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其妙地捧着书缓缓站了起来,十分不解地迈步朝妈妈走去。走出几步后,妈妈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现在你可以回头看一下了!”我茫然地回头,吓了一大跳:就在我刚才坐的门槛下,正趴着一条茶杯那么粗的蛇。此刻,它正高招着头,在门槛和壁板的转角处弯来扭去地探寻方向。妈妈后怕地说:“你不知道啊!刚才那蛇伸着脑袋和你一起看书呢!好像在问:书这东西真有那么好看吗?”
家里的蛇是不能打的。妈妈端了根长长的门杠,远远地敲击板壁,想沿着墙根把蛇往大门方向赶走。蛇慢慢游走到邻居住的西厢房门口时,门虽关着,但木门槛上刚好有一个树疤掉了,留下一个大洞。那蛇再也不走,只往那个洞里钻,住西厢房的堂姑站在天井旁吓得哇哇大叫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蛇的大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堂姑怪我妈妈把蛇赶进了她家,一急之下猛扑上来和我妈妈打起了架。
等到堂姑终于把西厢房的门打开,大家帮着把房间的零碎东西搬到天井,只剩下老式的橱子桌子椅子木床,长长的四条腿一目了然。奇怪的是,整个西厢房除了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下有一道细窄的门缝外,再没发现其他出口,那么多人在天井里,也没人看见从门槛下的洞里爬出来,这蛇怎么就不见了呢?
幸亏,这是一条无毒蛇,全身布满了乌黑发亮的鳞片,俗称“乌麻梢”。
2011年2月16日
百足之虫——蜈蚣
蜈蚣,俗称百足虫,成语里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说。白天它们隐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晚上出去活动。蜈蚣与蛇、蝎、壁虎、蟾蜍并称“五毒”,并位居五毒首位。
小时候,农村随便哪一家都是孩子一大串,大一些会跑会跳的玩他们自己的游戏去了,光会吃喝不会走路的被安置在坐桶坐凳里或被大人背在背上。剩下一些会走不会跳不大不小的,穿着开裆裤,随他们在门外的泥地上玩耍。我家附近有一块拆掉老房子后留下的空屋基,泥地上有碎砖破瓦石头稻草,是这些独自玩耍的小孩子最喜欢的去处,这里发生的意外事件也最多——比如有一次一个小孩被蜈蚣咬了,大哭了起来。
大人小孩都跑了去看,小孩的手背已经红肿,听见大人正商量到邻家去借大公鸡,这边家长已经抱了小孩回家去。我知道公鸡是蜈蚣的天敌,是要吃蜈蚣的,但已经咬了,还要公鸡干嘛?回到家里,我百思不得其解。妈妈告诉我:只要倒提公鸡的两条腿,掰开它的嘴,用手沾点公鸡的唾液,涂在被蜈蚣咬伤的地方,马上就好了。
那天,妈妈还给我讲了她的亲身经历:“小时候,有一回上山砍柴,不小心踩翻了一块扁平的大石头,谁知大石头下藏着一条筷子粗的蜈蚣,因为只穿了草鞋,结果被咬伤了脚丫,当时有点痛,很快就红肿起来。慌乱之中,想起平时听说过的民间偏方,便捏出点鼻涕,一边涂一边搓,不久就不痛不肿了,大概也因为午时已经过了。曾看过别人痛得满地打滚,那一定是咬得太深了,我那次可能咬得浅,没觉得太痛。听说不管怎么肿痛,只要熬过午时就会好的,至于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我好奇地追问:“要是下午咬的呢?要痛到第二天午时吗?”妈妈用食指在我头上一点:“那就用土办法在第二天午时之前治好啊!傻丫头!”
从儿子出生到上幼儿园的三四年时间里,我一直住在单位一栋两层旧瓦房的二楼。因为打算拆掉重建,单位不想再花钱整修。房子外形倒还过得去,里面其实破旧不堪,门关不上,窗关不严,下雨时桶子脸盆不够用,塑料袋也派上了用场。夏天蚊子成群,四季老鼠横行,更可怕的是,也许是隔着瓦顶的天花板上,积存了太多腐烂的垃圾,从而滋养出一种可怕的一两寸长的小东西——蜈蚣。不知它是楼顶掉下还是墙缝藏身,常常会在不经意之间,在地板上墙角边突然出现快速爬行,让人又惊又乍。最让我担心的,是刚学会走路的儿子,一看见这种会爬的小东西,就兴奋得哇哇叫,一边步履不稳地追赶一边伸手要去抓它,吓得我倒吸几口冷气,独自哭了好几场。调入县城后,听原来的同事说,老房子终于拆掉,新的楼房正在建设中,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切终于成为历史……
曾在一个村妇代会主任家里,看见她的丈夫端出来一大玻璃罐自酿高酒精度的“谷烧”酒,酒里浸泡着十几条筷子粗的蜈蚣。接着又端出一个细长条形的大玻璃罐,里面还有七八条正在爬行的大活蜈蚣,是他上午在后山清理稻草堆时顺便抓到的。看他那如获至宝的兴奋劲,我只是躲得远远的,担心万一那盖子没盖好,一不小心让蜈蚣跑了出来……
2011年3月1日
“弟”与“第”
爸爸毕业于江西师范学院,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以前一直任高中毕业班的语文老师。在我们面前,他是一个非常严格的家长。
我读小学时,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校园里。每次我的新课本发下来,爸爸都会细心地用牛皮纸包好,然后用他漂亮的书法,在上面横着写上科目和册数,竖着写上我的名字,很整齐很漂亮。记得小学第七册时,爸爸帮我包好书后,我坚持要自己写书皮上的那几个字。虽然有点歪歪扭扭,但自己看着还是觉得很满意。
