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清圣祖康熙(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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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矮檐下的少年天子(2)

大皇子答道:“父皇,儿臣长大之后,想做一位大将军,为父皇征战沙场,保国安邦!”

顺治点点头,转向二皇子:“二阿哥,你长大了之后,又想做什么呢?”

二皇子回答:“儿臣想做一个贤明的亲王,治理好父皇分封给儿臣的一方土地和百姓,为父皇分担治国安邦的辛劳!”

顺治又点点头,最后面向三皇子:“三阿哥,你大皇兄想做一位将军,你二皇兄想做一个亲王,你现在告诉朕,你长大了究竟想做什么呢?”

三皇子直了直身体,挺了挺胸脯,十分清脆而又响亮地回答道:“父皇,儿臣长大之后,愿像父皇一样,做一个让四海臣服的贤明的君主!”

大皇子、二皇子都不由一怔。但三皇子却依然笔直地站立着。这一次,顺治没再点头,只是定定地看着三皇子。末了,顺治伸出手去,在三皇子的头上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愿像父皇一样,做一个让四海臣服的贤明的君主!”

两年过去了,三皇子的这句话时时刻刻在顺治的耳边回响。而今天,此刻,顺治躺在养心殿里,三皇子的这句话,就显得异常地响亮。顺治不觉伸出手,似乎是想再摸摸三皇子的脑袋,可手伸出去了,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顺治又想起,他在储秀宫陪伴生病的董妃那十几个日日夜夜里,除了御医们之外,进出储秀宫最多的,便是三皇子。董妃喝药,三皇子亲自奉上。顺治流泪,三皇子默默地为他拭去。今天下午,三皇子本也呆在储秀宫内,只是顺治眼见得董妃已奄奄一息,不忍心让三皇子看到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这才强令三皇子离开储秀官。

是的,是的,三皇子不仅有勃勃雄心,而且聪明宽厚,确具一副帝王之资。只是,三皇子太过年幼,而朝中大臣,又不乏阴险狡诈之辈,如果大权旁落他人之手,岂不是有愧于列祖列宗?

“不过,”顺治下意识地锁起了眉头,“联即帝位之时,止才六岁,而三皇子今已八岁,比朕当年尚长二岁。只要处理得当,料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到此,顺治便从床上爬起。他要去慈宁宫一趟。他要把自己的意思向母亲说明白。他知道,只要有母亲在,大清王朝的权柄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顺治感到了一阵莫大的轻松。他明白,他现在真的是无牵无挂了。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这么想着,顺治便在心灵深处低低地唤了一声:“董爱妃,朕就要来了……”

顺治从床上爬起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养心殿内了无光明。但顺治还是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个人。那跪着的身影很小,不像是一个成年人。

尽管殿内光线很暗,可顺治依然一眼就看出,那跪倒在地的身影是谁。所以,他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调言道:“三阿哥,你何时进来的?”

那跪着的身影果然是三皇子玄烨。玄烨毕恭毕敬地回道:“父皇,儿臣天未黑时就进来了。听门口的公公们说,父皇不想别人打搅,所以儿臣就一直长跪于此。”

天未黑时进来,现在天已黑透,玄烨究竟跪了多长时间?顺治连忙呼道:“皇儿,快快起来,小心跪坏了身体……”

但玄烨没有动弹身体:“父皇,儿臣不敢起身。”

顺治一怔:“皇儿,这是为何?”

玄烨答道:“因为儿臣有罪。”

顺治大惊:“你,何罪之有?”

玄烨清清楚楚地言道:“儿臣今日下午,假传了父皇的圣旨。”

顺治愕然:“你,如何假传朕的圣旨?”

玄烨回道:“今日下午,父皇在储秀宫,命令侍卫将那些御医拉出去斩首。儿臣知道之后,心中有些不忍,又觉得那些御医本没有什么大错,所以就赶在那些御医被斩首之前,儿臣对那些侍卫假传了父皇的圣旨,说父皇有谕,赦免那些御医所有的罪过……”

顺治忙问道:“这么说来,那些御医并没有被斩首?”

“是的。”玄烨言道,“儿臣知道假传圣旨理当问斩,所以儿臣就长跪于此向父皇请罪!”

顺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皇儿,假传圣旨可真的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玄烨叩首道:“儿臣知晓。请父皇发落!”

谁知,顺治却长叹道:“皇儿,你以宽厚仁慈之心,弥补了朕的一大过失,何罪之有啊!”

玄烨再聪明,也只有八岁。“父皇,您刚才所言,儿臣有些不明白……”

顺治双手扶起了玄烨。“皇儿,朕在储秀官,因爱妃病重,心中悲痛异常,一时失去了理智,乱了分寸,于盛怒之下,这才谕令侍卫将那些御医拉出去问斩。而实际上,朕的本意也不想滥杀无辜……”

玄烨立即问道:“父皇的意思,是不想杀那些御医了?”

