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相信爱可以排除万难,只是,万难之后又有万难。
语蓉有好几天没有看到褚哲瀚,明茹也没有再来。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时常会在夜里惊醒,她不想承认是因为缺少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是她却是真的在夜里因为冰凉的被窝而清醒过来。然后一个人,对着一室的清冷无眠到天明。
深夜,门被拍得碰碰作响,语蓉拥被坐起,隔着一扇门听着于寂静中的喧嚣。
“开门,苏语蓉,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语蓉促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有钥匙啊。但她依然披了衣起床,开门。门外褚哲瀚无力的靠于门边,见她开了门,整个人向里面倒过来。语蓉惊吓着往旁边让了让,显然,他已经喝醉了,踉跄的步伐,伴随着难闻呛鼻的味道迎面而来,语蓉蹙眉,转身往卧室走去。不意,下一秒,手腕却被大力地拉扯了起来,抬头,对上的是他猩红的眼,他滚烫的气息吹在她面上,低喃:“苏语蓉,你爱我好不好?你来爱我好不好?”
语蓉停了步子,慢慢回身,看着他。褚哲瀚深遂的眸子里隐着淡淡的希冀,只一眼她便抓住了那份希冀,她看着他,极其认真的看着他,甚至往前踮了踮脚,以图让他更加看清她脸上的表情。语蓉轻挽了唇角,眉梢飞扬,“我来爱你?”
他点了点头,眼里在的希冀越发加深。“是的,你来爱我好不好?”
“呵呵呵。”语蓉轻轻的笑了笑,他看到她的笑,想跟着轻笑,却在转瞬看到语蓉脸上的冰冷时,嘎然而止。眼里闪过痛苦的光芒,他摇着头,企求的看着语蓉,不想要她的拒绝。
“你--做――梦。”语蓉一字一顿道,在看到他因为她的拒绝而失意的神情时,心里升起狂热的喜悦,愈加无情道:“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女人再来爱你,你也一定会爱而不得,舍而不能。你一生一世都会孤苦无依。”
“不,不,不会的。”褚哲瀚摇着头,他看着语蓉眼里的冷冽,为什么她会这残忍?为什么她不肯爱他?“你会爱我的,我曾经许你一世富贵,你说包括爱。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不要?”
“是啊?我是说过包括爱。可是你说过,那不可能,不是吗?”她讥诮的看着他,眼里的寒意像冰水一样将他冻住。
“不,我现在答应你,这世上我许你一切,包括我的爱情,换你爱我。好不好?”他哀切的看着她。
“我不要你的爱。”语蓉猛的将他推开,眼里的泪如决堤的水倾泄而出,咆哮“你把安元还给我,你只要把安元还给我,我就来爱你,我用生生世世来爱你,你把他还给我啊。”
“不许你提他,你说过不再提他的。”褚哲瀚狂吼一声,猛的朝语蓉扑了过去,跌跌倒倒的两个人滚在地上。语蓉看着他眼里的伤,清冷的眸蕴满讥诮,原来他也会伤心,原来他也会难过。她真想大笑几声。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笑,他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语蓉摇晃着脑袋,躲避着。她的闪躲惹怒了他。这一刻,他的酒似乎已然清醒。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修长的脚死死的将她挣扎的双脚压住。悬于头顶腥红的眼,看着她。语蓉咬唇,不再呼喊也放弃挣扎,撇了眸子,不去看他。脸上突的一阵清凉。她悚然回头,发现他眼里的泪正一滴滴的往下落。心里某处柔软忽然就痛了。
“苏语蓉,我求你,求你爱我。好不好?”他哽咽着,哀切的看着她。见她不回话,只是死死的咬了唇,强忍着眼里的泪。渐渐的眼前再次模糊,等不到世界清晰的那一刻,他狠狠的低下头,抵着她的肩胛,张嘴咬了下去。
“嘶”剧烈的痛,使得语蓉倒吸了口气,全身蓦然一僵。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知道我要不到你的心,可是苏语蓉,这一生,你生死都只能呆在我的身边。”他的话里带着冷冷的绝望。
语蓉闭了眼,这一生,只是如此了。下一刻,身子微凉,她睁眼。才发现,他已经抽开了她睡衣的带子,黑色的蕾丝睡衣,在他的手里四分五裂。他的手掌已经包裹上了她的柔软,急揉慢搓,粗重的气息在耳边沉沉回响,语蓉闭了眼。只期待着早点结束,却不想他从一开始的急不可耐到后面,性子却是慢了下来,细细地吻,恼人的挑拨。身下细细密密地动着,变着法儿地折腾她。她有点被这种磨人的速度烦了,身子一次次地被推上浪尖,以为要爆发的时候,又被无情地拉扯回来。于是,她便睁了眸子,冷冷的看着身上他的所为,那样清冷的不夹一丝情欲的目光,如冰水淋于头顶,他看着她的冷凛,闭了眸子。动作不复温柔,所有的一切仅是纾解欲望。最终,他猛力地一刺,她脑中一阵空蒙,喘息渐渐平复了下来。语蓉安静的等待着他的起身,却不意他沉了身子久久不动。
良久。
“苏语蓉,我们生个孩子。”
语蓉“呲”发出一声冷笑。双手猛的用力,将他掀翻在地。拾了一旁的睡衣,披在身上。“褚哲瀚你坏事做绝,你就不怕报应?你还敢要小孩?”
