我介绍个人。”
倪峰手一摆说:“那好办,哪天我给你找贾振中!”
“什么?贾振中,他?”何云飞,何老大吃惊地睁大他的眼睛。
21
贾振中何许人也?
贾振中打了个喷嚏,他恨恨地自言自语道:“谁他妈的叨咕我?”
他的妻子郑春燕正在旁边,她走进卧室拿出一件外衣给他披上,同时心痛地说道:“是不感冒了?”
贾振中是宜阳川市惠明药厂的厂长,说起来:“要想富得快,第一去抢劫,第二去做药。”可不知怎么?他的药厂就是个亏损。当年这也是个老牌的地方国企,每年都要给地方财政交个百了八十万的。可现在,工人放假,机器停转,厂区生草。好端端的一个企业,在濒临死亡中等待着破产。
贾振中也找不到原因,他是一个外行,曾经是区广播局的一个副局长。到了这个岗位才三年,企业是越搞越糟。也正因为此,现在是无人肯来,他只好在无人的厂房里转悠,孤单地坚守最后的阵地。虽然是这样,工人们也不让他好过,三天两头会上访告状。他的工资不敢明开,他就搞点小动作。
摇头丸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客户为他提供的。他靠这个赚了不少钱,腰包颇有些鼓。同时,他的肚皮也有些鼓,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抽起烟来,似乎也和他的形象有关,一色的“熊猫”。
妻子郑春燕也下了岗,可同样是下岗,郑春燕却样样不落下风。衣服永远的名牌,首饰永远是白金,每星期一趟美容院。四十好几,脚趾甲始终染着红色的指甲油,好像是一种自慰,自慰她的青春永在。
也是,她郑春燕嫁给贾振中当初就有点委屈,现在有点钱凭什么不穿、不戴?人能活几辈子?她身材苗条,本身就1、72米,一张俏脸就是不作美容也十分年轻。如果她和1、68米的贾振中站在一起,没人认为她们是两口子。凭这一点,要不是贾振中有几个钱,也许郑春燕不等他找什么小姘早就红杏出墙了。
头一批摇头丸是湖南陈麻生给他顶账的,他们厂子的药发过去好几年了,药款始终不到位。陈麻生开着一间大药房,他在电话中说:“老厂长啊!不是我不给钱,是实在亏了本拿不出来啊!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来看看吗!我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贾振中一怒之下,他亲自到了湖南。到了那里,他的火气更大。不能不大,陈麻生的大药房人流如织,生意之火红。他本人穿着绸缎半袖衫,打着空调,在经理室里喝着功夫茶。
看到风风火火闯进门来的贾振中,陈麻生的脸上堆下笑容,上前抓住贾振中的手热情万分地说道:“贾总远道而来,辛苦、辛苦,我今天为贾总接风。什么我也不干。”
说完话,他先给贾振中沏上一杯功夫茶,口中说:“贾总喝茶,你来到这儿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有麻生来办,保证让你满意。”
且不说他的满意是指的什么,但这态度毕竟让贾振中一腔怒火化为了乌有。
看看时间还不到吃饭的点,陈麻生张罗着将贾振中带到了浴池。
郴洲市最好的浴池叫“出水芙蓉”,麻生将他带到了这里。两个人脱了衣服在桑那里蒸了一蒸,弄得汗流浃背。然后,搓了搓澡,又用淋浴冲了冲。麻生将他带到了包房,他指着一面大玻璃后面的妙龄女郎说:“贾总,你看好了哪一个?”
透明的玻璃后面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五、六个妙龄少女,最大的也就二十几岁。她们风姿绰约,白皙的身体上就穿着一件泳衣。也许她们也知道有人正对她们指指点点,于是她们更是翘首弄姿,一番卖弄。
贾振中一时间有些面红耳热,虽然他这是第一次,可他的耳中早就灌进了此类的故事。身临其境倒也十分的刺激,不觉得下体就有些膨胀。但他还是向麻生推辞道:“不要,不要,我们怎么能干这事呢?”
一面说着,他的脚步却留在当地不肯离去。麻生脸上露出狡狯地笑,他说:“贾总不必客气,出门在外算不得什么,一切都由我来开销。”
随后,他的手一指说:“就这个吧,贾总不好意思,我替你挑一个。”
服务生喊出了那个少女,果然是肤白如玉,貌美如花。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就搀住了贾振中。
麻生笑了笑说:“好好侍候我的客人,客人要是不满意,我是不给小费的。”
似乎这时,贾振中悟到了麻生那句“满意”的含义。
当晚的酒席宴上,贾振中似乎失去了底气,只能听着陈麻生用湖南话在高谈阔论。但麻生绝没有讽刺的意思,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门地为贾振中劝酒夹菜。他劝酒的方式很特殊,他说:“我们这里是不劝酒的,你随便喝,但一定要喝好,喝不好是对主人的不满意。”
湖南菜,桌面大,筷子长,麻生给贾振中上的是湖南名酒。黑黑的坛子,上书两个大字“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