顺治不觉点了点头:“朕一时大怒,铸下过错,皇儿却能及时补救,这不仅毫无罪过,反倒是大功一件啊!”

玄烨有些高兴起来:“听父皇这么一说,儿臣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罪过了……不过,儿臣假传父皇圣旨,无论如何,总也是一件罪过!”

顺治爱怜地伸出手去,在玄烨的头顶上轻轻地摩娑了一阵,然后言道:“皇儿假传圣旨,的确有罪在先,但皇儿补救了朕的过失,挽回了十多条无辜的性命,又立下大功于后……朕以为,皇儿的功过,至少是可以互相抵消了。”

玄烨真的高兴起来。“父皇,儿臣以后一定像父皇这样,功是功,过是过,做个赏罚分明的帝王!”

玄烨的声音虽然稚气未脱,却也铿锵有力。顺治的内心不觉震荡了一下。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皇儿,你的愿望,不久就会实现了……”

顺治的声音太低,也太过于飘忽,玄烨未能听真。玄烨只是翘起小脸问道:“父皇,您好像要到什么地方去?”

顺治应道:“朕要去见你的皇祖母。”

玄烨马上道:“儿臣也要去见皇祖母。”

顺治阻止道:“皇儿,朕去慈宁宫,是有要事与你皇祖母商谈,你去了多有不便,还是回去好好地休息吧……待到明天早晨,一切事情你都可以知晓……”

最后的两句话,顺治说得很慢,也很含糊,好像有许许多多的内容,都包含在这两句话之中。可惜的是,玄烨太小,未能听透顺治话中的言外之意。玄烨只听清,父皇叫他回去,而且,待明天早晨,他就会知晓“一切事情”。

玄烨离开了。顺治目送着玄烨由一方黑暗走入一片灯光之中。顺治的目光中虽泛起一些眷念,但终也没有犹豫,带着几个太监,径向慈宁宫而去。

顺治的母亲博尔济吉特氏,自做了清太宗皇太极的孝庄皇后之后,一直住在慈宁宫内。后来,皇太极驾崩,顺治即位,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把持着朝政,横行无忌多年,她依然住在慈宁宫内。等顺治长大亲政了,除去了多尔衮之后,她还是住在慈宁宫内。似乎,只有慈宁宫,才是她博尔济吉特氏的安身之所。她离不开慈宁宫,慈宁宫也离不开她。而实际上,她风云变幻的一生,也确实是从慈宁宫开始。的,又在慈宁宫中结束。

顺治只身走入慈宁宫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老太监赵盛。这赵盛自入宫之后,一直在慈宁宫内侍奉着博尔济吉特氏。顺治平日对他也比较尊重。见赵盛跪地给自己请安,顺治便忙言道:“赵公公请起。烦赵公公入内禀报朕的母后,说朕有要事与她老人家商谈。”

赵盛应诺一声,躬身而退。顺治每次来慈宁宫,总是先叫人通报母亲,然后再人内相见。从此不难看出,顺治对他的母亲是十分尊敬的。

很快,一个少女打着灯笼迎住了顺治。这少女的声音就像裹着蜜糖似的那般甜润。“皇上,请随奴婢来。皇太后正在佛堂等皇上。”

顺治知道这少女叫阿露,是去年才调至慈宁宫来的。由于她手脚麻利又诚实可靠,很快就博得了吉特氏的信任和欢喜。

因为顺治几乎每天都要到慈宁宫来给母亲请安,所以顺治对慈宁宫内的一切就非常地熟悉。他紧趋两步,抢在了阿露的身前,直向佛堂而去。慌得阿露,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衣服的下摆,跟在顺治的后面一溜小跑着,口中还连连呼道:“皇上,道路不大平,千万要小心脚步……”

吉特氏早已在佛堂门口相迎:“皇上,已是深夜,何事这样紧急?”

顺治弓身下拜:“孩儿给母后请安!”

吉特氏赶忙搀起顺治:“皇上快入内说话。”

自董小宛患病之后,吉特氏就没再见过顺治的面。她当然想去储秀宫里看看,可顺治高低不让。此刻,顺治进了佛堂之后,再次冲着吉特氏伏地跪拜。“孩儿这十几日忙于私事,未能来此给母后请安,还望母后原谅孩儿的不恭不孝之举……”

吉特氏连忙道:“皇上快快起身。董妃的事情我已听说,还望你不要太过悲哀……一切当以保重身体为最紧要……”

顺治缓缓地站起身来。“母后,孩儿此时来打搅,实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母后禀告。”

吉特氏用眼睛扫了一下跟进来的阿露。阿露会意,悄没声息地走出了佛堂,掩上了佛堂的门。

吉特氏言道:“孩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直说吧。”

顺治点头道:“母后。孩儿想现在就立一个太子……”

虽然顺治以前曾在吉特氏的面前提起过立太子之事,但他的爱妃刚死,他便又提及此事,吉特氏就多多少少地感到了有些不寻常。“孩子,你真想……现在就立一个太子?”