褚哲瀚被她掀倒在地板上,不再起身。身下的地板因为开了地暖,并不曾有凉意,但他的心却凉得如十二月里喝冰水,透砌。他歪了身子,看着语蓉冲进浴室的身影,无力的苦笑,最后眼角滑落两道清凉。他错了,他已经知道。可是要怎样才能改正这错?在知道雅仪的爱时,他便清楚的明了自己的心,才知道自己的真心被偏执的恨所蒙蔽。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不知道。也许从那句,“穷人生来命贱,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有什么敢与不敢。”又或许是之后她的凄然一跪,也许是最开始的第一面已然入心。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爱上她了。他在盛世差点将自己喝死,就是想告诉她,他想要她爱他。终于还是如所想到的一样,拒绝,拒绝的干脆利落,不给他一丝希望。
悔意如波涛汹涌的深海,一波一波的海水毁天灭地的袭来,将他深深的淹没,再淹没。谁能告诉他,染了尘埃的爱情,如何才能还原于质本的清白而免受于风暴的清洗?
语蓉蜷缩着坐在浴缸里,水浸没了她的身,痛亦如潮水般袭来。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提到了安元,她忽然就发现,那两个字是一柄锋利的剑,只要触及便会伤痕累累。所谓的痛苦并不是永远的失去,而是他永远消失,永不再见,永不会再回,却偏偏留下了一根细而尖的刺,一直扎于心头,光想着便会痛。这世界谁都不能成为谁的救世主,在感情里,各自为自己买单,痛到极至,也只能独自承受。
隔着一扇房门,两个人却隔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的距离。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冷意突然来袭。萧萧的雨缠缠绵绵的下了几天,湿冷的寒风中,语蓉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茶几的对面是一个神情高雅却透着淡淡幽伤的女孩。对于她的来访,语蓉不得不说很惊讶。
“苏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南洛琪小心的观查着语蓉的表情,她真的没有恶意。她只是想来告诉语蓉,她同褚哲瀚的婚姻只是一种形式,她不介意她的存在,她甚至为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而感到抱谦。
“叫我苏语蓉吧。”语蓉捧起茶杯,触手的热意温暖了微凉的手指。她低了头,双眼盯着打着转的茶叶看。眼里一片沉静。
南洛琪沉了眸,她感觉到了语蓉的疏离,但也感觉到了并不是对她来访的不快,而是苏语蓉本身散发出的那种浅浅的忧伤。难道真如外界传言,苏语蓉只是褚哲瀚圈禁起来的玩偶?只待褚哲瀚的腻味,她便会被一脚踢开。南洛琪不断的在心里想着他们的关系,偶尔的一个抬眼,看到的是语蓉垂眉顺目的样子,清雅如菊,这样的女子怎会那样不堪?