有一段时间班主任说我上课喜欢思想开小差,做小动作,要我爸抓一下我的学习。于是,每天吃过晚饭,爸爸陪着我坐在灯下,开始学习,先读课本,再做作业,做不出来,再去看课本,不听,爸爸由食指和中指弯曲后敲过来的“栗子”可厉害了。有一个冬夜,终于做好作业已快十点,我疲倦地打着哈欠合上了课本。忽然,爸爸指着课本书皮上的字对我说:“第七册的‘第’字错了,写成弟弟的‘弟’了。”不知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第几册的“第”就是弟弟的“弟”字。所以爸爸叫我改时,我坚决不改,再逼,我就说:“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其实老师到底是怎么教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只因害怕爸爸的“栗子”再敲过来,顺口扯的一句谎话。爸爸说:“好,你暂时不要改,等我问过你的老师再说!”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姜洁如老师的语文课。姜洁如老师个头不高,因为长得太胖,肚腩挺起,腰围很粗,人也长得敦厚结实,好像家里做豆腐时用的大圆木桶,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豆腐桶”,老师学生也都跟着称他为“豆腐桶”老师。虽然这种称呼听起来不太文雅,但姜洁如老师从不计较,每次都乐呵呵地应答着。“豆腐桶”老师教学方法很好,教育水平很高,得到老师和家长的一致称赞。
课上完了,在放学前剩下的几分钟里,“豆腐桶”老师说:“同学们,我出个题目考考大家!”然后他在黑板上写出“第”和“弟”,先挑几个同学站起来读音和组词,然后点着黑板上的字词,让全班同学一起认读,最后表扬了全班同学。放学回家的路上,同学们因为得到了“豆腐桶”老师的表扬都特别开心,只有我心里知道,这是姜老师特别为我补上的人生一课。而且我很惊讶地发现全班同学都会区分这两个字,怎么就我不会呢?那只能说明我上课时思想开了小差,没听见老师的讲解。想到自己说过的谎话,我的脸红了,一回到家,就赶紧拿出课本把“弟”字改成了“第”。
很感谢爸爸对我学业的认真和“豆腐桶”老师对我年少无知的宽容。从那以后,我宁愿保持沉默,也尽量不说谎话。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谎言都终有被戳穿的那一天,而且,为了解释前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制造出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而这,正是你准备信口开河地说谎时就应该想到的。
2009年10月26日
美丽的家乡——姜村(传说篇)
我的家乡叫姜村,是烟雨江南中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村庄。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到邻乡工作后,也经常回到家里居住。对于家乡,我有过热爱,有过依恋,也有过憎恨,有过逃离。时光流逝,岁月沧桑,那最初的记忆,最真的情感,最纯的友谊,最深的思念,融合进我的生命中,铺成一座连通我和父母家乡的温暖心桥。
龙头山
龙头山,是村前一座东低西高的山脉,它从盆地的中间突兀而起,又呈波浪形向后面的群山延伸,山下是蜿蜒的溪流,背后是绿色绵延的高山,侧面望去,极像一个硕大的枕在田间水中的青龙头。
龙头山,把一个很大的群山环抱着的盆地分隔成两块,外面大的是郑坊畈,转过龙头山,里面小很多的是姜村畈。龙头山成了姜村的水口,来往进出,这里是必经之地,山边路口,就叫青龙头湾。
据族谱记载,最先光临此地的姜姓祖先是乐平枫源人,因为打猎来到这里,看见四面环山,气候温润,土地肥沃,水草丰美,便拖儿带女,在此落脚安家,直至繁衍到今天这个以姜姓为主的四五千人口的大村庄。
这位姜姓祖先夫妻的坟茔就在龙头山脚下,族谱上的简易地图,还画着姜姓祖先时代的姜村概貌:有屋舍几间、有社庙一座、有田地若干、有道路几条,为后人展示了一幅男耕女织、安居乐业的农耕文明图。
为什么这么土肥水美的地方,在这之前竟然没有人居住过呢?长大后听别人讲古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曾经是一个美丽的村庄,也住着同样的男女老少。只是太平天国时被一路行来的长毛贼杀得一个不剩,烧光抢光需要的东西后,又一把火将村子烧得精光。当然,这只是我所听到的传说。
龙头山是一座坚硬的岩石山。早年因为盖房建桥铺路,人们把炸药安上去,“轰隆”一声,就有了需要的大小石块,所以龙头长长的下巴和前唇有了小小的缺陷,不过这并不影响整个龙头山的气魄和胸怀,任山河改换,世事变迁,它依然静静地俯卧在那里,守护着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人。
龙头山很近,如果你走上德公路,经过华坛山镇姜村汽车站,那时龙头山就一定会在汽车站对面,静静地等待着你惊叹的目光。
古戏台
村里有一座戏台,一个和这戏台有关的传说。
戏台是四四方方独立的一座房子。三米多高的基座,巨大的廊柱雕梁画栋,屋顶飞檐高翘,气势恢宏。戏台左侧依着台基,一道石阶直通用整齐木板隔出的后台。
戏台所在地是一座坟山,位于龙头山的左侧。戏台建在一座巨坟的前面。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个风水先生在此地盘桓很久,前勘后察,左测右算,最后确定这巨坟所在地是龙脉所在,一旦卧龙苏醒抬头,葬到这块活风水的人,子孙里一定能出皇帝。一位姜姓先人出巨资买下这块土地,父母百年后按风水先生指点安葬在活风水处,然后开始了他做皇帝的美梦。