顺治肯定地道:“是的,母后,孩儿不是一时冲动。孩儿已经想好了人选。”

见吉特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顺治便又接着道:“母后,孩儿想立三皇子玄烨为太子,不知母后可否同意?”

吉特氏颔首道:“立玄烨为太子,我并无意见。说实话,在诸皇子之中,我最看中的也是玄烨。不过,你年岁尚轻,春秋正旺,过早地立下太子,恐会产生许多弊端……”

倏地,顺治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母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孩儿虽还很年轻,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孩儿就会发生大的意外。到了那个时候,孩儿连太子都没有立下,岂不是会产生更多更大的弊端?”

吉特氏不由得一怔:“孩子,董妃在你心中的分量,我不会不知。但,董妃既然去了,你也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母后,”顺治很想哭,可他的泪水早已为董小宛而流干。“孩儿这不是胡思乱想。若说年轻,董妃比孩儿还要年少,可顷刻之间,她不就舍孩儿而去了吗?”

吉特氏上前一步,伸手去抚摸顺治那憔悴不堪的脸庞。“孩子,我知道,董妃的离去,对你打击很大,你的心里,定然十分地难过。可是,孩子,这大清的天下是你的,天下所有的女人也都是你的,你只要耐心地寻找,就一定会找到第二个董妃……”

顺治摇了摇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董妃只有一个,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董妃……母后,孩儿此番前来,是想请求母后答应孩儿一件事情……”

见顺治一脸的郑重,吉特氏也不禁为之动容。“孩子,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不会无端地推辞。”

“孩儿这里先行谢过母后!”说着话,顺治又一次伏地,恭恭敬敬地给吉特氏叩了三个头,然后缓缓地爬起。

吉特氏一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顺治今日,已经是第三次伏地叩首了。这在过去,还从未有过。看来,今日之事,定然不太寻常。

吉特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顺治:“孩子,你究竟……有何事求我?”

顺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言道:“母后,孩儿的意思是,如果孩儿有了什么不测,希望母后能像当年扶持孩儿那样地扶持玄烨,以确保大清江山的安定与繁荣……”

“孩子,”吉特氏惊讶地睁大了眼,“你如何说出这种话来?莫非……”

“母后不必多虑。”顺治使劲儿地咧了咧嘴,好不容易地露出一丝笑意来。“孩儿也只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孩儿以为,凡事都要考虑得周到全面。母后过去不也常常这样教导孩儿的吗?”

吉特氏微微地摇了摇头。“孩子,你说的固然不错,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迥乎寻常。在你的心中,好像已经有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你似乎,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

顺治也微微地摇了摇头。“母后,你也许是想的太多了。孩儿只是觉得,多日未能来此给母后请安,心中实在愧疚,所以母后才会觉得孩儿与过去有些不同……”

吉特氏点了点头:“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

顺治暗暗地咬了一下牙齿。“母后,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孩儿就不多打搅了……”

吉特氏应道:“望孩儿回去好好地休息。明日我去养心殿看你。”

顺治要离开了。他的手已经拉开了佛堂的门,可是,就在他的脚即将跨出佛堂的那当口,他又猛然撤回了身,接着,他轻轻地把佛堂的门重新掩上,然后,他就倚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吉特氏。

顺治的目光很是有些怪异。吉特氏感到了有些不自在。“孩子,你为何如此看我?”

顺治的双唇动了动,但没说出话,只依然那么很怪异地看着她。

她稍稍走近他。“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他说出一个字来:“是。”但接着又闭上了口。

显然,他想问的事情绝非一般。顺治本不是一个吞吞吐吐的人。

她一时间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孩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既然有事要问,那就请开口吧。”

他开口了:“母后,这件事情,也许我不该问,可它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多年,孩儿觉得,还是把它说出来好,不然,孩儿的心里一直都很难受……”

她心中的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似乎已经开始清晰,而开始清晰之后,她就越发地紧张了。是啊,那一段往事,应该是她心中永远的疼痛。

“孩子,既然你心中那么难受,为何不快点说出来呢?”

他终于说出来了。“母后,请原谅孩儿的不恭。孩儿想问的是,父皇驾崩之后,孩儿的皇叔多尔衮把持着朝政,有传闻说,那些日子里,皇叔多尔衮经常在夜里……出入慈宁宫……母后,这种传闻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