“你不必同情我,也不必跟我解释什么,我希望你们婚姻的开始便是我与他的结束之时。”
“不是这样的,苏小姐。”南洛琪想要解释,却在看到语蓉抬起的眼时,诺诺着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样的目光她太过熟悉,那是被伤得连痛都已麻木的感觉,如同自己的心。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南洛琪第一次对褚哲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这样的兴趣却在某一天将她同语蓉推到了生死两立的场面上。
“苏小姐,我跟褚少的婚姻只是一种形式,我们绝不过问彼此的生活,双方只要一方有了自己的爱人,婚姻便会自动解除。”南洛琪急急的说着,生怕被阻止。
语蓉轻抿了口茶,仔细的听着她说的每句话,南洛琪见她没有阻止,继续说道:“我很抱谦给你带来的伤害,但请你理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不用抱谦。”语蓉想,南洛琪是个善良的姑娘,这样善良的人同魔鬼纠缠在一起,会怎样?她看着南洛琪,眼里浮起同情,“你如果不爱他,真的不必要将自己同他搞在一起,那对你……”她想了想,不知道要怎样说。这样的话在南洛琪心里会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吃味而中伤呢?虽然她说他们的婚姻只是利益的互换,但是内里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罢了,自己没必要再掺和进去。“对不起,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最痛的痛是原谅,最黑的黑是背叛,褚哲瀚走出背叛的黑却得不到痛的原谅。
阿辰告诉他,南洛琪去找苏语蓉时,他急忙起身,膝盖狠狠的撞在实木桌子上,他几乎忍不住要跪下,可是下一瞬间,他却踮了脚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褚少?”阿辰在身后不解的叫着他。
“快来开车。”
车子里,阿辰瞥了眼神色紧张的褚哲瀚,咽下想要问的话。脚下的油门踩的呼呼响。车子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以极限的速度飞驶。
“你想说什么?”褚哲瀚看了眼阿辰。
“你动真心了?”
褚哲瀚抿了唇,坚毅的下巴抿成一条直线,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车窗。真心?他的真心她不要。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实,C市无所不能的褚少,却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他抬手摸着胸口的心跳,想起那夜她问他可曾有心,还是心是空的。他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哀伤,原来那一刻,他已然动心,只为她的伤,她的痛。
“你说?”他不确定的看着阿辰,“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吧!”阿辰略嫌迟疑回答他的话,但想着那夜苏语蓉的激烈,阿辰脚底的油门便不曾松过了。
“我想也不会。”褚哲瀚自嘲的一笑,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又怎么会为他跟南洛反目?再说南洛琪自己也曾说过这桩婚姻只是一种形式,两个不爱他的女人聚在一起又怎会发生他担心的场面?“慢点开,注意安全。”
“唔?”阿辰看了眼他,心里苦笑,褚少现在已经不正常了,再过段时间是不是更加失常?
“那个君子骞,我不想再在C市看到他。”
“好的,我知道了。”阿辰点了点头。“上次盛世的那两小子,将安萍接回C市了,要不要给他们点警告?”
褚哲瀚闭了眸子,想起那天夜里语蓉的嘶喊,摇了摇头。”随他们去吧。“看了眼车窗外阴沉的天,心思一动,说道:“不回去了,我们去看看她?”
“嗯?”阿唇不解的看着他。
“我想去看看雅仪。”
车子拐了个漂亮的旋身,直接拐入另一条车流,往效外驶去。
这是褚哲瀚第一次来墓地,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他忽然很想知道,会不会真有另一个时空的存在。顺着灰青色的石阶,他的步子沉重而缓慢。一级一级踩在脚下,沉而无声,唯有自己的呼吸,吭哧吭哧的响着,还有心跳声,距离越近,心跳越乱。当终于面对时,他看到的仍然是雅仪温和娴雅的浅笑,一双眸子纯粹如水。
褚哲瀚上前,屈身抬手轻扶着那张笑脸,“雅仪,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他将身子靠在石碑上,脸贴着冰冷的墓碑,想要感受最近的距离,却唯有一片冰冷。
“雅仪,是我对不起你。”他点了一支烟,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唇角挽起温柔的笑意,许然很用心,这里,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日光都是最佳的。“雅仪,你不可以原谅我,你一定要恨着我,那样我才会知道自己罪恶深重。”
“可是雅仪,我爱上她了,怎么办?”他闭了眼,任阴沉的风扫过脸颊,带起隐隐的痛,就如他此刻的心,“我真的很想得到她的爱,雅仪你帮我,好不好?”
谁能想到,C市叱咤风云的褚少,会在在这样的午后隔着生死的距离诉说一段爱意,这世界许是公平的,上帝给了你很多,总会让你缺失一点,比如爱情,比如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